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相欢 第一百六十三章 惊心(6)

第一百六十三章惊心(6)

当四日后,苏通与方远一无所获的从淮阴返回,再路过青城与丰南交界处的客栈时,苏通突然间觉得,是不是天要亡云汉……

“四王爷只是回京而已,我们这一路回去,速度快一些说不定能赶上他。”

方远看着苏通愁眉不展,如此劝道。

苏通却极其忧愁,方远的话非但没给他一丝宽心轻松感,反倒让他愈发苦大仇深起来。

他遇不遇上云宗已经不重要了,因为他们抢来的先机已经耗损得差不多了,灵玉已经从云城启程四天,也就是说,楚国接受公主和亲与云汉亲好还是不接纳云汉好意兴兵攻伐,什么态度有没有动作也就这几日就能看出来。

而此刻云宗离开淮阴,淮阴无主帅,只有副帅坐镇,如果楚国一旦有所动作,云汉这边首先从士气底气上就要差好大一截,没有主帅,将士们的心便总凝不到一起来。

云宗此举,可是给了楚国好大的可乘之机。

这一点,他都能看得如此明白,云宗身经百战怎么会被蒙蔽了双眼?

有什么事,他非得亲自回云城不可,他不是一月前因为云初的死才回了云城吗?

对了,云初……

他是听到云初还活着,才回去的。

原以为他是去阻止灵玉出嫁的,但算了日子,很快便否定了这个可能,苏通一开始想了好几个云宗离开淮阴回京的理由,都一一被他否决,只有灵玉和亲这事儿,就算时间对不上,跟前几个可能一块儿被自己否定了,但他还是在心头存了一丝寄望,云宗回去是因为灵玉。

但,此事牵涉到云初之后,自从苏通想到云初之后,苏通觉得,云宗回去,一半因为灵玉,还有一半更因为云初吧。

因为云初,得了疯病,命不久矣……

苏通觉得被一块大石压住了,有些喘不过气来,事实都一环一环的连起来了,想通了,他却更不安了,因为远在上万里外的自己根本帮不上他们,连一丝关心都不能给予。

苏通不去管云宗的事儿,在青城和丰南都一一拜见了守城的将军,这是两道极其重要的关卡,青城地势平坦极易被攻入,但在青城往南的地界上有一块儿得天独厚的天然屏障,连绵的山脉横贯大地,天然阻挡南边的铁骥入侵。再说丰南地形崎岖,但与青城相连的地方,却有一条大河拦腰截断,如果不从深山沼泽丘陵里穿过,这条架在河上的桥是唯一连同南北的路,战略地位十分醒目。

苏通之所以如此了解这里,还是因为身边有个方远,一路往淮阴,再从淮阴折到青城,方远没少跟苏通讲自己所知道的这一片儿的地形地势,比如哪些城池应该重兵把守,比如一个地界的布防最好延伸至多远,比如如何借有利地形如何避开不利的地理条件,当然,这都是苏通问一句,方远才答一句。

以至于,苏通一直纠缠在这个话题上,到最后,方远不问他此行的目的,也已经对他所为何事心中有数,但方远是聪明人,他不道破苏通此行目的,苏通也可以暂时的宽慰自己到目前为止没有别人知道自己担在肩上的重担。

青城与丰南的守将,见起来也不容易,就如同在淮阴求见云宗时一样的不被待见。

苏通只带了皇帝的信物,那是给守将看的,这些守门的喽啰拿给他们也懂不起里头的奥秘,说不定还当自己是个疯言疯语的疯子给轰出来。

上一次是因为淮阴军营里有个熟人,所以守营的人放他们进去了,这会儿没半个熟识的人,又不能自报家门,因为一说自己姓甚名谁,那不是自己唯恐声势不大,唯恐不招人注意么?

“我二人奉石陵方远将军之命,前来求见潘将军,烦请二位谁去传个话。”方远恭敬施了一礼,那守门的二人迟疑的看着他,径直朝那二人之中的一人走了过去,“借用一下你的刀。”

那守兵闻声刚紧摁住刀柄,就被方远迅疾的几个花手一晃,打开他的手,抽出了佩刀,明晃晃的刀一见日光泛出寒光时,叮锵锵齐刷刷的拔刀声扑面而来。

苏通先见方远客客气气极为低调,也知道他们此行保密为好,没想到只眨眼间事情陡转直上,从最低调到极致张扬,苏通刚要去拦方远,方远却将刀在胸前一划,拿着刀在潘将军府门前小跳了一段军舞。

是的,那飒爽英姿,军魂气场,无不让人看得目不转睛。

苏通也如此,不仅移不开眼,连心上也一阵猛烈跳动,这一段军舞,还是云初、武晋、云宗还有灵玉和自己一道编的,里头凝聚着他们的心血与热情还有无情无尽的力量与生命,那段岁月深深镌刻在生命里,从只是一个念头到最后完成一段完整的舞蹈,再让军营里的士兵跟着来学,一点一滴全都是丰盈满满的快乐满足。

苏通动容的目光从那有力又灵活地动作往上移,盯着那一双聚拢在眉心的柳叶眉,正如出鞘的军刀,锋利无比,震慑人心。

苏通极其怀疑,这么多年之前的军舞,陈年老事,这些看起来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守兵,参军也不过几年,能认识这舞吗?

但从对面举着刀却并不朝他们发难的形式看来,苏通觉得有希望,尤其是当方远将刀还给被他夺了刀的守兵,“抱歉,希望这样,你们能相信我们与你们一样是军中之人,我们也不想给你们添麻烦,只是代为传一个话罢了。”

苏通看着所有人将刀都收回刀鞘里,盯了他们一会儿,语气也变得客气起来,“二位在此稍后。”

他们没有贸然领这两个身份不明的人进府,是极为妥善的作法,苏通与方远都了解,方远朝那人极其感激的谢了谢,便静静地呆在原地不动一分,让警惕防范他们的人慢慢放松了神经。

苏通对着极快开始又眨眼结束的一场骚乱暗暗心惊,快,准,这就是行兵多年后磨砺出来的行事风格。

苏通不得不承认没有经历过战火洗礼,没有一点经验只有些纸上谈兵或者道听途说战场战局战事的自己,差方远甚至是眼前这些守兵满满一大截。

这一路来回,给了苏通很深刻的教训,那就是真切走过经历过与只是书本上看过听别人讲故事谈起过出入有多大,经验有多重要,如方远这般有经历积累了经验,脑子里就会有许许多多行之有效的办法,事情也会事半功倍。

至此,苏通待方远的态度开始有了变化。

如愿见到潘勇,苏通没有让方远回避,而是当着方远对潘勇说明来意,并将皇帝的信物——扳指,给潘勇看。

而方远面不改色,一点也不吃惊,只随着潘勇一起朝苏通手中的扳指跪下,听苏通说完皇帝谕旨后,才起身来,安静地站在一侧。

苏通一直目不转睛地注意着潘勇的反应,还好,很顺利,潘勇叩拜道:“微臣,谨遵皇上谕旨。”

潘勇欲留苏通与方远用过晚饭,小住几日,被方远婉言谢绝。

苏通与方远出府时,方远叫苏通先走一步,苏通不明所以,方远说确保万一,他许潜回去看看潘勇是否真的听命行事了。

苏通要与方远一起,方远推拒了几次,但在苏通一句“你不让我跟着,那你也不要再跟着我”的话下,被迫让苏通跟着回去了。

苏通在离将军府很远的茶寮里喝茶,方远偷入将军府探潘勇所在,一无所获回去与苏通会合,苏通见没有收获就要起身离开,方远却一手按住他的手,指着门禁森严的将军府,“这将军府都没几个人进出,怎么这么多官兵守在那儿啊?”

老板是个热心人,听那疑惑声儿,连身子都没转过来,抬头望着那儿,“老爷子,你这就不知道了吧,这将军府是咱青城的军机重地,谁敢轻易出入啊,没有召见不奉命令擅自进去的可要被入罪斩首的。”

“瞧您这话说的,连我这糟老头子都不信。”方远轻轻一咳,用手抚了抚胡须。

老板听方远不信,这才放下手中的活儿转过来,“老爷子,您这般高寿了,我怎么会骗你,骗你也没什么意思不是?”

“依你之言,岂不是没人敢打这儿过,也更没人敢进将军去,那你这茶寮开在这儿如何维系到今日的?”方远继续与老板饶舌,硬是将老板的胃口给掉了起来。

“老爷子人老脑子还挺灵光的,只是您听话儿要听全了啊,我是说不能擅自出入,又没说不能出入对不?我们这条路是青城官道,来来往往的人多了去了,一边将军府门前那条路算小路路过的人虽然少但也有,我在这岔路口可以做两边的生意,您说我这小茶寮能不能开到今天?”

苏通觉得方远没必要跟开茶馆儿较真,也Lang费时间,遂从兜里掏出碎银子放在了桌上,方远却一把把银子抢了回去,塞进腰里,掏了几个铜板放在桌上,“这小子,不知道爹攒钱多辛苦,喝一碗茶需不了这么多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