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能想到,因为“皇子出阁”一事,大魏天子赵元偲与八皇子赵弘润竟闹到不欢而散。
最终,赵元偲怒气冲冲地回到了垂拱殿。
“岂有此理!身为人子,竟敢忤逆生父,真是岂有此理!”
只见在垂拱殿内,大魏天子双手负背,满脸愠怒。
“陛下保重龙体呐。”大太监童宪一边劝说着天子,一边暗暗向三位中书大臣使着眼色。
三位中书大臣面面相觑,心说这天家的家务事,他们岂好擅自插嘴?
不过再仔细想想,任由天子发怒恐伤及肝脾,于是中书令何相叙不得已小心地开口了。
“陛下不许八殿下出阁,是否不欲使殿下受皇储之事牵扯?”
按照大魏祖制,皇子在满十五岁之后,出阁辟府,封王授职之前,是没有资格到皇储争夺这件事当中的,这也正是大魏天子赵元偲此前并没有将八子赵弘润列入皇储后补名单的原因。
当然,何相叙的本意可不是觉得八皇子赵弘润就真的没有资格参与皇储的争夺,他这么说只是因为打开这个话题而已,因为这个话题若不能说开,他们也就没有立场去劝说天子息怒。
果不其然,大魏天子赵元偲中招了,撇了一眼何相叙冷笑道:“争夺皇储?那小子若真有心争夺皇储就好了!……他以为朕不知?那小崽子分明就是嫌宫中闷,欲搬到宫外去住!”
『老大人果然厉害……』
蔺玉阳与虞子启佩服地望了一眼何相叙。
何相叙微微一笑,抚着花白的胡须故作不解地问道:“陛下为何不许八殿下搬离皇宫呢?”
『你这不是明知故问么?』
大魏天子有些不悦地看了一眼何相叙。
其实这件事的根本原因很简单,无非就是大魏天子渐渐喜欢上了赵弘润这个历来不被重视的皇子,鉴于以往父子关系疏远,想日后多跟他亲近亲近。
按照常理来说,这可是天子青睐,莫大的殊荣,正常来说任何一名皇子都愿意与父亲亲近,毕竟只要讨到大魏天子的欢心,他们成为储君的几率也就更大。
可唯独八皇子赵弘润想法怪异,他根本无心当什么储君,一心就只想着玩耍,自然也就不会去在意父亲的宠爱。
这让大魏天子有些难以接受。从来都只有皇子们处心积虑地想与天子亲近,岂有反过来的道理?
不过冷静下来想想,赵元偲却又叹了口气,暗暗责怪自己不该夸口,不该许诺赵弘润那个承诺。
这下好了,赵弘润堂而皇之地喊出“父皇言而无信”这种大逆不道的话,身为大魏天子,赵元偲竟不能反驳,只能借恼怒之便,沉着脸甩袖离去。
“此子难道当真不屑与朕亲近?”
赵元偲不可思议地询问三位中书大臣。
“这是好事啊。”何相叙笑着劝道:“这说明八殿下胸襟坦荡,既无奢求也无非分之想。”
“话是这么说……”赵元偲皱了皱眉,犹豫地问道:“那三位爱卿的意思,朕该不该许他?”
“不该!”
“该!”
三位中书大臣异口同声说道,但是意见却并未统一。
中书令何相叙与中书左丞蔺玉阳认为不该破例让一位年近十四岁的皇子出阁,而中书右丞虞子启则站在八皇子赵弘润那边。
“何爱卿,你先说说你的意见。”
“是。”何相叙拱手行了一礼,正式说道:“我大魏祖制规定,皇子殿下年满十五岁方可出阁,辟府封王。”
虞子启皱皱眉正要反驳,却见何相叙忽然话锋一转,一脸轻松地笑道:“这只是说与外人听的,似八殿下那等生而知之的鬼才,属破格特例,稍稍放宽些也不是什么大问题,毕竟历代先帝时期,不时都有皇子未满十五而出阁封王的。……老臣只是担心,八殿下这株日后必定能长成参天大树的皇家幼苗,是否会因为陛下一时的放纵而长歪。”说到这里,他抬头望向赵元偲,用极为严肃的语气说道:“此幼苗若是长歪,恐怕陛下无颜面见历代先帝了!”
殿内众人闻言沉默了,因为何相叙所说的,恰恰正是赵元偲目前最担心的。
八皇子赵弘润,历来被指责为顽劣好玩、不思学业,亏得这还是在宫里,此子还翻不出什么花样来,可真要是让这小子搬离了皇宫,那可真是『天高皇帝远』,不晓得会跑到哪里去,日后赵元偲想见他一面,恐怕也是问题了。
“臣也是这个意思。”中书左丞蔺玉阳拱手拜道:“八殿下高瞻远瞩,所思所虑,远非我等可比。微臣斗胆请陛下严格教导,促使八殿下能成为我大魏栋梁,若能如此,真乃大魏洪福!……反之若是放纵,实为可惜!”
在赵元偲思忖的时候,中书右丞虞子启并没有开口反驳两位同僚的话。虽然他在这件事上是支持八皇子赵弘润的,认为既然天子许下了承诺,就应当履行。但从大魏社稷角度来想,虞子启也认为天子与两位同僚的顾虑绝非杞人忧天。
究竟是一个天子的承诺重要,还是将那位鬼才般皇子殿下培养成大魏鼎石重要?这个选择其实并没多大难度。
这不,虞子启犹豫不决地又放弃了支持赵弘润。毕竟他可是被赵弘润所提出的种种设想所折服了,他可不希望这位有雄才大略的皇子殿下因为幼年的贪玩而泯灭众人,失去了如今的这股天生的灵气。
但是该说的话,虞子启还是要说。
“八殿下不会善罢甘休的!”
“……”大魏天子与何相叙、蔺玉阳闻言转头看了一眼虞子启。
的确,一位心智极高、思绪缜密,并且敢说出“父皇言而无信”这种大逆不道之言的八皇子赵弘润,真的会因为父亲赵元偲的震怒而放弃自己应得到的许诺?
“哼!朕就不相信那小子能翻天!”
大魏天子笃定地冷哼了一声,回顾大太监童宪说道:“传朕的口谕,叫宗府将八皇子赵弘润的月供削减三……唔,削减两成,作为训诫!”
“是!”
“还有,给朕将他那什么『逍遥阁』的牌匾摘了,恢复『文昭阁』的旧称!”
“……”童宪张了张嘴,小心翼翼地说道:“若是八殿下阻拦……”
“派禁军去!”
“是……”
眼瞅着大太监童宪急匆匆地走出了垂拱殿,三位中书大臣不由得缩了缩脖子,他们隐隐有种怪异的预感。
陛下与八皇子的这场战争,怕是由此打响了。
仅仅一个时辰之后,皇宫内的禁军便遵照大魏天子赵元偲的皇命,将八皇子赵弘润的寝阁上那块『逍遥阁』的牌匾摘了下来,重新换上了原来的『文昭阁』牌匾。
从始至终,八皇子赵弘润站在走廊下冷眼旁观。
注意到自家主子那阴沉的表情,八皇子赵弘润身边的心腹宗卫穆青连忙小声劝道:“殿下不可意义用事啊,那可是禁军……”
说罢,他转头望了一眼台阶下广场空地上那黑压压的人群。
『娘的,整整一个曲的禁军……要不要这样?』
十名宗卫心惊胆战地将自家殿下围了起来,生怕这位向来胆大包天的殿下真的跟这些禁军打起来。
虽然说以往他们也不是没跟禁军打过架,可问题是这次来的禁军实在是太多了,整整一个曲,即五百名禁军。
而他们就只有十个人,怎么打得过人家?
十名宗卫面面相觑,心中暗自猜测这是不是来自大魏天子的下马威。
“传陛下口谕,八皇子弘润,违背祖制、私自篡改寝阁之称,目无先祖,念在初犯,罚月俸两成。”
一名禁军骁将朝着弘润抱了抱拳。
赵弘润抬头看了一眼那『文昭阁』的牌匾,旋即又将视线投向台阶下空地上那整整五百名禁军。
“八殿下,末将先告辞了。”
在更换了牌匾后,那名禁军骁将连忙抽身告辞。谁不晓得这八皇子赵弘润是宫内出了名的劣迹斑斑,虽然这次是大魏天子的意思,可若是因此被这位殿下记恨,这日后还有好果子吃?
冷眼看着那五百名禁军迅速撤退,赵弘润抬头又看了一眼那『文昭阁』的牌匾,一言不发地走入了殿内。
十名宗卫你瞧瞧我,我瞧瞧你,耷拉着脑袋也跟随八殿下走入了殿内。
文昭阁的正殿是用于待客的大厅,仿古人跪坐之礼,因此只设有招待客人的案几,并无桌椅。
赵弘润一言不发地坐在主人席位上,眼神逐一扫过跪拜他案几前的十名宗卫。
“穆青、沈彧、卫骄、褚亨、高括、种招、吕牧、朱桂、何苗、周朴……”
赵弘润逐一念着十名宗卫的名字。
这十人可不是一般的护卫,那是宗府派至赵弘润身边的贴身护卫。
这些人都是出身纯良的大魏军户之后,只因为自小孤贫而被宗府收养,从小教授武艺,长大成人后派到诸位皇子身边担任贴身护卫。
虽是护卫的身份,但实际上可以视为皇子们的家臣,肱骨心腹,从此与侍奉的皇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绝不会出现背叛。而若是侍奉的皇子有朝一日登基为帝,那么这群人也水涨船高,必将成为手握重兵的一方大将。
这是大魏的祖制。
“我等在!”
十名宗卫撩铠甲叩拜于地,目不转睛地望着自家殿下。
只见赵弘润面无表情地吐出一句话来。
“……要战争了!”</div>123xyq/read/5/501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