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铺天盖地卷来,就像此刻灌入五官挣脱不开的冰水,无孔不入的挤进身体。
没扑腾出水面,苏通已憋不住气的张开了嘴吸着气,只刚一张开嘴就被一涌而入的呛得难受,肚子满了,心肺满了,越来越重,越来越呼吸不了,身体在慢慢的往下沉,胸腔里zuihou一缕气被挤净时,脑子里闪过小时候落水的情形,他多想睁开眼看看他啊,才八岁的小人儿就已经能处变不惊,温润如月的模样掩不住以后的傲人风姿,无可挑剔的才貌……
平静的湖面没有一点该有的动静,王景依旧不动,望着刚才溅起水花那一处,而从湖上响起那一声异响便出现在回廊一角的黑影,也静静的站着观察着一切。
一切静得连掠过湖上的雪风都听得清。
微微摇晃着的光影下,墨紫色纵身一跃,没入了平静的湖里。
廊柱旁的黑影身形一颤,抬了抬脚又缩了回去,僵在那儿注视着湖面,似能看见湖面之下的动静。
仿似天外来的一声巨响,让迷离之际尚有一丝意识的苏通心中狂跳,是他吗?他来救他了!
微弱的光从眼缝间照了进来,天边似乎有一个人向他游来,他朝他伸出手去,嘴角挂着一抹深深的笑。
真好,他还记得他,没让他孤单的躺在这个冰冷无声的shijie里。
王景丝毫不慌张,双手紧握苏通肩头,贴上苏通的唇给他渡气,直至苏通的手紧紧的拽住他的衣襟,他才松开了手,往湖上游去。
苏通睁不开眼,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他再一个人走了,一定要抓住他,一定要……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将手中的那柔滑濡湿的东西攥住,生怕一松就不见了。
“噗啦……”
两人浮出水面,湖水自头顶倾泄,洗尽酒气,苏通的脸被冻僵苍白可怖,王景猛力摇他他也不醒。
此时,王景看着苏通紧闭的双眼,眉宇之间露出了一丝沉痛,连一直未觉察的冷意也袭击了心口,就如那一夜他差点亲手杀了那个人一样,只觉得后怕,只叹着好险。
“暗云!”王景一边带着苏通浮向屋子的方向,一边沉声喊着。
廊柱边的黑影一闪,飘过湖面,低身扣住王景的肩头,登云步连连在水上叠起,三人便稳稳的落在了回廊上。
暗云立在一旁不动,目光冰冷如刀割着苏通毫无生气的脸。
王景看着苏通刚毅的眉峰上结出的霜花,弯腰将苏通抱了起来忙往屋里去“去把连霄叫来。”
暗云的身子一僵,并不愿意去,凝视着王景的背影,还是去了。
王景将苏通放在床上,利索的脱掉苏通的衣服,却发现他的右手紧紧的抓着自己的袖角,王景用力掰开五指,只道是溺水之人求生的本能并不见怪,但指尖上的冰冷激却得王景头皮一阵发麻,眉心都往外浸着寒气。
他忍不住伸手去探苏通颈脉,感觉到微弱的跳动时王景松了口气,扶着苏通的手也松了松,失去了支撑,苏通身子一斜倒进了床里。
一声重响由床上荡开。
却是砸在王景心上般,目光凝住似的一动不动。
空空如也的床上扔进一个被捆绑的人,扭过头来,忿恨的瞪着前方“你要做什么?”
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在一阵笑声之后响起“要你不离开我!”
“你当我是什么?妓院里的小倌儿吗!”床上被缚了双手的人噌的坐起,羞怒斥道。
熟悉的笑声笑个不停,不绝于耳。
不知过了多久,床上伸进一只手袭向那个人,任凭那个人扭动反抗,未费多少时间力气便撕碎了那个人的衣,白润如玉的肤色摊开在眼前时,那声音才道“不是,你是我一个人的!”
霸道强势,不可违抗,那是命令,他看上的人不允许别人觊觎,更不允许这个人眼里心底没自己一个位置?
“王景,你关得住我一时,能关住我一辈子?”床上的人不怒反笑,那笑冰冷而刺骨“有朝一日,我十倍奉还!杀了你,都是轻的,我必喝你的血啖你的肉!”
那久远的声音依然掷地有声,每每想起心上都能惊出一席汗来,望着倒在床上一动不动的苏通,他慌张的伸手去扶“月……”
他紧张的唤,伸手刚扣住苏通的肩头将人翻了过来,眼前却是那刀削斧凿的眉峰深眸睨着他“我说了你只关得住我一时!”
王景僵了僵,眼底猛地像充血似的红,湿漉漉的要滴出来“月……你……”
他刚说了两个字,眼前又是一片清明,看向苏通时,目光宽容柔和了许多,最大的体谅,最大的知心,莫过于感同身受……
他取过暖被替苏通盖上,头疲倦的倒在苏通肚子上,没感觉到苏通身子一震嘴角流出了一溜儿清水,也不知是身子冷得打颤还是他为了表现心在颤抖“他走了,不顾我的挽留,头也不回。”
那一天很冷,万籁俱寂,就像此刻一样,他留他一人在雪地里被雪风肆虐蹂躏。
他将头一歪埋进了被子,呼吸被阻,寒冰激着颈肤,浑身上下都像被人固定了,动弹不得。
他猛地一抬头,惊呼“暗云……”
正走在回廊下的一黑一白两抹身影,只在那一个名字平地而起炸开的时候,黑影一闪已进了屋子,而白影却僵在了原地,片刻才缓缓的抬起脚,儒雅翩翩的往屋里去。
“主子?”黑影掠过客厅与卧室相隔的屏风,匆忙而进。
但在床前目光空洞的睁着眼时,黑影一顿,担忧的走过去。
王景豁然扭过头望向黑影,“拦住他!拦住他……”
黑影却听而不闻的站定,哀伤的望着王景,王景着急大喝,“暗云!去拦住他!”
吼声令悠悠然跨过大门槛儿的人僵了僵脚,歪着头望着屏风后的卧室,重新拾起步子,却只是走了几步坐进了客厅的木椅里。
“主子?”暗云一震,慌忙的上前摁住王景。
惊惶无措,面无血色,眼神木讷却有着慑人的执念,跟着他十五年,这是他第二次见到他这副模样,这副模样他一生难忘。
而第一次……
他至今都未明白,那个连名字都是假的的男人有什么值得他的主子倾心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