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柳贵妃这话不可谓不狠辣,
连萧皇后都不由得脸色微变,
但下一秒她就用右手微微屈起抵在唇间,
轻咳了几声,
眨眼又是那副端庄持重的模样。
“太子今年不过九岁,
担不得贵妃如此盛赞。本宫也不求他如何出众,
只要有皇上一二,
本宫就知足了。”
说到这里,萧皇后突然叹了一口气,一脸自责地继续说道:“至于二皇子,
本宫一直想着他年纪还小,所以大多时候都舍不得太过苛责,免得让孩子过早受罪。今日听贵妃这一说,
细细一想,
倒真是本宫平日里疏于管教,过于放纵二皇子行径,
不但让贵妃看不过眼,
还冲撞了淑妃,
这么一讲,
本宫这个嫡母还真是失职。”
早在柳贵妃说话时,
张德妃脸上的神情就已经很精彩了,
可是被萧皇后这么一讲,她不得不先压下心中的那团火,强笑着对萧皇后说道:“二皇子本来就调皮,
妾身也已经说过他许多回了,
可他就是改不过来。皇后娘娘一向贤惠大方,从无苛扣我们母子半分,这又怎能怪到皇后娘娘身上呢?”
张德妃恭敬地说着,心里却暗自恼怒不已,可不就是皇后和太后一直纵着,硬是将她儿子纵成了一个脾气暴戾跋扈之人。偏偏她以前想着就只有这么一个骨肉,心就偏了一下,不免宠溺过多,等到她反应过来萧皇后等人的用意时,二皇子的秉性已经扭不过来了,让她悔之晚矣。
柳贵妃嗤笑一声,显然对她们的对话很不以为然,而其他人微笑的微笑,低头的低头,当然,也有自告奋勇出头说话的。
江美人此时就插嘴道:“皇后娘娘是最公正不过的人,二皇子是德妃姐姐的亲骨肉,又是德妃姐姐亲自照顾抚育,如今二皇子礼仪有失,自然是跟皇后娘娘毫无关系。”
一直跟江美人不对盘的阮美人正坐在她旁边,听她这么一说,不等德妃发难,挑眉盈盈一笑,抢先道:“江妹妹这话可说差了,按规矩,皇后娘娘可是所有皇子皇女的嫡母,这二皇子的教养礼仪,难道皇后娘娘还能撒手不管了?”又斜睨了江美人一眼,“或许,这小户人家的规矩,还真跟咱们知道的略有不同也说不定。若真是如此,江妹妹可不要吝啬地藏着掖着,说出来也让咱们涨涨见闻。”
就在江美人气得直揪紧手中的帕子时,萧皇后却不轻不重地开口道:“好了,本宫都知道,你们两个都是懂规矩的,以后也该如此才是,不可因一时意气之争伤了和气。”
两位美人不由得住了口,垂首萧然道:“是,谨遵皇后娘娘教诲。”
被这么一打岔,张德妃总算找回了平日里的稳重,忍住柳贵妃的嘲讽眼神,迎合笑道:“两位妹妹不过是一时嘴快罢了。”
沈茉云嘴角微勾,看向萧皇后说道:“虽然妾尚未有机会目睹太子殿下的风采,但能得贵妃姐姐盛赞,想来殿下的品德心性必是极好的,妾还听说,就连当今天下文人之首的孟太傅也对太子殿下的聪敏好学赞不绝口。可是相较之下,二殿下就显得……”
说着,她显得有些为难地停了停,掉过头用忧心仲仲的语气对张德妃道:“德妃姐姐,你别怪我说话直,虽然二皇子不是储君,不能用太子殿下那一套来约束,可是终是皇家骨血。现在二皇子不过是对宫女太监撒撒火,等到了日后他入朝办差,若二皇子跟大臣们一不合,难道还能像对锦色一样,将人家打得头破血流?到了那个时候,可就是大罪了。”
无故殴打朝廷大臣,就算是正经册封过的太子,也讨不了好。说完这些,沈茉云优雅起身,不理会那些异样的目光,径直朝萧皇后款款拜下,低头道:“妾莽撞,虽是有感而发畅直述,可也犯下擅自妄议东宫之罪,还请皇后娘娘责罚。”
萧皇后本想怒斥淑妃多嘴于二皇子之事,却没想到她会抢先一步先行请罪,还口口声声自称是“妄议东宫”,闭口不谈二皇子,让她想发作都找不到理由。难道她还能真以“妄议东宫”的借口怪罪淑妃,这不就是承认了淑妃称赞太子的话全是假的?
“本宫知道你是无心的,起来吧。”萧皇后静默了一会儿,才开口叫她起来。
“谢皇后娘娘不怪之恩。”沈茉云又是盈盈一福,这才重新坐下,一转头,就看到柳贵妃似笑非笑的眼神。她也不以为意,朝柳贵妃微微一笑,便移开了视线。
张德妃恨不得将萧皇后捉来碎尸万段,可惜只能想想而已。不过这么一搅合,萧皇后也没有心情再看到这些娇艳妩媚的女子,便让她们散了。今天的事,她还要先想好应对皇上的说辞。
出了昭明宫,柳贵妃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看向沈茉云,嘴角一勾,漾出无边的艳丽风情,道:“淑妃妹妹今日好生口齿伶俐,姐姐真是甘拜下风。”
沈茉云笑笑道:“我嘴舌笨拙,让姐姐笑话了。”
柳贵妃看了她一眼,冷笑道:“淑妃妹妹要是笑话,我们就是笑话中的笑话了。”
沈茉云静立一旁,只是微笑,并不开口接话。
柳贵妃顿时觉得没意思,一甩袖走人了。张德妃自从走出昭明宫后,脸色就难看异常,此时也不由瞪了沈茉云一眼,刚想说话,突然一顿,一不发地转身也坐上步舆离开。
只有高贤妃还是保持着一贯明朗的笑容跟她客套了几句,同行一段路后两人也各自散开了。
沈茉云刚刚回到长乐宫,绿晶就欣喜地向她说道:“娘娘,锦色一刻钟前醒了一会儿,高热也已经全退下去了。”
沈茉云吊在半空的心总算是回落原位了,她高兴地说:“很好。你们辛苦了,这个月的月钱全部加多一倍,从我帐上走。”
绿晶立即跪下道:“谢娘娘。”
想起今天早上萧皇后和张德妃的脸色,再听到锦色已经度过危险期的好消息,沈茉云觉得她憋了一肚子的火气算是消失一大半了。
这时,尚宫局的内侍来传话,说是皇上翻了她的牌子,今晚要她伺候。沈茉云觉得有些意外,不过还是让红汐依例封了打赏,笑着送走了内侍。
“主子,刚才医师来了一趟,说了些话,是关于锦色的。”红汐神情有些怪异。
沈茉云眉头一紧:“可是会有后患?”
红汐迟疑了一下,道:“医师说,锦色这回失血过多,虽然救治及时,可还是伤了元气,要细细调养且不能再做粗重的活儿,这……”
沈茉云愣了一下,道:“医师真是这么说的?”
红汐忙道:“奴婢并无虚,医师说这话时,素月也在旁边听着的。”
沈茉云思考了一会儿,挥手道:“我知道了。”
红汐想再说多几句,可是一看沈茉云脸色,还是选择了沉默。
当天晚上,皇帝过来长乐宫时,并没有提及二皇子的事,沈茉云也就假装不知,照往常一样对他,只是偶尔会有闪神。
“爱妃在想什么?”宇文熙扳过沈茉云精致的俏脸,对她时不时的走神有些不满。
沈茉云却是扯过皇帝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拧着玩着,撒娇似地说道:“还不是为了锦色那丫头,她跟了我几年,又陪我进宫,如今受了重伤,医师说她元气大伤,以后不能再做伺候人的活儿。妾在想,过两天该怎么向皇后娘娘讨个恩典,放那丫头出宫,也算全了我们的主仆情谊。”
宇文熙挑高一眉,掐了掐她的脸颊,道:“爱妃真是心善,连个丫头都想得这般周全。”二皇子做的事他自是清楚,今天会翻长乐宫的牌子也有这个原因,只是他没想到沈茉云会这般为她的宫女着想,倒是让他有些意外。
沈茉云嘴一撅,眼风一横,道:“她可是跟了妾身几年了,就算是个死物,天天看着都有些感情,何况是个大活人摆在眼前呢。妾就是替她着想,不行哪?”
看着她这个娇俏模样,宇文熙忍俊不住地笑了出来,捏了捏她尖细的下颚道:“朕不过说了一句,倒是平白招了你这么多句。”
沈茉云轻轻哼一声,避开那只手掌,心想你丫的这副调戏良家妇的姿势还挺熟练的,可见平时没少做。
宇文熙搂过美人,笑道:“好了,不就是个宫女吗?等她伤养得差不多了,就让她出宫吧。让尚宫局再帮你挑一个好的来伺候,行了吧?”
沈茉云这才重新露出一张笑脸,道:“谢皇上。”这声道谢是真心实意的了。
“就一句话?朕岂不是亏大了?”
“皇上……”
一夜锦帐鸳鸯,春宵苦短。
两天后,锦色已经彻底清醒过来了,沈茉云也让素月将她的意思转达过去。安排好这一块后,她才想起那一天对秦允的吩咐,便将人叫来问:“事情可有眉目?”
秦允道:“据奴婢所探,二皇子最近非常喜欢鞠球,经常在桂花林那边玩耍,还弄坏了不少名株品种,让管事太监头疼不已。”
“桂花林……”沈茉云喃喃念了一声,心里顿时有了主意,对秦允又交待了几句,这才让他下去。
又过了两天,沈茉云打着回礼的名号送了几样礼物给二皇子,其中就有一个七彩玲珑缠丝鞠球,做得十分精致小巧,很得二皇子喜欢,还硬是缠着张德妃要了来玩。
半个月后,时值深秋,宫中的人都已经换上了崭新的秋装。
正当沈茉云窝在软榻上懒懒地翻着书卷晒太阳时,剪容突然走了进来,神情有些慌乱,她匆匆一福,道:“娘娘,昭明宫那儿闹开了,听说皇后娘娘大怒,命令大监们杖责二皇子三十大板。”</div>123xyq/read/3/341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