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妃 反将下

> “娘娘,

奴婢查过了,

伺候严婕妤的宫人里面,

有一个叫做月荷的宫女,

正是从掖庭调去依雪轩的。”秦允站在沈茉云下首,

低头回道。

住在掖庭的女人只有两种,

一种是官奴,

一种是宫嫔,而如烟是被调进后宫伺候严婕妤的,很明显则是第一种。大齐的官奴,

一般都是家族犯下重罪,家中壮年男子肯定是要被杀头的,而女眷和幼儿却能逃过死罪,

可是却得依令投入宫中为奴。这些女子和幼儿,

就是官奴,亦称官婢。前朝曾有一大学士说:“今以妓为官奴,

即官婢也!”由此可见,

官奴的地位低到什么程度。

“……月荷本名叫李桂娘,

其父李涛曾任山阳县县令,

后来被上官发现他贪污舞弊、擅用职权逼迫多条人命,

查清罪证后,

刑部发下文书,李涛及其长子皆判问斩,其妻张氏受惊过度,

在牢中就去了,

只留一女桂娘,按律充入掖庭为奴。”

沈茉云听得叹了一口气,道:“以前也是大家闺秀,如今却……李桂娘,也就是月荷,可是识文断字?”

秦允躬身回道:“听那些嬷嬷们说,月荷算是颇有才情,据说在其父未获罪前,曾是当地有名的才女。”

沈茉云点了点头,道:“短短三天,能查到这么多东西,辛苦了。还有,跟昭明宫那儿递个话,不管这些天听到什么,不要妄动,静观其变。。”边说边朝红汐使了个眼色。

红汐意会地拿出一个荷包,交到了秦允手中。秦允接下荷包,恭敬地道:“谢娘娘。”

“恩,没你的事了,下去吧。”

“奴婢这就退下。”

素月正将今日新采的粉红色荷花插进瓶中,有点好奇的问:“主子,月荷跟严婕妤落胎一事可是有牵扯?”

沈茉云微微一笑,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若有所思地道:“咱们那位皇后娘娘,母族不正是姓张吗?还有清宁宫的那位……不过,竟然会动到人命官司,就不知道会是哪位这么大手笔了。”

其实只要查到月荷生父李涛背后的亲戚来往,真相也就水落石出了,就目前来说,昭明宫和清宁宫是最有可能的。只可惜她没这么大的本事,可以将手伸到千里之外的山阳县,不过没关系,她查不到,自会有人将事情捅到御前,那就什么都清楚了。

“??”素月和红汐相互看了一眼,眼中全是问号。

“那个叫倩儿的宫女,可是大字都不识几个啊,那封遗书……”沈茉云却是突然打住了,很多事情,知道得越清楚,并不是一件好事。

红汐到底在宫中多待了几年,很快就反应过来:“主子的意思是,那封遗书有问题,不是倩儿……”觉得不对,立即停了下来,突然想到另一个可能,“那么,贵妃娘娘知道吗?”

沈茉云淡笑道:“我都能看出来的事儿,别人自是也能看出来。至于其中门道,能看出来的,自是会看出来;不知道,也就不会知道。”

“那……”联系起刚才的对话,素月忙放下手中的花瓶,不可置信地低呼,“这次的事儿,是跟皇后娘娘有……”

沈茉云抬起头,望向蔚蓝的天空,目光滑过洁白的云朵,掠过飞翔的大雁轨迹,最后没入天际。

“皇后娘娘,这次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皇后娘娘,这次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同样的话,却是出自另一个人的口中。

柳贵妃懒洋洋地歪在牡丹团烟红织罗软枕上,早已不复天真灿漫的美丽容颜挂一一抹冷冷的微笑,慢悠悠地念道:“实在是罪过滔天,吾静而思之,虽已过险境,可犹心有余悸,坐如针毡,吾无惧三更阎王,,丧其性命无则,却忧家人上下安危……唯当衔草结环,以报恩情!”

柳贵妃将倩儿留下的那封遗书一字一句地念了出来,唇边的笑容越来越冷了:“严婕妤确实会□□下人,一个本来大字不识的宫女,不过伺候她短短几个月,就变得文采裴然。这么好的文采,这么好的资质,恐怕连她家主子都比不上呢。”

微雨却是皱起了眉头:“娘娘,虽说我们已经查出这封遗书是严婕妤身边的月荷伪造的,可是这个倩儿自尽,却是不争的事实。若是皇上问起她自尽的原因,咱们该如何解释?”

柳贵妃道:“放心,皇上可不是这么好糊弄的。这次的事儿,肯定会惹火皇上,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说皇后这次下了一步坏棋。”说着,突然笑了起来,“不对,说不定,是棋子不听话,坏了皇后的整局棋。”

微雨不解:“奴婢驽钝。”

柳贵妃扶了扶高鬓上的翡翠凤钗,道:“将那些资料收拾一下,明日随本宫去面圣吧。至于倩儿自尽的原因……就算本宫查了出来,皇上也不会信的。”

微雨越听越迷糊,可还是屈身行礼:”奴婢遵旨。”

柳贵妃又问:“柳容华的胎儿可还好?有没有受到惊吓?”

微雨道:“好着呢。依雪轩那天发生的事儿,也是徐徐透给柳容华知道,并不敢一下子说得太过,怕惊了胎。”

柳贵妃听了,颔首道:“很好。哼,皇后既然敢把手伸到我这儿来,也就怪不得我心狠。想要一箭双雕,我就给你一记回马枪,看看这回是鹿死谁手!”

“自然是娘娘胜了这回。”微雨笑着说道,“只是奴婢怎么也没想到,只是一个严婕妤,就让皇后娘娘失了分寸,犯下这等大事,怕是皇上再也容不下她了。”

柳贵妃冷冷一笑,勾起的笑容冷艳妩媚:“这几个月,皇上训斥太子的次数越来越多了,皇后又被困在昭明宫,她能不急吗?严婕妤可是在选透之时就得皇上亲口夸赞,就是淑妃,当年都没这待遇。况且旁人不知,她还能不知道?沈家女儿一进宫就得以封妃,皇上多数是为了平衡前朝后宫,不见得对淑妃本人多上心。不过,淑妃能够靠自个的手段让皇上念着她,又生下一对儿女,本宫也承认,她确实厉害。”

一顿,她继续道:“严婕妤在第一次面圣之时就让皇上记着了,初封就是正三品婕妤,然后是一连数月的盛宠,又怀着身孕,就连生了一对儿女的淑妃也得靠边避风头……若是换了我处在皇后那个地儿,我也急!”

“啊?”微雨奇怪极了,“可是,娘娘您之前不是说过,在皇上心里,目前严婕妤还是比不过淑妃娘娘的吗?”

柳贵妃从容一笑:“那是因为我没有被困在昭明宫,我能亲眼看到。可是昭明宫那儿,只要传进去的消息半真半假,皇后可没有千里眼、顺风耳。一时急过了头,就难免会做错事。”而且在这中间,可不单单只有她和淑妃动了手脚,那个叫倩儿的宫女,还指不定是谁埋下的桩子呢。不过这事就跟她没关系了,交给皇上处理就是了。

毒杀皇嗣,她就真不信皇帝还能忍下去。

停了停,她想了一下,又道:“对了,那个叫做秀儿的丫头,过两天寻个过错,送去慎刑司那儿。养了这些年,总算这回用上了,反正明儿一过,萧皇后是再也翻不起身,就处理了吧,免得看着碍眼。”

微雨笑笑:“早就让人看住了。一个小宫女,服侍主子不当,还弄坏了御赐之物,到了慎刑司,少不得一百板子下去。娘娘就放心吧,决误不了您的事。”

寿康宫

太后一听完陆嬷嬷说的话,就直接将手中的茶杯往地上狠狠一扔,“哐啷”的破碎声响彻殿内,飞溅的碎片和水花润湿了裙摆用金线勾勒出来的祥云花纹。

“可真是我的好侄女,好手段啊,连谋害皇嗣的事都做出来了。”太后面无表情地说着,褪去笑意的面庞,竟是显出了另一种从容不迫的气势,让人不敢直视。

这是挣扎在皇宫经年,一路笑到最后,任由岁月无情的雕琢而得来的。

陆嬷嬷小心翼翼地说道:“说不定是弄错了,柳贵妃也只是说那个叫月荷的宫女跟昭明宫里的看守嬷嬷有过几次往来,算不上什么……”

太后道:“如果是德妃、淑妃,甚至是贤妃说的,这话还有转弯的余地。可是柳贵妃和皇后明争暗斗了这么多年,甚至被皇后害得一辈子都拥有自已的孩子,若无十足的把握,她怎么可能将这事捅到皇上跟前?就是本来只有七分可能,柳贵妃也会将它弄成十分肯定,你信不信?”

“这……”陆嬷嬷呐呐地不敢接话。

太后顿了一下,似乎在思考什么,突然眼中闪过一丝希翼,道:“建章宫可有什么反应?”

陆嬷嬷赶紧回道:“并无反应,一切如常。”

太后愣住了,叹了一口气,挥手道:“罢罢罢,由他吧。我这把老骨头,管不了这么多了。三皇子,还有萧家……我还有他们呢。”

皇帝没有反应,这代表着他正准备开始新旧帐一起清算了。太后心里明白,可却是有着说不出的酸苦,自打她进宫以来,所做所思所想没有一样是为了自已。以前是为萧家,后来是为了儿子,等成了太后,却得为着后辈打算。有时候想想,她这一生说是享尽了荣华富贵,可倒头来,却只是为了他人而活。重重深宫,午夜梦回,她还记得娘亲手放在她面前的那碟桂花糕……

“太后娘娘……”陆嬷嬷低声唤道,眼眶红了一圈。

太后却是打起精神来,道:“没事,人老了,总是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不管如何,为了三皇子,我也得好好撑住这一口气。”

陆嬷嬷转头擦去眼中泪水,硬是露出一张笑脸,道:“可不是吗?您一定会长命百岁,等着三皇子成人大婚,再带着他的媳妇儿和孩儿来给您请安,承欢膝下呢。”

太后一笑:“倒是借你的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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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建章宫恢宏华美的大殿中,当朝皇帝宇文熙坐在御案后面,先淡淡地看了一眼那些刚刚呈上来的资料,随即看向站在下方的柳贵妃。

柳贵妃恭敬地跪拜在地,视线低垂,落在不远处的云石板砖,口齿清晰地说道:“妾忝为代掌宝印管理六宫,可事关皇嗣,滋事体大,不敢擅专,只得呈到御前,还望皇上圣裁。”

宇文熙“恩”了一声,不苟笑的脸庞有着上位者的威势:“贵妃先起来吧。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鲜少见到淡笑风声的帝王也会有这么威严的一面,柳贵妃心底还是有些恐慌,她优雅地站起身,恭敬道:“回皇上,严婕妤出事那天,宫女倩儿曾说看到蓝芳华推严婕妤下水使其落胎,可是经当时在场的宫人们证实,事发之时蓝芳华距离严婕妤足有两臂之遥,且两人中间确实隔着一盆金盏菊。而阮承徽也说,并无亲眼看到蓝芳华推严婕妤下水,所以妾以为,此事,应是与蓝芳华无关。”

宇文熙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若是贵妃所不虚,蓝芳华的确是无辜的。”

柳贵妃微微低头,鬓间的金枝缠花步摇轻轻晃动了一下,闪着耀眼的光芒,“皇上说的是,蓝芳华确实无辜,可此事却也因蓝芳华而起,若不小罚大戒一番,恐怕难以堵住后宫悠悠之口。

“那贵妃的意思是……”

柳贵妃道:“蓝芳华亦是怀有皇上骨肉,依妾身看,不如禁足三个月,罚俸半年,以儆效尤……皇上以为如何?”

宇文熙道:“就依爱妃的意思吧。”

“是。”柳贵妃屈膝行了个万福,接着又道:“至于严婕妤落水一事,倩儿亲口说是蓝芳华动手,可是蓝芳华并无做下此事,就在妾身传召倩儿过来问话时,却听闻倩儿突然悬梁自尽……”

说到这里,她不由得抬头看了看皇帝,没想到对方也正在看她,眼神平静得让她心头一慌,面上却是不慌不忙地别开眼神,继续道:“……还留下遗书一封,信上告罪说是因她之故害得严婕妤掉进荷花池中而落胎,惊惶之下竟是想推给蓝芳华借以逃过责罚,可是回去之后却又担心事发而一时想不开,这才会畏罪自尽。那封遗书,妾让几名尚宫一一对比过以前倩儿留下的书信,发现遗书上的字迹……有些出入。”

宇文熙正翻看着那些资料,听柳贵妃这一说,便从中拿出那封据说是倩儿留下的遗书,看着上面那略显稚嫩的整齐楷书,便伸手弹了弹,道:“这些内容,确实不像一个宫女可以写得出来。”

柳贵妃道:“皇上英明。”斟酌了一下语,“妾亦是这样想的,想那倩儿不过一刚识得几个字的宫女,哪能写得下这般文采风流的内容,再加上尚宫们说字迹有些出入,所以妾斗胆,猜想这封遗书是否出身她人之手。经过多番查证,依雪轩中,有个叫做月荷的宫女……”全下三两语,便将月荷的来历和可疑之处都说了出来。

“……宫女月荷,除她之外,依雪轩中并无识字之人,且入宫一年以来,月荷皆是跟昭明宫有所往来。”最后一句话,总算是提及了重点。

静静地听完柳贵妃的话后,宇文熙的神情依然十分平静,只有那双冷厉的眸子中看得出来他心底蕴酿着的巨大风暴,不过他却是道:“朕知道了。这些天贵妃辛苦了,先回宫休息吧,朕过几天再去看你。”

柳贵妃心中微微一笑,行礼道:“是,妾告退。”说完,就这么倒退着走了几步,然后才转身离开了大殿。

屋内的气氛一时间冷凝到了极点,江喜将呼吸放得轻之又轻。过了好一会儿,宇文熙才道:“叫陈贵过来。”

江喜心中一惊,陈贵是后宫的总领太监,不同于他只是伺候皇帝,陈贵的活动范围主要是在后宫,看来,这次皇上是真的动气了。

他微微躬身:“是,皇上。”</div>123xyq/read/3/341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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