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宝儿出嫁后,
沈茉云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虽然宝儿还是可以时不时地进宫来看她,
可感觉却是完全不一样。两个儿子也大了,
不可能像小时候那样天天在她身边转悠,
幸好还有个未满两周岁的阿霙,
解了她不少寂寞。
沈家的孝期已经满了,
除服礼完,换上新衣,便重新开始了京中的交际往来。
这时,
程氏正坐在长乐宫里,重孝期间她不方便进宫走动,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小外孙阿霙,
心情十分激动,
将其抱在怀中半天都不肯撒手。还是大儿媳妇于氏劝了好一会儿,程氏才依依不舍地放开阿霙。
沈茉云挥手让奶娘带着小儿子下去,
待殿中清完了不相关的人后,
她才对程氏说道:“女儿不孝,
无法侍奉母亲跟前。这两年多来,
母亲辛苦了,
您可要好好保重自已。”
将近三年未见,
程氏鬓边的白发多了许久,眼角皱纹更深了,不过精神看起来还不错,
神色也不算很憔悴,
沈茉云看在眼中,倒是放心了不少。
程氏说道:“你在深宫并不容易,娘心疼都来不及,哪会怪你?”一顿,“公主大婚,你的心事算是了了一桩。洛王明年就十四了,还有赵王……你可有什么想法?”
这是在问储位之事了。
提起这事,沈茉云不自觉地皱了皱眉,说道:“我的想法不重要,重要的是瑞儿。”
于氏听得眉头一跳,却是低下头,继续沉默状。
倒是程氏点了点头,道:“洛王虽然年纪小,可遇事却很沉稳,性内敛,老爷生前可倒是挺欣赏洛王的性情。”特别是在另一个顽皮得无法无天的亲弟弟的称托下,就更显得可贵了。
沈茉云只是笑笑,并没有接话,反而说道:“陆太妃六月初甍逝,定王妃在王府守孝,进宫不便,数月不得见,也不知她现在如何?”
于氏笑道:“王妃在府中守孝,虽说消息不便,可轻易不出门,倒是落得清静。”
沈茉云说道:“那我就放心了。”其实宜云还真不用她来担心,这话不过是顺口一提罢了。
又说了好一会儿,程氏和于氏就起身离开了。
待两人的身影消失在长乐宫时,红汐才上前对沈茉云说道:“娘娘,陆选侍来了,您可要见她?”
沈茉云想了一下,点头道:“让她进来吧。”
不一会儿,陆选侍带着宫女雪竹走了进来,见完礼,送上新茶,陆选侍笑道:“妾见今日天气好,便想着来长乐宫陪娘娘说说话儿,不成想娘娘正在接见家人,是妾身鲁莽了,还望娘娘莫怪。”
“怎么会呢,又不是什么大事儿。”沈茉云说道。
在长乐宫,陆选侍一直都将自已的姿态摆得很低,是真心实意,还是虚与委蛇,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陆选侍上了这条船,就再没有反悔的可能,这是孤注一掷的赌注。相反,对沈茉云来说,一个选侍,完全是说弃就能弃,陆氏所带来的那一点儿负影响几乎是可以忽略不计的。
沈茉云正打量着陆选侍的外貌,能让皇帝亲眼看中而选进后宫的女子,大多有一幅美丽的皮相,陆选侍也不例外。单论容貌,并不输顾美人,可气质上却是差得远了,远远没有顾美人身上那股风流天成的妩媚来得吸引人。
不过她同意见陆选侍,并不是为了给她的外表评分,轻咳了一声,道:“我记得,陆选侍是益州人,都说益州多美人,这话果然不假。”
陆选侍谦逊地说道:“妾姿色平庸,尚不及淑妃娘娘十之二三。”
沈茉云看了她一眼,这世上从来不缺聪明的人,可更多的是看不清自已位置的人,依陆选侍的家底,能有这般见识也算难得了,可见那些资料都是真的,她确实是从小就在家中见惯了妻妾争宠。想到这里,她说道:“你不用太过自谦,你刚进宫那会儿,皇上还是挺喜欢你的,可惜你因水土不服生了一场重病,皇上这才对你慢慢淡了下来,如今看来,实在是可惜。”
陆选侍低头说道:“妾身不懂事,大晚上的还敞开窗户贪恋月色,才会惹来这一场大病。”
沈茉云意有所指地说:“是吗?我倒觉得你是太懂事了。”以前她还怀疑过陆选侍生病不过是巧合,但就她这几次的表现来看,那场风寒很明显就是当事人有意为之了。
听到这话,陆选侍顿时紧张地抬起头,正想说话,却被沈茉云截断了,只听得对方道:“上次陆选侍与我说的‘三人成虎’的故事,我极为喜欢,只是这段时间一直忙着公主大婚的事儿,也就顾不上你这边儿了。放心吧,你的心意,我定不会忘的。”
陆选侍一顿,再次低下头:“能让娘娘喜欢,是妾身的荣幸,实在不敢让娘娘如此挂心。”
沈茉云说道:“话可不是这么说,做人就得赏罚分明,该赏当赏,该罚则罚,不偏不倚,方可取信于人。选侍认为呢?”
外之意,该给你的好外我自会给你,可是额外的那些你就别想了,世上没这么便宜的好事。就是天上会掉馅饼,可从这么高的地方砸下来,按照牛顿三大定律,那也是能砸死人的。
陆选侍眸光一闪:“妾身明白,要取信于人并不容易。可妾亦相信,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
沈茉云微微挑眉,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只是道:“正好我这儿新得了一些茶叶,益州人好茶,就送与你吧。”
陆选侍起身,微微一福:“谢娘娘。”暗自头疼,真没想到淑妃这么难缠,看来前路漫漫啊,但是对方没有一口否决,可见她还是有希望的。
几天后,一道旨意下到了延庆宫,将陆选侍晋封为正五品良人。
雪竹喜滋滋地送走了前来颁旨的内侍,一回偏殿,高兴地道:“恭喜良人,连升两级,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皇上对您可真好。”
陆选侍,不,应该称呼她为陆良人,说道:“有什么好高兴的,你忘了,这三个多月来皇上根本没召我伺寝。”
“啊?”
后宫美人环绕,陆良人真没那个自信可以将皇帝从软语温香的美人堆中扯回来,特别是在多月未曾得见一面的情况下。她还记得,同一批进宫的秀女中,有一个付娘子,看上去很是娇憨可爱,连着让皇帝点召了两个晚上,后面又赏了不少东西。于是付娘子就很炫耀地对她们说,这两天伺寝,皇帝非常非常喜欢她,十分的恩爱。可是接下来,付娘子就再也没有被皇帝翻过牌子。后来有一回付娘子在宫道上遇着了御驾,皇帝却是已经不记得付娘子这个人了,哪怕身边的内侍再三明里暗里的提醒着。
前例殷殷在鉴,再想想家中的陆父,陆氏再自恋,也不会往自已脸上这样贴金。所以,这突如其来的晋封,只可归功于是淑妃对她通风报信的“报酬”。
雪竹自是不知道陆氏的想法,依然高兴:“不管怎么来的,晋封的圣旨可是十打十的。从今以后,主子可就是正五品良人了。日后怀孕产子,您可就有依靠了。”
陆良人长叹一声:“哪有这么容易啊。”沈淑妃也太难哄了,一副油盐不进的淡然模样,难道真要她去学前朝的刘贤妃伺候孟皇后那般,日日去长乐宫伺候淑妃,好让自个晚景不那么凄凉?
雪竹道:“事在人为嘛!”
陆良人无奈:“只能这么想了。算了,走一步是一步吧。”好歹她现在是正五品的位分,不敢说高位,可也是中流了,在宫中,算是能抬起头的了。
不过她还是有几分好奇,究竟淑妃是如何说服皇帝下了这么一道圣旨的?
这道突然给陆氏晋封的旨意,在后宫的低位妃嫔中引起了一些小动荡,而最为不满的不是顾美人,不是小罗美人,甚至不是陈丽仪或者王肃仪,而是一直想着从她们身上分宠的秦容华。
秦容华恨恨地一扯帕子,道:“可恶,竟是被这个贱·人给骗了。当初我屈尊降贵去讨好陆氏,表面上对我恭敬,背地里却是装病瞒着我们,一转身又去了长乐宫那里讨好。真是欺人太甚。堂姐,我们可不能这样放过陆氏,一定要给她个教训,不然我们康宁候府的脸面往哪搁?”
秦婕妤却是冷冷地看了她一眼,道:“那也只能怪你自已看走眼,一开始是你主动去攀交情,,姐姐妹妹好不热情。可是后来一见皇上不喜她了,又自作聪明地断了与陆良人的来往,今日人家一朝翻身,这样的结果能怪谁?但凡你那时留了一线人情,也不会像现在这般难看。”
秦容华一滞,低下头不语。
见她如此,秦婕妤又有些不忍,毕竟是自家堂妹,缓了缓语气,道:“你不是和陈丽仪走得极近吗?但我看着,皇上对她只是一般般,就是昔日的孙氏,貌似比她更得圣宠。”
秦容华有些吞吞吐吐地说:“其实还好啦,至少陈丽仪还能见到皇上,总好过我……”说着,心底一酸,神情很是难过。
“唉!”秦婕妤一叹,忍不住念道:“当初让你抓紧机会,争取早日得孕,你偏不听,看吧,这回尝到苦果了吧?我问你,你以后该怎么办?”
“我,我……”秦容华听得更伤心了,眼泪就这么掉了出来。
秦婕妤叹道:“改天,我请陆良人过来清影阁,你看看是否可以再套回交情。若是能成,也是一件好事。”
“恩。”秦容华擦去眼泪,点了点头,随后却是道,“明明陆氏好几个月没伺寝了,为何皇上会突然给她晋封?”
秦婕妤知道一些内情,便道:“应该是淑妃在皇上跟前进了,就是不知道她到底对皇上说了什么。”
秦容华一咬嘴唇,很不甘愿,不由得埋怨道:“淑妃也太多事了,陆氏与她非亲非顾的,好端端地在皇上面前多什么嘴啊。”明明跟她一样不受宠了,可是转眼又让皇上给记了起来,还晋了位分,真是让人气闷。
秦婕妤心想,这就是真本事,换成其他人,想这么做的还没这份量呢。</div>123xyq/read/3/341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