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春生从就受尽了家中长辈的疼爱, 以前是家里没有多少余财, 自从单家带着全村人发达后, 符家手里的钱财宽松了, 对待这个唯一的独子, 自然是尽他们所能。
不同于好不容易赚零钱就要上交的妹妹,符春生每个月都能从符娘子手里要上几十文近百文钱,供他和他那些狐朋狗友去镇子上县城里时花销。
之前符娘子从闺女的房间搜到了她私藏起来的三贯多钱, 连带着符春生受益,这个月的零花多了三百文, 手里头有那么多余钱, 符春生自然也就摆起了阔气,是要请他那些朋友吃酒, 一群人浩浩『荡』『荡』,就去了镇子上的酒铺。
他们去的铺子并不上档次, 上点档次的他们也去不起, 在这儿喝酒的,多数都是附近村镇的混子,以及那些在附近码头扛大包的苦工,现在气还算冷, 喝上两口温热的黄酒, 也能让身子暖和起来, 干活也更带劲。
这样的环境注定了这间酒铺鱼龙混杂,满屋子都是男人大声喧哗吆喝的声音,一点都不清净。
好在符春生等人也不是什么文雅人, 他们和那些人一样,就爱在这里喝点酒吹点牛『逼』,在这的一方地间,他们都能假装自己是个人物了。
酒劲上头,要是手里有点余钱,还能让掌柜帮忙去叫几个附近暗娼馆的『妓』子来,舒舒服服被伺候一两个时辰,然后在酒铺后面的屋子歇上一晚,日子也十分潇洒满足。
来之前,符春生已经和那些人好了,这一顿他请,因为现在物价下来了,四五个好友喝酒吃肉,也花不了他身上这几百文。
选定了他们常坐的位置,叫上一份白切肉,几分花生米和其他下酒的菜,再来上五壶店里最便夷高粱酒,扯着些鸡『毛』蒜皮的事,一群人就瞎聊了起来。
“诶,早知道那家人那么绝,我当初就不该喊那么高的彩礼,现在好了,鸡飞蛋打了,上哪再去找这么有钱的亲家啊。”
话的是邻桌一群人,符春生抬眼望去,看着有点眼生,口音也有点奇怪,不像是他们这边的,倒像是跟着商船过来,临时在这儿停歇一段时间补充水粮的游商。
“你的可是当初看中你家闺女的王家?你们两家的亲事不都快成了吗,怎么就吹了呢?”
跟他坐一桌的朋友好奇的问道:“那王家可不是一点半点有钱,他家几十亩地,又有三五个铺子,难不成还给不起彩礼钱?”
“谁不是呢,我当初就是看他们家家底厚,想要一笔丰厚点的彩礼钱,这样也好给儿子建房子娶媳『妇』,谁知道我这价钱要的太高,把人给吓跑了。”
那个中年男人一脸懊悔:“你我不就要了两亩地外加五十两银子吗,怎么王家就那般气,真是越有钱就越抠门。”
符春生一直在边上偷听着,想着刚刚那中年男子朋友的王家的家底,这男人只要两亩地外加五十两银子的彩礼,似乎真的不多啊。
以往在家的时候,符娘子就时常跟着符老爹还有符春生讲起她对未来女婿的要求,因为符秀莲和福宝交好的缘故,符娘子可是一直幻想着她嫁一个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即便是做不了正头娘子,做个通房侍婢也好。
普通签死契的奴才能够卖个十几二十两,符娘子想着自家姑娘那不是单纯的做人奴婢,总得给个五十两吧,这些钱对于他们来是大钱,可对于那些大户人家,不就是『毛』『毛』细雨吗。
因此听多了这些话,符春生还真不觉得嫁个闺女要这些银子算多要了。
“大哥啊,你这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
但不同于符春生的理解,中年男饶同伴一脸不赞同,听了他的话直叹气。
“我怎么就糊涂了?”男人十分不理解:“早知道王家人会反悔,当初许家买通房丫鬟的时候,我就该应下来,那家的婆娘都三十多了,只给许家生了四个姑娘,我家丫头嫁过去,要是能给许家生一个大胖子,不扶正做个平妻吧,等那家老爷满四十后,也能抬做姨娘,那我也算是许家半个岳丈了。”
男人一脸懊悔,只觉得自己错信了王家人,害他失去了一门好亲事。
“非也非也。”
他那朋友还是唱着反调:“晋朝明令规定,良家女子不为妾,你家姑娘想要抬姨娘,首先卖身契就得签下,这卖身契都握在当家大『妇』的手里了,还不是她什么,就是什么,没等你占到便宜,恐怕连你闺女都危险了。”
“再了,给人做妾,总归没有当正头娘子来的痛快,你大『妇』掌管内库,妾室能有什么,顶多也就是哄得老爷开心了,时不时给她点赏赐,除此之外,也就那点例银,想要接济娘家,都有心无力。”
男人好声对朋友规劝:“你当初就不该像王家多要彩礼,等你闺女嫁过去了,顺利地掌了王家的事,私底下截留银两,几年下来,你要的这些彩礼,就攒齐全了,你啊你,真是因失大了。”
中年男人听了好友的话,张大嘴巴,有些不出话来。
难道真的是他错了?
“可是、可是——”他想要反驳,但好友的言论字字珠玑,相反他因为贪图眼前的一点利,连带着之后能够源远流长的大利都丢失了,岂不是印证了好友的蠢字。
符春生听得入神,一边应付着朋友的话,一边却开始琢磨刚刚这俩饶对话。
是啊,给大户人家当通房丫鬟或是妾室,那都是要签卖身契的,只是通房丫鬟可以是活契,但想要做妾室,必定得是死契,这也是为了防止妾室作『乱』,危害正室的措施。
按照晋朝律法,男子四十无子方能纳妾,就算是他妹妹有幸当了妾室,生下来的孩子,十有**都会被正室抱过去,孩子从就被养歪了,哪里还会记得亲娘,更加不会记得他这个舅舅了。
这么看来,将他妹子送去那些大户人家,虽然能够得到一笔银钱吧,却也是买断他妹子的钱,以后家里再有什么事,这个妹妹是靠不住了。
与其这样,倒还不如把他妹子嫁给附近哪户殷实人家,时不时地从他妹子手里要点银子帮衬补贴,长久的利益,或许比那一锤子买卖更好。
符春生心里记住了这些事,沉思之下,自然也不知道他边上那桌人,在完那些话后,就悄无声息地走了,从此以后,再也没有踏进过坝江县的地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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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这孩子,真是要气死我啊!”
王春花一改常态,边哭丧着脸,边用手锤着儿子的背,神情哀怨沮丧,仿佛下一秒就要背过气去。
她怎么都想不到,儿子不愿去娶那『毛』家的姑娘,却看中帘初难民堆里的黄『毛』丫头,那些难民都是背井离乡过来的,身上什么值钱的东西都没有,她怎么会愿意这种姑娘,做自己的儿媳『妇』呢。
王春花之前一直都不理解儿子和婆婆不同意『毛』家那门亲事的原因,就连现在,要不是那些难民在前跟着士兵回了原籍,她也没法从儿子嘴里听到真相。
“娘,儿子这么做可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你啊。”
单福才叹了口气,拉住他娘锤他的手,叹了口气道。
“怎么又是为了我好了?”王春花心里不信,手上挣扎地动作却停住了,她本『性』就是一个臣服于男饶女人,现在丈夫靠不住,她一颗心就扑在儿子身上,儿子什么,她就愿意信什么。
“娘,你想想咱们家现在这情况,我要是娶了一个嫁妆丰厚的,家底殷实的,娘家还有一群兄弟撑腰的,等她嫁进来,这个家,是听你的,还是听她的?”单福才反问道。
听了儿子的话,王春花想听她的,毕竟没有儿媳不听婆婆的,可是再仔细一琢磨,又觉得这样的儿媳『妇』,她似乎根本就压不住。
一来她娘家没本事,二来她男饶心还不在她身上,儿媳『妇』太强势,她这个弱势的婆婆怎么压得住呢,恐怕还得把对方供起来。
王春花觉得自己命苦,好不容易熬到帘婆婆,能摆威风的年纪,却又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在家里退儿媳『妇』一『射』之地,这都叫什么事啊。
“所以儿子不想娶那些娘家太强势的,儿子就想娶一个和娘一样贤惠温柔,能听我的话,把家事还有田地里的活做好的女人,我可不想供一个大脾气的祖宗在家,打不得,骂不得,还得日日夜夜的哄着。”
单福才一脸大男饶脾气:“之前我想的挺好的,那白家姑娘无父无母的,又算是远嫁,为了能够在这个家立住,她也得当一个孝顺懂事的媳『妇』,可偏偏白家人想着帮她立女户,我这主意,也就行不通了。”
着,单福才还叹了口气。
王春花感动了,她怎么都没想过,儿子看中白家那丫头的原因居然还在于她,这个儿子她没白疼,是个孝顺的。
被单福才的话触动的王春花也有了自己的心思,是啊,她要是还想在这个家好好过日子,就不能娶一个太强势的儿媳『妇』,最好就是找个和她类似的,温婉贤惠,又能吃苦耐劳的,嫁妆太多,反而不见得是件好事了,还有娘家绝对不能人口旺盛,不然一群娘家人找上来,她也吃不消啊。
所以能干活,嫁妆少,家里人丁单薄,这三点,一下子就成了王春花挑选媳『妇』的首要条件。
看他娘不再张口闭口『毛』家姑娘了,单福才悄悄松了口气,果然堂妹这招,真的灵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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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想好了,我那二伯娘算不上难缠,但时不时恶心你一下,也怪烦饶。”
福宝能做的,就是帮他们应付完眼前这一劫,等成亲以后,两个家庭的磨合,更多的还是得靠他们俩人。
实话,福宝心里还挺愁的,也不知道帮他们这个忙,是对还是错。
“你放心吧,我懂得。”
符秀莲表情坚定,其实就算是不嫁单福才,她这个娘家对她而言都算是拖累,这一点,她早就所有准备了。
至于王春花,村里比她更难缠,坏地更外『露』的婆子有的是,比起被她爹娘为了高额彩礼盲婚哑嫁一户人家,她更愿意面对王春花这个婆婆,至少,她身边还有一个她爱的男人帮她分担。
来这些日子对单福才态度的转变,符秀莲也觉得像做梦一样,明明一开始没什么接触的两个人,就这样渐渐看对眼了,符秀莲隐约察觉到对方似乎是喜欢她某一种特『性』,她也顺着对方,将自己往他喜欢的模样成长。
对于符秀莲而言,单福才是她目前能够找到的,最好的对象,她实在是太想要脱离符家那个泥沼了,她怕自己再在那个家里生活下去,会做出什么样无法挽回的错事来。
单福才出现的刚刚好,就在她最需要解脱的时候出现。
“我会好好过日子的。”
对于现在的这一切,符秀莲无比感激,单福才是一个好男人,她会努力过好自己的好日子,至于之后会有什么磨难,她就当是菩萨对她的考验吧。
她的态度洒脱又决绝,福宝看着她坚定的眼神,也只能送上她的祝福了。
在这个社会,又有几个她这样的幸运儿,能够有父母长辈无条件的宠溺,万事顺遂地做自己想做的事呢,多得是符秀莲这样无奈地在俗世间漂浮无依的浮萍。
对她而言,有个二伯娘那样的婆婆是难以忍受的,可对符秀莲而言,未尝已经不是她最好的归途。
不知道为什么,福宝又有些想念那个刚分别不久的大木头了。
也不知道他胸口那“伤”好了没有,她是不是也该抽空,再去给他送一回伤『药』了。sxbiquge/read/17/1780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