好妈妈系统[快穿] 你以为的正义九完

B城的夏日虽然炎热, 但又分外短暂, 才刚到十月, 天已经渐渐地有些冷了起来, 过路神色匆匆的行人已经穿上了秋日的薄外套。

吴浩海的心就像这秋日的天一样, 不知何时已经蒙上那股冷意, 他手中提着的袋子里头装着刚刚从工作人员那领来的材料, 看着步履匆匆走在前头的女生背影,心中有些恍惚。

走在他前头的是他的前妻周明明,穿着简单的裙子, 身下踩着的是一双平底鞋,她走得不快不慢,一次也没有回头, 这是半个月以来两人的第一次见面, 可这次见到面,却是要办理离婚手续。

短短的半个月发生了太多太多, 他从意气风发到现在出门都得包得严严实实, 看向周围的眼光躲躲闪闪, 生怕被人认出, 这不是他太敏感, 而是这半个月来他确确实实遇到的事情就是如此, 有几回他不够警醒,没把自己的身份遮掩明白,还被认出来的路人追上来骂。

他犹然记得那时他愣愣地站在那, 素不相识的路人满脸嘲讽地叉着腰看他, 扯着嗓子便大声地喊道:“大家来瞧一瞧,这位可是名人,就是网上出了名的那个人渣。”甚至还翻起手机,给旁边的围观群众确认视频、微博,最后他几乎是在众人的言语围攻之下艰难地落荒而逃的。

现在的他,已经没了工作,没了名声,甚至连妻子和孩子也没了,吴浩海心中苦笑,他不知道半个月前的他自己,是哪里来的自信,觉得自己只要真的把妻子摆脱了,迎来的便是所谓的光辉人生,那时他幻想里的,可是坐拥美人,仰仗好岳父,升官发财,前途无量。而现在的他,是前途无亮。

“明明。”眼前要走到门口,吴浩海没忍住,喊了声对方的名字,他的神色有些犹豫,似乎经历了漫长的挣扎,终于决定开口,他冲着周明明便说:“……以后,我还可以去看你吗?”

“看我?”周明明似乎被他的问题问得有些怔忪,回过身来看着对方,没露笑,“不必了吧,至于孩子,你自然有探视的权利,如果需要见孩子的话,等孩子大些,能理解这些事情了,再给我发信息,到时候我会安排让孩子和你见一见的。”

她说得冷漠又客套,如同钢针紧紧地扎到了吴浩海的心里,吴浩海回得有些干巴巴:“……好,我知道了。”他发觉周明明要走,忍不住往前两步,却又不敢抓着对方,只能接着往下说,“如果,没有这些事情,我们其实还能继续走下去的对吗?”

这下周明明看向吴浩海的眼神便有些变了,她颇觉匪夷所思,实在没能搞明白对方的脑回路,现在两家已经成了这样了,难不成他还有什么想法?可这些没能影响她的心情,她只是冷淡地回复:“就算没有这些事情,我本来也打算和你离婚了。”

“你说什么?”吴浩海有些慌,“为什么打算和我离婚?我们之前不是好好的吗?”

“为什么?”周明明失笑,“好好的一直只有你啊,我在你家过得到底好不好,应该是个人眼睛没瞎都能看出来吧?没遇见你的我,过得独立、自在,充分地拥有自己的人生,遇见你之后的我,慢慢地变得失去自我,开始学着什么模范媳妇、模范妻子,可这些都不是我。”

她只是摇摇头:“这是你们想要的我,却不是我,可哪怕是已经开始对婚姻产生厌烦的我,从来也没有想过要在这段感情里耍什么阴谋诡计,我只想要好聚好散罢了。”她看着吴浩海的眼神似乎能直接看到他心里头去,要对方难堪地低下了头,“人肉搜索、网络攻击的力量有多大,我想现在你也已经清清楚楚的知道了,当面对那些压力的时候,也请你想想,曾经你是想要为了自己的利益,让我来承担这一切的,这样的你,现在究竟是为什么还说得出来好好的,继续走下去这样滑稽的话呢?”

“……我。”吴浩海有些狼狈地解释着,“这些是吕晓梅怂恿我的,一开始我是不想的,我只想着和你离婚,我没有想那么多……”

这半个月来,他在网络上已经和吕晓梅交锋了无数次,两人可以说是越陷越深,爆料在网上的信息越来越多,甚至连两人在床上拍摄的暧昧照片都在一次争吵时被一时冲动披露了出来,更别说那些在网友心里很是“辣眼睛”的聊天记录了,两人狗咬狗,没一个人落得好,也没一个人真的从这件事情里头脱身。

这几天倒是消停了下来,一是因为网友的关注点总算转移了一些,二是因为吕晓梅的爸爸,由于两人争吵时披露的消息太为详尽,网友又发去很多投诉信件,直接惊动了上层,她的父亲才刚出院就被双规,听说已经被检察院反贪局的人带走了,目前具体情况如何,还未见分晓。

“我真的不想再和你说这些了,你明白吗?”周明明看着吴浩海,她这半个月来对发生在吴家人和吕晓梅身上的事情也有所耳闻,她做不出落井下石的事情,可也绝对不圣母到同情,要知道这些骇人听闻的“报应”是曾经两人运筹帷幄打算要推到她身上的,“我们已经离婚了,你说再多,对我、对你,都已经没有意义了,给你自己最后留一点面子吧,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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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话的周明明也不多看,打算要转身离开,吴浩海一看便有些情绪失了控,情不自禁地往前走,打算要拉住对方的手臂,可还没拉住,如同噩梦一样的那只拐杖又横空出世,轻轻地打了他的手一下,把他的手彻底和周明明隔开。

“妈,你怎么来了?”周明明有些错愕地看着眼前的妈妈,心中有些生起了气,一大早妈妈便打算跟她出来,只是她怕在这发生点什么事情,便也拦着妈妈不要他出来,只想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可现在赫然出现在眼前,一手拄着拐杖提着轮椅,另一手拿着拐杖耍得虎虎生威,正在冲她的前夫满脸不满的人,不是她妈,还能是谁?

单静秋有些心虚的看了眼女儿,清了清嗓子忙不迭地强词夺理了起来:“没,我没事!我就是刚好路过,路过这我就上来看看,哪知道看到有人对你拉拉扯扯。”她自是在女儿出门后不久就跟了上来,这孩子逞强,还怀着孕呢,最近身体也不好,还打着自己处理事情的主意,这要她哪里放心得了?

这头周明明正在用小眼神往妈妈身上头飞刀子,而那头的吴浩海更是一脸苦涩地看着单静秋,丈母娘一直对他挺好,哪怕是他这一年多来上门次数不超过五次,每次也得忙里忙外地讨好地看着他,可这两次,丈母娘竟是一次比一次凶,丝毫不给他面子。

“妈,你听我说……”吴浩海想要抓住那拐杖解释解释,却发觉丈母娘很是灵敏,拐杖一打一甩地,又已经稳稳地成为了身体的支撑。

“你叫谁妈呢?”单静秋斜着眼没好气,“你搞搞清楚,我家和你家现在已经没关系了,你就算在大街上遇到我和我打招呼我都不会应你,没必要再这样攀扯,你像个男人样,别纠缠我女儿,我就谢谢你祖宗十八代了!”

“阿姨,我这……”吴浩海还不死心,想要继续往下说。

“停!”单静秋当即叫停,她今天是要接女儿回家的,哪有心思和这人渣掰扯,她只是说道,“吴浩海,这半个月也够你了解了,我现在粉丝也挺多,你要是继续和我拉拉扯扯,等下我的粉丝认出来我,猜出来带着口罩的人是谁,我可不会救你,也不会管你,你自己想想清楚。”

她说完话,才不等吴浩海在那纠结,直接笑吟吟地看了看女儿,两人不用多说,便默契地走在一起,往门外走。

单静秋这一番话似乎是突然点醒了吴浩海,他慌张地左顾右盼,似乎总觉得有人在看他,他狼狈地低着头,只能不再阻拦,看着妻子同拄着拐杖的丈母娘从这敞开的大门中径直走出,一次也没有回头。

吴浩海抓住袋子的手越来越紧,他说不清此时心里的是失落、还是不甘、又或者更多的是伤心,只是这么沉默着往外走,他步子迈得挺快,还能听到前头吴明明正在说教着单静秋的声音,而对方也不生气,只是笑着一声声地应着知道了、知道了,任谁看,都是一对感情很好的母女。

可他呢?

他手上的手机一震,这一震要他的整个身体都发起了抖,这段时间来,什么震动,手机铃声是他最害怕的东西了,他努力安抚着自己,这个手机是找以前认识的人买的号码,不是挂在他名下的,不会这么快让人认出来,好不容易等心跳没那么急促了,他拿起手机一看,脸色便又差了几分。

发来消息的是吴浩海的妈妈,她一连串地发了好几条,隔着屏幕都能看出她的又急又烦。

吴妈妈:浩海,今天又有人来堵门了,还有人来门口泼了油漆,小妹被公司辞退了,说是影响不好,公司被骚扰,刚刚回来就丢东西发脾气,哭闹了好一会,她刚刚收拾好行李已经跑了,万一出点什么事呢?要怎么办才好?你说咱们要怎么办啊?

吴妈妈:浩海,这些事情你可不能不管,再怎么样都是你搞出来的,你不是说那个吕晓梅家里头本事大,要不拜托拜托人家?实在不行就让我去和周明明说,反了天了,这世界上怎么就没个公理了,找新鲜的男人这么多,怎么不去找他们,非得找到我们家?

……

他没回复,冷着脸切了出去,而这回点开的是吴小妹发来的微信,哪怕只是看着微信,都能想象出妹妹的那张带着怨毒的脸。

吴小妹:吴浩海,你害死我了!你自私不自私,因为你自己一个人,现在我们是有家不能住,没朋友、没亲戚,我连工作都没了,更别说以后谈恋爱找对象了。你要死自己去死可以吗?为什么非得要害我啊!你这个做哥哥的,有给我带来什么帮助吗?反而是害惨了我!

……

他关了屏幕,手无力地垂在身体两边,前头的周明明和单静秋已经走得不见踪影,明明阳光不晒,他却觉得头昏眼花。

他曾经引以为豪,有文化、有素养、为人善良的妈妈和妹妹,在遇到事了之后,每天晚上回去都要在家里头上演一出歇斯底里的家庭大战,从未想过他是不是支撑不下去了。而他曾经看不起的丈母娘,却是真正风雨无阻地陪着女儿,为女儿出头,为女儿挡攻击的那一个。

而他曾经以为会给他的人生带来康庄大道的吕晓梅,却在他位于谷底时,狠狠地踩在了他的身上,只想要自己能脱身便心满意足,他却亲手把另一个,会和他面对艰难险阻的妻子用力推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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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辈子,也许从来就没有看对过人,他错了,可已经悔之晚矣。

……

二十八年后。

“外婆,今天我盛情邀请你和妈妈出席我的毕业典礼,请问你这边方便吗?”穿着正装的周治学清了清嗓子,在自家外婆面前神飞色舞地说着。

位于他正前方的外婆,也就是单静秋,现在已经八十多,可出人意料地是,她脸上没什么老态,头上的头发前几天刚去染了色,看起来和六十岁的老人没什么区别,而手中正拿着画笔,对着画板添一笔补一笔的,若是绕到她那头,便会惊叹于她笔下画作的华美。

单静秋这二十八年来,在画坛里渐渐地有了名气,从当初的简笔画、圆珠笔画开始,她一直在粉丝们的眼球下精益求精,当年的一副油画《sunrise》更是石破天惊地被粉丝们拍出了五十万的价格,从那天开始画坛也渐渐地注意起了她,甚至有好些大家都颇为可惜地叹息着,直说她若是早些开始学画,没准又是中国画坛王冠上的一颗华美的钻石。

可谁都没想到,她虽然起步晚,却比谁都更要长久,她从当初的五十多画到现在的八十多,二十八年来她异常高产,还有画已经被国外请到了博物馆里头,时不时地还有人邀请她这个野路子到大学里开讲座,她现在可是国家美术学院的特邀教授呢。

“我们考虑一下吧。”周明明从里面走了出来,手上端着两杯牛奶,她没打扰作画的母亲,只是一杯放在了妈妈那,一杯稳稳地端在了自己的手上,假装没看见儿子写满了“那我呢”的委屈眼神。

现在的周明明,也已经从当初的风华正茂,到年近六十,可岁月似乎没给她留下痕迹,她脸上几乎没有皱纹,头发乌黑浓密,若是指着她说她只有四十也没人会疑惑,要是有人问她保养秘籍,她只会轻笑着说,那便是单身。

是的,周明明在当年离婚之后,便没有再结婚,这二十多年来,追求她的人可不少,甚至还有的指天画地发誓说自己不要求她生孩子,也没能过她这一关。

周明明温柔地看着眼前已经是个大孩子的周治学,又看向母亲笔下惊人的美丽画作,她的心中全是柔软,当年她才离婚,小心翼翼地和母亲提了一嘴她不想再结婚的事情,她本是想试探试探,却不想妈妈却选择了和她促膝长谈。

那是一个分外漫长,又格外叫人记忆深刻的夜晚,哪怕是过了这么些年,那天晚上妈妈说的每一句话依旧刻在她的心中。

她记得妈妈紧紧地牵着她的手,分外认真:“妈妈以前希望你结婚、希望你有家庭,是想要你幸福,事实证明,婚姻不一定会给你带来幸福,这也让妈妈反思了很多、很多……我们的经验套用在你们身上,却反而成为了害你们的武器,结婚真的一定会幸福吗?不结婚一定会不幸福吗?其实妈妈到现在也不知道答案。”

她一字一句说得很真挚:“只要你确定,这个决定不是处于冲动,也不是出于这段令人不开心的婚姻带来的阴影,而是摸着你自己的心,得出的你最想要做的事情,那么妈妈想,我是支持你的。”

妈妈调皮地冲她眨了眨眼,很是神秘地说道:“但是如果要单身,你可要好好地赚钱了,妈妈现在也很能赚钱,要多给你存存钱!只要是我们明明想要做的,就都去做吧!”

妈妈情不自禁地笑了出声,笑得还挺畅快:“你从家里发生事情开始,就逼着自己学着做个懂事的孩子,妈妈看额又是欣慰又是心疼,可一天一天过去了,就连妈妈也不知道明明你的心里究竟想要什么,这样真的很好,妈妈已经走出来了,现在我在前头,你不用那么懂事了,可以好好地任性任性,做真正的你,这样妈妈比什么时候都会更开心。”

也是从那天开始,周明明找回了她,真正的她,喜欢一个人的生活,喜欢拥有又不喜欢失去,她喜欢自己一个人想几点下班就几点下班,她喜欢自己不用总是迁就着别人,只要顺着自己,等生下儿子后身体刚恢复,她更是像回到了高中时的她,把曾经写在人生清单上却又被撕掉的事情一件件捡了回来。

一个人去旅游、一个人去蹦极、一个人去跳伞、一个人做过山车……她的心,也在这些酣畅淋漓中,得到了彻底的解脱,那些束缚着她的痛苦,难堪终于像是她流下的汗水和眼泪一样,蒸腾殆尽。

等到她玩得筋疲力尽,又心情愉悦地回了家,推开门看到的却是那一室温暖。

妈妈正坐在客厅中间很是悠闲地画着画,儿子坐在学步车里头撒欢了跑来跑去,时不时地还嘟囔些别人听不懂的***,发觉她推开门的这一老一小挂着笑看向了她,而妈妈只是轻声地说了声:

“欢迎回家。”

周明明在三十岁的时候,获得了迟到的幸福,可这幸福没有再跑走过。

……

“妈,你不仅不打算给我喝牛奶,你还不打算出席我的毕业典礼啊!”周治学很是哀怨地说着,博士毕业的他工作生活环境都很单纯,可在外头,他一直都是那个冷面先生,只有到家,就会一下变成了那个爱撒娇、爱说话的大青年。

“你没手没脚啊,整天辛苦你妈!她年纪也大了,到了该享你福的时候了,你居然还让她去倒牛奶。”刚刚把画画完的单静秋停了笔,冲着自家大孙子毫不留情的就说,她可从不给自家孙子面子,每次在孙子和女儿的天平下,她都是犹豫都不带犹豫地直接和女儿同一阵线。

“外婆!”周治学万分无奈地唤了一声外婆,他打小就很独立自主,哪有真的干过使唤自家妈妈和外婆的事情,更别说……他的眼神忍不住往自己的外婆和妈妈身上带,自家妈妈前两天还去什么爬山活动,外婆呢还用拐杖拍了个跳舞视频,两人分明比他还要结实。

单静秋忍不住破功,和女儿对视一眼,这是在外孙回家之前两人就商量好的,要故意挤兑挤兑这个在外头出了名面瘫脸的外孙:“好好好,知道了,我们会去的,你放心。”两母女笑起来就连嘴角勾起的弧度都一模一样,分外可亲。

周治学也跟着笑,放下了他用毛笔手写的邀请函,便眼巴巴地蹲在了外婆旁边看起了单大师刚刚画完正在晾干的画,他心中忍不住感叹,他每次都忍不住想要和全天下说,他的外婆和妈妈有多棒。

小时候,他有段时间曾经困惑过,不知道为什么别人都有爸爸,而自己没有,那时候还不太懂事的他,曾经任性地和妈妈哭闹过,虽然时间有些久了,可他已然记得当时妈妈沉默着没应声的难过表情。

是外婆一把把他逮到小房间里,很认真地同他说了很久很久。

也是在那天开始,周治学才知道原来他也是有爸爸的,他被外婆送着远远地看了眼爸爸,爸爸家的小弟弟那时候才刚三岁,在小区的花园里面完,甚至还拿玩具直接丢那个据说是他奶奶的人,还一把推了旁边的小朋友,把别人弄哭了却丝毫不觉得自己有错,甚至还哭闹得震天响,想找人告状。

外婆只是温柔地抱着有些被吓到的他,一下一下地帮他顺着背,对他说,世界上每个人都有自己选择人生的机会,就像是妈妈和外婆,她们俩都先是自己,然后才是他的长辈,她们虽然对他的人生负责,可必须先考虑自己的幸福。

“治学,你以后为了外婆、为了妈妈就应该吃苦受累,过得不开心吗?”外婆问他,他认真地点了点头,觉得这话本应该如此。

可外婆却摇头了:“不,你错了,你的人生是属于自己的,你要为自己负责,就像是妈妈喜欢做工作狂,外婆喜欢画画,我们在为了自己的同时,当然要为你负责,可也不能为了你,完全抛弃自己的生活。”

她温柔慈祥的眉眼就像一幅画一样刻在了周治学的心中:“你现在还小,你不懂,可以后长大了你要明白,为了自己活着,说来有些自私,可这才是自己的人生,以后你长大了,也要为了自己活着,知道吗?”

等到他长大了,他便明白了,他先是周治学,才是妈妈的儿子,外婆的外孙,他的这一路求学,包括专业的选择,都是在长辈的建议,和自己的爱好中抉择,最后一路走到了最高学府的博士。

他本科时有个同学,由于跟不上专业的进度,躲在卫生间里头掉眼泪,在他进去安慰后,更是痛哭流涕地说着,他说他不喜欢这个专业、他也跟不上进度、他甚至害怕、厌恶上课,只要一想到上课就浑身发抖,犯起了恶心。

那时候的他很是疑惑地问道:“如果你不喜欢为什么不转专业呢?你也可以和导师好好地沟通,不要这样逼自己……”

可周治学的话音刚落,对方却很是歇斯底里地对他吼道:“你不懂,你什么都不懂,你知道这样会让我的家里人多丢脸、多难堪吗?我爸妈就希望我学这个专业,我们全家人都已经知道了!我要怎么和他们说自己挂科了,说自己在以前是第一,到了这里连吊车尾都算不上。”

周治学没有因为被吼而瑟缩,他只是认真地对对方说:“你的人生是你自己的,不是别人的,你的这些为了别人,只会让你更痛苦,更受折磨,你只有真正地去考虑自己,才不会有遗憾。”说完话的他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后来过了许久,他听闻那个同学转专业了,大学毕业时,留了一年级还在读大三的同学找到了他面前,这回脸上倒是没眼泪,他只是看着周治学沉默了很久,送来了一封信,信上写着一句话:

“谢谢你,让我明白要做自己,要拥有自己的人生,我已经拿到了大厂的offer,不再是那个跟不上进度的吊车尾了。”

他笑了笑,将信件折好收起,他知道,这一切是外婆和妈妈教会他的,他便只是这么认认真真地做到而已,当然,对上一辈事情不太了解的周治学并不知道,在很多年前,她的妈妈曾像是那个哭鼻子的同学一样,经历过漫长的挣扎,而那时向妈妈伸出手的是外婆,就像他一样,生命就像一场漫长的轮回,画作了一个圈。

……

几日后。

“妈,这个礼堂好不好看?”周明明推着妈妈的轮椅在校园里漫步,倒是一点也不急,她分外认真地介绍着左右的景点,B城大学她之前做工程的时候便已经很熟悉,所以介绍起来朗朗上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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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礼堂尤其好看,这设计完全符合美学标准,选色清朗,周边绿化、园林设计也跟得上,很符合B城大学的那股学者气息。”单静秋坐在轮椅上挥斥方遒,很是认真地指点江山,对那B城大学大礼堂更是夸个不停。

而这,是一场分外真挚的商业互吹,是的,眼前这个大礼堂,便是周明明在十年前的设计,经历了二十八年,成长的不仅仅是单静秋,还有周明明,她工作认真、又很上进,拜托了负累后更是撒欢了往前奔,当初还打包带着儿子和老妈到国外进修了几年。

后来成立了挂靠异星建筑设计公司的周明明工作室,国内有好几个地标大楼便是经由她设计完成的,甚至到现在都是建筑专业教科书的案例呢,而她本人,现在依旧在一线行业,下面收了好些徒弟,每次方案只要挂上她的名字,几乎中标率都能提高个十成八成。

周明明一阵偷笑,眼看到了楼梯口,这段通往礼堂大厅的楼梯路段很长,只能自行往上爬,她之前倒是也有设计电梯,可电梯的入口不在这,是所谓的内部入口,她倒是也不好带自己的妈妈过去,而一早她便已经和儿子三令五申,不要他出来接,所以两人就得自己上去。

旁边有同学路过,看见两人在楼梯口往上看的模样,很是担心地凑了过来,想要搭把手,却愕然地看见那坐在轮椅的老人直接拄着拐杖往上爬,而旁边刚刚还推着轮椅的中年妇人,折好了轮椅后也跟在后头往上攀爬,两人速度极快,甚至还超过好些学生,她们一骑绝尘,和旁边走两步喘两步不怎么锻炼的学生形成了鲜明对比。

想要帮忙的同学忍不住对视一眼,同时失笑,看来还是他们太小看人家,人家可比谁都要厉害一些。

很快,单静秋便已经和周明明落座到了自己的位置,如果她们二人事先和学校领导说过,没准还能混个前排,只是这一家子一贯低调,便也默默地坐在了中段的家属区。

两人刚落座没多久,便看到自家儿子抱着一堆的材料证书从外头进来,今天的毕业典礼他们这些老学长还要发光发热,所以一大早便已经忙了起来,只见周治学把东西放在了指定位置,环顾一周看到妈妈和外婆的身影后,便往这招了招手,可才招手结束,却又被后面的人给拉走继续忙活了起来。

等到人都已经到齐,毕业典礼便已经正式地拉开了帷幕,在主持人字正腔圆地介绍了来参加的各位领导后便是讲话环节,由于到了毕业典礼,这时的讲话学生们倒是都听得很认真,甚至有人情绪失控还抹了抹眼泪,而没多久,便轮到了学生代表发言,而这一届的学生代表,正是周治学。

周治学才上了台,单静秋和周明明便听到后头传来一阵女生开心地窃窃私语和激动地拍掌,比起刚刚领导上台时要激动得多,要两人忍不住失笑,估摸着这些人都是被自家儿子的那冷脸骗了,哪里晓得治学他是外冷内热,分外调皮的孩子呢。

而台上的周知学已经开始了讲话,他从小个高,人又挺瘦,虽然同样是包裹在博士服里,却丝毫不减少他的那股清俊朗逸的气质,他冲着麦克风,便是说道:

“大家好,很高兴再次见到大家,在座的有些同学已经见到了我站在这好几次了,不过你们放心,明年的我不会再出现了。”

他冷着脸说俏皮话,杀伤力对于同学们来说似乎十足,后面有好多学生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谁让周治学本科、硕士、博士毕业典礼全都代表上台说话了呢?甚至连开学典礼的新生代表都是他。

可这俏皮话结束不久后,很快便进入了正题,他的声音传出,要人听得忍不住认真了起来。

“……在我很小的时候,我真正意识到的第一个,让我受益终生的道理,便是我的人生掌握在自己的手中,而这个道理,正是我的奶奶教给我的,那时候的我同大家一样,还是个孩子,也很任性,希望大人们全都绕着我转,以我为主,可就是在那天,我的外婆告诉我,她和我的妈妈,都先是自己,再是其他的身份。”

“今天,我站在这里,同样想告诉在座的任何一个人,你们先是自己,才拥有别的身份,而你的人生,从来不应该是为了别人而活,而应该是为了自己。”

“……人生的路、求学的路都很漫长,说起经验来我的确没有多少能告诉大家,我只能告诉大家,我做的每一个决定,都是再三问着自己的心之后做的抉择,而我希望,你们再未来的人生,也时时刻刻地问问自己,你们现在做的这一些对得起自己吗?是你自己想要做的吗?”

“我希望我们任何一个人,都不要辜负自己,我的讲话完了,谢谢大家。”

周治学的讲话很快便结束了,他鞠了个躬便径直走下了楼梯,而前头的是掌声雷动,镜头好几回都聚焦于认真听讲的单静秋和周明明,有些不知道周治学长辈的人,也是到了此刻才知道原来这孩子的长辈竟是她们。

他下了楼梯,回过身看着身后的妈妈和外婆,他有着世界上最酷的朋克妈妈和朋克外婆,没准未来他也会是一个朋克的爸爸、朋克的爷爷呢,想到这,他便也忍不住地冰山消融,露出了个温柔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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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我很骄傲。”周明明看着前头,手上才刚鼓掌结束收了回来,她微微靠向单静秋说得认真,“这孩子能长成这样,我真的很骄傲,其实我是对他愧疚的,我没有给他一个圆满的家庭的。”

“我也同样为治学感到骄傲。”单静秋冲着女儿摇了摇头,“可你不要愧疚,你没把治学的那番讲话听进去吗?你先是自己,再是他的妈妈,正因为你为了自己努力,为了自己好好地生活,给他树立了一个好的榜样,他才有了现在的成绩,而我们,也都给了他百分百的爱,人生没有十全十美,你说对吗?”

被妈妈这么一说,周明明也反应过来了,有些失笑地点了点头:“是我相差了,我只要为我的孩子觉得骄傲就好,没必要多想。”只是周明明忍不住想起那个已经二十多年没有联系的那个人,明明这个人已经被她从记忆里彻底抹去,可看到孩子这样骄傲地出落的时候,她依旧想骄傲地在心里对那个人说:“你看到了吗?没有你,我过得很好,孩子也被我照顾得很好,我们真的很幸福。”可她又忍不住为自己突然生出的幼稚感到好笑,都已经五十好几的人的,怎么还会这么幼稚。

可她不知道的是,她那一瞬间想到的那个人真的已经看到了。

吴浩海把自己锁在房间里头,关着灯开着视频,冲着视频露出了一个酸甜难辨的笑容,跟着掌声鼓着掌,他恨不得把画面里的那个男孩一帧一帧地截下来好好地收藏,那是他的儿子啊。

他的床上空无一人,今天晚上妻子又和他吵架了,赌气回了娘家,而这栋不大的房子里早就空空荡荡,妈妈已经过世,吴小妹也已经和他决裂,在当年由于B城讨伐他的声势太厉害,他只得选择先到外地工作避避风头,后来在妈妈的催促下找了个对象,没多久就生下了儿子,孩子出生后,原本还能井水不犯河水的妈妈和媳妇直接开战了,两人成天歇斯底里地在家中对骂,要刚回B城工作的他不得不又申请外调。

而他的儿子,更是在妈妈的宠爱下养成了一副小霸王的脾气,见天地颐指气使,成天连长辈都敢指着就骂,丝毫不给人面子,后来甚至是高中毕业没考上本科,没年学费八万去上了个什么学校,现在更是天天在家里头玩电脑,不求上进。

他的妈妈早就在几年前过世,十年期吴妈妈便中风瘫痪,她在家里头吃喝拉撒都不能自理,吴小妹理会都不理会,甚至连回来探望都不肯,他的媳妇更是背地里万般苛刻他妈妈,到了最后,甚至是吴浩海自己来伺候,也许是伺候得不经心,才没过几年,吴妈妈便撒手人寰。

此刻看着他这一家子狼藉,在看着视频里风华正茂的儿子和看起来很是滋润的前妻、前丈母娘,吴浩海的心就像被人用锯子拉扯一样疼痛,他知道儿子的存在,也偷偷去看过几回,却从来没有想过真的去接触儿子一次。

他不愿意出现在周明明面前,他曾经想过等他在外头功成名就,要让周明明后悔不已,可到最后,他发现自己全成了一个笑话,他深深地知道,哪怕他真的亿万身家,周明明也不会看他一眼,因为她和自己,从来就不是一路人。

吴浩海点了一根烟,任凭自己的脸在烟雾缭绕中模糊了起来,他苦笑着,甚至有些呛出了眼泪,当年的一步之差,竟然导致了后果到此,甚至连吕晓梅,也没什么好果子吃,他在外地见过吕晓梅一眼,对方由于父亲被双规,在审判结束后便匆匆离开B城在外地重新开始生活,那时他遇到的吕晓梅已经重新成了家,刚生下孩子,可整个人却比同龄人老了许多,再也看不出以前娇滴滴的样子。

时也命也,当初拿出去要捅人的刀子,比他想象的锋利太多,让他痛不欲生。

……

“任务一:让周明明顺利离开吴家,已完成。

任务二:让周明明不再遇到舆论风暴,已完成。

任务三:让周明明幸福生活,已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