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司大堂前站满了人，此刻正在发牢骚。</p>
“包拯哪去了？咱们可是来送钱的，他竟然还要卖关子吗？”</p>
“某还约了人会面……”</p>
“再不来可走了啊！”</p>
“包拯也太……”</p>
所有的声音在包拯出现后就消失了。</p>
这是大宋第一喷子，当他上线时，从帝王到小吏都会颤抖。</p>
后世说他是青天，说他破案如神，大谬。</p>
包拯最大的本事就是敢喷。</p>
赵祯想给宠妃的亲戚升官，包拯就敢揪着他的衣袖，喷他满脸口水。</p>
这样一个强项令，一般人压根不敢惹。</p>
“买多少？”</p>
包拯说完就后悔了，觉得自己太急了些。</p>
“三代！”</p>
“某买一代……”</p>
“两代能不能卖……”</p>
瞬间堂前就成了菜市场，嘈杂的不行。</p>
“登记！”</p>
包拯只觉得腋下生风，人生巅峰不过是如此。</p>
他淡淡的说了两个字，有官员喜道：“诸位到这边来，稍后官家定然欢喜，会找些大儒好生教导……”</p>
“大儒？”</p>
赵宗谔止步说道：“谁说要大儒？”</p>
“啥？”</p>
那个官员回身道：“当然是大儒！”</p>
“咱们不要大儒！”</p>
“要杂学！”</p>
大堂内外都安静了下来。</p>
“你等要子孙学杂学？”</p>
一个官员看了包拯一眼，他觉得包拯应该会出来呵斥。</p>
可包拯此刻就像是老僧般的站在那里，神色平静，仿佛这些人在讨论的是中午吃什么。</p>
大宋的构成就是个金字塔，塔尖就是皇族。</p>
虽然五服之外要自谋生路，可存在的宗室人数也不少。和宰辅隔几年要换一次不同，他们永远都在。</p>
这样的一个群体突然去支持杂学，还出大价钱去让子孙学习杂学。</p>
有人突然喊道：“这主意是沈安出的，这是有预谋的……他想颠覆……”</p>
啪！</p>
包拯大步过来，一巴掌就扇掉了后面的话，他目露凶光的道：“再敢胡说八道，回头就去水军干活。”</p>
水军的指挥使和都虞侯和沈安都有些交情，送去水军，那就和送给沈安处置没啥区别。</p>
众人这才渐渐醒悟过来，原来杂学竟然已经有了如斯的影响力。</p>
“就要杂学？”</p>
包拯最后确认着。</p>
“对，就要杂学。”</p>
一个宗室很是笃定的道：“某以为杂学早就该大行于世了，再过数十年，那书院怕是送钱都进不去……对了，此事要沈安来参与，否则我等不给钱。”</p>
“对，此事要沈安出面来办。”</p>
“杂学就是他弄出来的，没他还是什么书院？那我等还不如把钱存着，等数十年后让子孙用来请大儒教授。”</p>
这些宗室大抵是最肆无忌惮的一群人，就算是赵曙在这里，他们也敢这么说话。</p>
“大儒……除非不限制我等的子孙升官，否则大儒有屁用！”</p>
“那沈安虽然奸猾，可教书育人却是顶尖的。看看太学他的那些学生，大多都成材了。弄个杂学，有学生竟然被授官，他若是愿意亲自教授某的儿孙，某马上出十万贯！”</p>
“十万贯你有吗？”</p>
“怎么没有？”</p>
“你吹牛！”</p>
“某吹牛关你屁事！”</p>
两个宗室男子打作一团，包拯视若未见，说道：“老夫这就进宫求见官家，消息会很快，你等候着就是了。”</p>
包拯急匆匆的进了宫，小朝会正在进行之中。</p>
行礼之后，包拯说道：“陛下，先前有许多宗室去了三司，他们愿意出钱购买五服之外的子孙入学资格……”</p>
呃！</p>
“等等。”</p>
韩琦出来，一脸不相信的问道：“官家都说了，以后不再庇护五服之外的宗室，他们疯了愿意出高价买入学资格？别说是五千贯，每月出一百贯就能请到不错的先生了。还能上门教授……五千贯一人，哪家的学生请先生要花费五千贯？那不是傻子吗？”</p>
曾公亮昨晚没睡好，此刻眼睛有些难受，他低头隐蔽的打个哈欠，再抬头时已经是一脸的精力旺盛。</p>
他必须要让自己看起来精神抖擞，不能有一丝力不从心的感觉。</p>
宰辅就是这样，经常出现在官家身边的人都是这样……</p>
否则官家就会琢磨你是不是老了，是不是该找个人把你换掉。</p>
包拯更老吧？</p>
曾公亮想了想，想起来包拯和自己是同年出生。</p>
可老包看着不怒自威，目光转动间，让人不禁得想想自己最近干了啥亏心事没，否则这个老汉会一把抓住自己，用口水给你洗脸。</p>
老包真精神啊！</p>
曾公亮知道沈安为包拯的身体弄了一整套保养的手段，几年坚持下来，成果斐然。</p>
老夫要不要去和沈安问问呢？</p>
他叹息一声，知道交情不够。</p>
“五千贯一年，陛下说了不再庇护他们，那不值。”曾公亮觉得此事有些诡异，“那他们求的是什么？难道是知道朝中没钱修建宗室书院，心怀善念出手相助？怕是不能吧。”</p>
“压根不可能！”欧阳修对这些宗室颇为了解，他不屑的道：“那些人只有搜刮钱财的，想让他们出钱，那就是铁公鸡拔毛，行不通。”</p>
“都是一群抠门的啊！”赵曙也难得的感慨着，“包卿，他们提了什么要求？”</p>
“官家英明。”韩琦拱手道：“一语就点破了其中的奥妙。”</p>
不要脸！</p>
曾公亮暗骂一句，觉得老韩最近越发的不要脸了，拍马屁的功力也越发的差了。</p>
拍马屁讲究的是隐蔽，可意会，却难以描述，当事人要仔细琢磨一下才能明白，然后暗爽不已。</p>
可韩琦现在的趋势却是直接拍马屁，简单粗暴。</p>
“陛下，宗室们就一个要求。”包拯有些唏嘘着，“他们要求宗室书院必须要教授杂学，此事必须要沈安来办。”</p>
“杂学？”</p>
韩琦讶然道：“为何？他们的儿孙不科举吗？”</p>
“他们的儿孙不能做高官！”</p>
欧阳修渐渐的有些明悟了，面色沉重的道：“是了，那些宗室的目的就是杂学。”</p>
曾公亮低下头，不想掺和这个话题。</p>
“他们要杂学？”</p>
赵曙终于知道了沈安和包拯的信心所在。</p>
“是的陛下。”包拯自豪的道：“昨日沈安和臣说起此事，就提及了杂学。他自信那些宗室若是不傻就会选择杂学。”</p>
“杂学有什么？”</p>
赵曙突然换了个话题。</p>
“杂学包罗万象。”</p>
包拯对沈安那真叫做一个贴心贴肺，吹嘘起来不眨眼。</p>
“陛下，从望远镜到金肥丹，神威弩到火药……杂学的实用毋庸置疑。……前一阵子不是有个学生因为弄出了什么床子被您给夸赞有加，还准备授官……”</p>
赵曙点头，“是有那么回事，不过那学生却拒绝了，说是自愿终生研究杂学。”</p>
“这便是杂学的魅力啊！”</p>
包拯的面色微红，说话的声音不小，“宗室里的那些人消息灵通，都知道杂学弄出了什么宝贝。于是在为子孙选择学什么的时候，他们毫不犹豫的就选择了杂学。”</p>
殿内安静了下来，韩琦低头不语，曾公亮装傻，欧阳修几度抬头，欲言又止。</p>
赵曙的目光冷淡，“杂学的魅力……朕是帝王，不管是杂学还是儒学，朕要看到对大宋的好处。杂学……金肥丹让天下农户欢欣鼓舞，神威弩和火药让外敌不敢小觑大宋……这样的杂学，诸卿以为如何？”</p>
宰辅们不说话。</p>
他们都是儒学的门徒，虽然知道杂学的好处，却不肯为它说话。</p>
赵曙轻笑一声，声音在安静的殿内很是清晰。</p>
“朕记得……十年前吧，那时候的西夏人凶恶跋扈，大宋在西北只能防御，任由他们来去自如。那时候的辽国高高在上，每年都会用南下牧马来威胁大宋，让帝王如坐针毡……还有交趾，一个侬智高就让大宋灰头土脸，野心勃勃的交趾更是祸害！”</p>
韩琦抬头，忘却了自己的立场，感慨的道：“那时候的大宋就像是一座四处漏风的破屋子，国中危机四伏，外部有强敌在窥视，做梦都得睁只眼啊！”</p>
韩琦跋扈，但他喜欢直言。赵曙就喜欢他的直言，至少不虚伪。</p>
“后来……后来大宋数次击败了西夏人，甚至还击败了辽人，至于交趾人，水军应当已经到了吧，想来李日尊如今会很纠结。”</p>
韩琦不禁笑了起来，“大宋的转向就在这几年，陛下，您可记得谁在起作用吗？”</p>
赵曙点头，“杂学。”</p>
杂学弄出了神威弩和新式火药，这才让大宋对外不吃亏。</p>
韩琦钦佩的道：“邙山啊！臣时常想着去邙山仔细搜寻一番，看看能否找到那些隐士高人，然后拜其为师，学习杂学。”</p>
他真的想学学杂学，可却太忙了些。</p>
“邙山……”</p>
赵曙想起张八年的禀告，不禁微微摇头。</p>
皇城司的人已经蹲守邙山多年了，可从未见过什么高人隐士。</p>
哎！</p>
那些高人大抵是不愿意和皇权打交道吧，否则早就下山来毛遂自荐了。</p>
“包卿辛苦了。”</p>
赵曙突然对包拯温言说道：“回头让御医查查身子，该如何调养只管说，差的东西朕这里出了。”</p>
赵曙突然对包拯表达了善意，咋一听有些像是在暗示包拯自己提出致仕，可仔细一琢磨，却是勉励的意思。</p>
老包，你好好的，朕以后还得要重用你。</p>
卧槽！</p>
瞬间三个宰辅都眼睛冒光的看着包拯。</p>
老包，你这是要准备逆袭吗？</p>sxbiquge/read/64/6462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