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士兵很快被带到了时雍跟前。</p>
伙房院子里气氛低压，厂督在此，三人余光瞄着大家的脸色，都很紧张，时雍清楚地看到，他们双腿都有细微的颤抖。</p>
三个人穿着一模一样的棉甲，其中两人体形微胖，约摸二十五六的样子，时雍在心里按他们的体重分取取名为大胖、二胖。另外一个较为瘦小，年纪较长，约摸有四十，头都不敢抬起，一看就是老实人样子，时雍在心里称他为“老瘦”。</p>
白马扶舟问：“你们三位是负责采买的？”</p>
“是。我们都是。”</p>
三人令下达后，进出必须三人同行，这三个人几乎形影不离。据他们交代，在鳝鱼的购买过程中，三个人全程都在一起，互相监督。</p>
鳝鱼是一个农人提到卢龙县城来卖的，他们三人都没有发现那一桶鳝鱼有什么问题。</p>
大胖说：“我们帮黑蛋买的，买回来，收了黑蛋两个大钱，就把鳝鱼交给他了。因为收了钱，鳝鱼粥都没好意思去蹭喝一口。”</p>
“拿到鳝鱼后，剖、洗、下锅，都是黑蛋他们自己动手，我们没有参与。”</p>
“是呀，厂督大人，黑蛋几个想打牙祭才托了我们买，我们只是买个小忙而已。谁知道会出这事？”</p>
时雍听他们七嘴八舌的辩解，眼睛一直低头看自己的鞋，全程没吭声。</p>
等大家都说完了，她看了白马扶舟一眼。</p>
“厂督，我可以请他们三个问题吗？”</p>
白马扶舟目光淡淡扫过来，对她的客气十分不悦，眉头不知不觉皱了起来，可是扬起的唇却是带笑的，仔细看，还有几分讥诮。</p>
“你是大都督的人，谁人敢不让你讲话？”</p>
“那好。我自便了。”</p>
时雍点点头，目光带笑，用近乎冷漠的目光打量那三人。</p>
“你们三人始终都在一起？没有分开？”</p>
三人同时点头。</p>
时雍又问：“你们三个都看过鳝鱼，没有问题？”</p>
三个人又齐齐点头。</p>
小胖道：“我打小在乡下长大，鳝鱼见多了。不能认错！”</p>
时雍：“最后一个问题，你们认为鳝鱼有毒吗？”</p>
说三个问题，就三个问题。</p>
众人一愣，都摇头，“不会有毒。”</p>
时雍听完这三个人的话，扭头看向白马扶舟，“麻烦厂督，叫人把那些残留的鳝鱼血收集起来。”</p>
白马扶舟不明就里，“做什么？”</p>
时雍淡淡一笑，望向那三个人。</p>
“然后把这三个人，分别关起来审问。再每人赏一碗加了鳝鱼血的营养汤。”</p>
三个人脸色一变，不可置信地看着时雍。</p>
其中大胖和二胖齐齐喊叫起来。</p>
“厂督饶命！厂督饶命！”</p>
“不关我们的事呀……”</p>
白马扶舟皱眉，沉下脸来。</p>
“来人啦，把嘴都给本督堵上。真吵！”</p>
白马扶舟就像个天生的反派，懒洋洋坐在木椅子上，一身华服闪着艳绝的光芒，与营中众将士朴素的着装相比，显得华丽而高贵。而他分明就不是那种会顾及旁人感受的人，看着人把地上残留的鳝鱼血取出，一双眼睛含了笑，容色更为俊逸了几分。</p>
“拿下去做点汤！一人赏一碗。”</p>
时雍突然发现以前看走了眼。</p>
以前他认为赵胤此人坏得彻底，心肝肺都是黑色的，不是好人。而白马扶舟初识时一袭白衣如翩翩公子，时雍从不认为这样的男子会是心狠手辣之人。</p>
可此刻她发现，白马扶舟狠起来，真没她这个女魔头什么事。</p>
那三个采买的士兵被押下去了。</p>
白马扶舟叫时雍近前，扬了扬眉梢。</p>
“说说你的想法。”</p>
时雍看看左右没有外人，小声轻笑，“鳝鱼血倒不必真的给他们喝。”</p>
白马扶舟有些意外，转头看她，“那你是何目的？”</p>
时雍扬了扬眉，“讹诈呗。”</p>
“讹诈谁？”</p>
“凶手。”</p>
白马扶舟半眯起眼，“你仍然怀疑鳝鱼有问题？”</p>
时雍点头：“但那三个人肯定没有问题。”</p>
她的回答再一次出乎白马扶舟的意料。</p>
这女子行事作风，让他看不透，脸色不由就露出了几分讶然。紧盯时雍片刻，白马扶舟突然笑了起来。</p>
“为何这么说？”</p>
时雍道：“看起来不像坏人。”</p>
白马扶舟轻笑一声，“你看我像坏人吗？”</p>
时雍道：“像。”</p>
顿了顿，她才又笑道：“鳝鱼要是有问题，买鳝鱼的人一定最容易被查出来。除非找死，不然怎会冒此风险？因此，我推断，那人应该会藏得更深。”</p>
白马扶舟挽唇轻笑，“那你在给谁下套？”</p>
时雍道：“稍候便知。”</p>
三个采买被单独关在了囚室里，很快，一碗看不出什么颜色也不知加了什么东西的汤就端到了他们面前。</p>
送汤的人就一句话。</p>
“厂督说，若你坚称鳝鱼无毒，那就喝下它。”</p>
第一间囚室的大胖看到“鳝鱼汤”，一把鼻涕一把泪，哭着喊着说鳝鱼确实无毒，可他就是不敢去碰那碗汤。</p>
第二个人与他一样。</p>
只有第三间囚室的“老瘦”，端着汤一口就喝了下去。</p>
“我问心无愧，有何不敢？”</p>
一碗鳝鱼汤喝下去，这个人闭目等待生死，什么都不肯再说，大有破罐子破摔的意思。而另外两个人被看押的时间越长，就越发不淡定了。</p>
他们开始抱怨，诉说。</p>
然后，互相指责。</p>
他们说若不是伙夫长提及这个时节的鳝鱼肥美，黑蛋那几个家伙也不会想到托他们买鳝鱼打牙祭。若不是黑蛋托他们买鳝鱼，他们也不会遭受这无妄之灾。若不是同伴贪黑蛋的那一个钱，也不会帮这个忙，害自己身陷囚室。</p>
在营房里等了足足两个时辰，时雍才从侍卫们嘴里得到每个囚室里传来的不同消息。</p>
笑了笑，她望向同在等待的白马扶舟。</p>
“这个伙夫长，厂督好好审讯，定有所获。”</p>
最初时雍问他，他说从不吃鳝鱼，</p>
如今却知哪个时季的鳝鱼肥美？</p>
这不是前后矛盾么？</p>
白马扶舟点点头，又有些纳闷：“折腾这么长的时间，就为了问这个？何不直接拷问？”</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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