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万籁俱静,
只除了绰绰约约的灯影倒印在地上,
形成了一幅幅不规则的画面。
“为什么晚夏会在里面伺候皇上?”沈茉云神情平静,
看上去江喜的话似乎并没有对她造成什么影响,
只有站在她旁边的素月才知道,
那一瞬间捏紧的右手,
已经涨满了怒气。
不等江喜回话,
剪容已经上前一步,屈膝行礼道:“回娘娘,晚夏早就被奴婢安排去了后边的小佛堂,
负责那儿的清洗打扫,平日里轻易不得进出主殿。而且,刚才奴婢是让香草和银杏来伺候皇上,
并没有传晚夏出来。”
江喜默默退到一边,
只要淑妃不是冲他发火就好,至于宫女……这就不是他该管的事了。
跪在一边早就颤抖得不成样子的小宫女银杏一听到剪容的话,
不等沈茉云发问,
膝行向前,
堪堪行至她面前,
伏身说道:“娘娘,
刚才剪容姑姑让奴婢和香草一起过来,
听从江总管的吩咐伺候皇上,可是,可是转过头香草闹了肚子,
然后,
晚夏刚好经过,就对奴婢说她可以代替香雨。江总管又催得急,情急之下,奴婢,奴婢就……”银杏早在晚夏单独留在净房时,就心生不妙,而后面发生的事儿,更是让她惊怕不已,万一淑妃以为是她跟晚夏串通起来的,她的下场,一定很惨。
“娘娘,奴婢绝无半句虚。”银杏拼命地磕头求饶,不一会儿,额头都肿了。
沈茉云看了银杏好一会儿,才冷哼道:“还真是巧啊,早不闹晚不闹,这个时候来闹。先看着她,别扰了圣驾。”
“是。”红汐一使眼色,马上有人上前抓起银杏带到了一边。
其实对于皇帝找宫女这件事,沈茉云是真心无所谓,没有晚夏还有其他人,皇帝找女人,就是皇后都没胆子拦着,更何况她只是一个小小的淑妃。她在意的是,明明她早就下过命令不准晚夏再次出现在主殿,现在到好,人都明目张胆地跑了进来,最后还让她成功了……要说晚夏后面没人撑腰,傻子都不信。
沈茉云一开始也是想着将晚夏退回尚宫局,可是转念一想,换走了晚夏,万一下一个调来的宫女又是想着往上爬或者是怀有其他目的的呢?难道她又继续跟皇帝开口,要求换人而且,换不换宫女并不是由她说了算,她得先去跟皇后打报告,皇后同意了并下旨,尚宫局才会重新送人过去。皇后不同意,完全白搭,晚夏还是得继续留在长乐宫。就是皇帝同意给她换人,可是换哪一个人进来,还是由不了她做主。
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况且,防着皇帝去找女人,那真是吃饱了撑着没事干。她只是没想到,晚夏后面居然还有帮手,这倒真是出乎意料,明明晚夏刚进来长乐宫时,素月看得很紧,完全找不到迹象,难道是这一个多月里的事?
气过之后,沈茉云一冷静下来,很快就想到了其中的疑点。她张口正想说话,净房里忽然传出了一堆噼里啪啦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是有人撞倒了里面的摆设物什,弄得沈茉云一惊,想说的话都止住了。不止她,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
“来人。”房里传出皇帝的声音,音色低哑阴霾,仿佛正在生气的样子。
江喜顾不得沈茉云,赶紧推开门,对倒在地上衣衫不整的女子和乱七八糟的地面视而是不见,只是径直走到宇文熙面前,躬身道:“皇上。”
沈茉云也走了过去,站在门口,看清里面的情形后,不由得愣了一下,大半的注意力都转了过来。屋里还摆着梳洗的用具,一道屏风隔着里间绣榻上的凌乱,晚夏披着一件外衣,整个人狼狈地倒在地上,裸~露在外面的肌肤有不少青紫,正满脸震惊地看着皇帝,一脸的不可置信,忽尔见到她,又是惧怕地缩起身体。地上凌乱不堪,东西弄得满地都是,只有墙角支架上放着的香炉,还是完好无缺地冒着白烟,袅袅上升。
沈茉云看得又是一愣,发生什么事了?看这架势,难道跟她刚才脑补的剧情不一样?
“将那个香炉带出去,去昭明宫叫皇后过来……”宇文熙同样披着一件外衣,脸上的表情阴冷得吓人,他忽然看到站在门口的沈茉云,眉头皱了起来,“淑妃来了?”
沈茉云的心跳顿时跳快了一拍,换上忧心的表情,道:“妾见皇上许久没有出来,有些担心,便带人过来瞧瞧。谁知在门口,就听到江喜说……”
闻,宇文熙的脸色更黑了,直接就道:“更衣。”然后厌恶地看了还躺在地上的晚夏一眼,“把她扔出去。”
江喜忙让人带晚夏出去,而沈茉云则是赶紧上前帮他穿衣,正忙着,宇文熙突然道:“这个宫女是你叫来的?”
“妾是吩咐剪容安排两个小宫女过来伺候,女子倒底细心些。刚才妾在外面已经问过了,剪容说,当时让来伺候的人并不是这个叫晚夏的宫女。”沈茉云一边帮宇文熙扣好衣扣,一边小声地说着。
“恩。”宇文熙淡淡地应了一声,脸色虽然还是黑如祸底,但已经没有了一开始的狂怒,换好衣服,这才抬脚走向大厅。
此时,处在出神状态的晚夏终于回过神,赶紧挣开压着她的太监,冲着那道明黄色的明影喊道:“皇上,皇上,奴……”
“堵住她的嘴。”沈茉云冷静地说着。
晚夏的嘴被一团布塞住了,只能痛苦地发出呜呜的声音,拼倒地摇着头,满头的散发披在肩膀上,早已没了往日的娇憨。
萧皇后来得很快,待几方人马相互见过礼后,沈茉云没敢坐着,只是站在一边,而晚夏更是被堵住嘴,神色哀戚地拼命摇着头。宇文熙也不废话,示意江喜将那个香炉呈上来,道:“皇后可认得此物?”
萧皇后奇怪地看了皇帝一眼,这才凑近闻了一下,有些疑惑地道:“我对香料没什么研究,不过这味儿,并不是我平日里用开的檀香。”
宇文熙冷笑道:“你当然不知道,这是南绍国进贡的情水香,只要闻得久了,就可以使人动欲。江喜,这个贡品,可有分给后宫?”这也是他大怒的原因,一个卑微的宫女,居然敢对他下药,真是反了。
江喜道:“奴婢记得,情水香一直记册在库,并没有分发后宫。”
萧皇后听得倒抽了一口气,问:“皇上,
发生什么事了?”
得到宇文熙的同意后,江喜便一五一十地将刚才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萧皇后当场就怒了:“混帐,一个小小的宫女,哪有的通天本事弄来这种东西,居然还敢谋算皇上?真真是活腻了。淑妃,这是你长乐宫的宫女,犯下这种大错,你还有何话可说?”
宇文熙看着沈茉云,眼中闪过几分疑惑,难道这个胆敢对他下药的宫女真的是淑妃安排的?这么想着,眼神不禁冷了下来,夹上了一丝怒意。
沈茉云早在听到那个情水香时就愣住了,她怎么也没想到,晚夏居然有这个胆子敢对皇帝下药。听到萧皇后的质问,她立即跪了下来,眼角余光瞟到皇帝冰冷的眼神,心底不由得一沉,几乎是反射性地就道:“妾身御下不严,致使宫女犯下滔天大罪,妾甘愿领罚。只是,一个小小的宫女,居然可以拿到情水香这种连长乐宫中都没有的香料,妾斗胆妄,恳请皇后娘娘查出晚夏是如何拿到这种香料的,以还妾一个清白。免得日后他人说起,是妾指使晚夏做出这种大不敬的事情,那妾唯有一死以证清白了。”
宇文熙抬起头朝剪容看过去,待后者无声地低下头时,面容暂时和缓了一下。不过一想起刚才的情况,他又忍不住怒火狂烧了,竟然被一个女人给算计了,这是多少年来没有过的事。想到这里,语气冷了三分,“淑妃说得没错,是该好好查一查了,这件事就交给皇后处理,务必查清楚是怎么回事。一些该敲打的人是该好好敲打了,免得将整个皇宫弄得乌烟瘴气的,没得折腾人。”
“是。”萧皇后应下了,她瞥了一眼缩在角落的晚夏,眼中闪过一丝厌恶,不过还是问道:“皇上,这事……可要记档?”说着,用手指了指晚夏。
宇文熙看都懒得看,道:“不用记档了。”顿了顿,又道:“扔去浣衣局吧,让人看紧点,别让她到处乱跑。”
“是,皇上。”
晚夏像是听到晴天霹雳似地猛地抬起头。眼中尽是绝望。被皇帝宠幸过的女人是不能再出宫的,也就是说,她这一辈子都得老死宫中了,还是要在浣衣局那种地方待一辈子。这跟那个人说的不一样,那人说可以成功的.明明一开始很顺利,刚才皇上是那么热情地搂着她。只要凭着皇上的宠爱,一朝为妃为嫔,并不是梦想,那她就可以不用再过任人呼来喝去的日子了。
“淑妃……”宇文熙看向还跪在地上的沈茉云,想到晚夏就是长乐宫的人,心中就一阵不喜,于是道:“还不知此事是不是与你无干,先禁足一个月吧,抄《女戒》三十遍,十天后交给皇后过目。淑妃就先在长乐宫待着,好好想想你该做的事。”
说完一甩袖,便大步离开了,江喜等人忙跟上去,萧皇后慢了一步,留在后面对她温笑道:“淑妃就先在长乐宫好好反省吧,等皇上怒气消了,本宫自会劝着皇上,早日解了你的禁足令。再怎么样,你可是还怀着龙胎呢。”
沈茉云听了,没有说话,只是将头压得低低的。
萧皇后一笑,扶着青果的手,仪态从容地离开了。</div>123xyq/read/3/341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