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外依旧有人聚集，而且还花钱请了泼皮去打探书院的动静，但凡书院学生出动，就赶紧来报。</p>
沈安出宫了，官家为何没给个说法？</p>
一群人聚在中间，其中一个年岁大的说道：“官家这是在庇护他。”</p>
边上的几个男子冷笑道：“当年先帝也想庇护范仲淹，可结果如何？”</p>
“范仲淹尸骨已寒，遗臭千古！”</p>
年岁大的男子点头，微微低头道：“奏疏……你们可知道先前那些奏疏里说了什么？”</p>
众人摇头，男子的右嘴角翘起，“都是要求严惩沈安的。有人在奏疏里说官家昏聩，要求……太后垂帘！”</p>
轰隆！</p>
众人仿佛听到了一声晴天霹雳，不禁为之变色。</p>
“怕什么？”男子不屑的道：“官家有病，当年曾经发过疯，所以……嗯？懂了吗？”</p>
“原来如此啊！”</p>
“这些奏疏宰辅们会看到，到时候消息传进后宫里去，太后娘娘会不动心吗？”</p>
“但凡是人就没有不喜欢权利的，不管男人女人。”</p>
“此事不在于什么垂帘听政。”男子压压手，“此事关键是要让官家知道，沈安……不能不严惩！太后娘娘但凡得了这个消息，必然会去劝说官家，此事若是不成，某挖了这双眸子去。”</p>
众人不禁欢喜不胜，其中一人说道：“果然是好手段，官家知道咱们的目的不在于他，如何取舍他自然有数，好！哈哈哈哈！”</p>
帝王在百姓的眼中神圣不可侵犯，可在这些人的眼中，帝王不过是凡人而已，和大伙儿一个样。哪怕帝王坐在镶满珍贵宝石的宝座上依旧如此。</p>
帝王只是他们的代言人！</p>
这个才是真理。</p>
可现在这个帝王却抛弃了他们，站在了他们的对立面。</p>
他们并不怕这个，觉得自己有的是法子来挽回局面。</p>
男子低声道：“都等着，某判断今日官家必然会有决断。”</p>
“那某先去包下一家酒楼？”一个年轻人显得很是激动。</p>
“去吧去吧。”</p>
男子面露微笑，显得很是惬意。</p>
“有人出来了。”</p>
皇城里有政事堂等衙门，但一般人自然不值得惊奇。</p>
“是陈忠珩……”</p>
那话儿来了。</p>
男子挑眉，得意的道：“都安静，记住了，稍晚要表示的恭谨些……这是给官家留面子，懂不懂？”</p>
“放心。”</p>
陈忠珩目光坚定，见到这群人后，他冷笑一声，大步走了过去。</p>
“见过陈都知。”</p>
“可是官家有话要说吗？”男子笑的很是恭谨，无懈可击。</p>
陈忠珩点头，小贩和食客们都放下了手中的东西，急匆匆的跑了过来。</p>
陈忠珩等人聚拢的差不多了，想起好基友的翻盘，不禁暗自赞叹一声。</p>
“大名府一案……有人说沈安该杀，有人为那些人鸣冤……”</p>
那群人大多在微笑。</p>
“经查，刘贤等人贪腐了十万贯钱粮，导致灾民冻饿而死三百五十二人。”</p>
那群人微微变色，都看向了那个男子。</p>
男子叫做魏峥，他低声道：“别在乎这个。”</p>
这个不能免了沈安的罪。</p>
他嘴角露出了些许笑意，低声道：“他……跑不了！”</p>
“经查，刘贤等人勾结都指挥使陈威……”</p>
魏峥觉得头晕了一下，他捂着额头，身体摇晃着。</p>
“……文武勾结，图谋不轨……”</p>
文武一旦勾结在一起贪腐，再加一个图谋不轨的帽子，没人能反驳。</p>
大事定矣……</p>
那些人都看向了魏峥。</p>
这是他们的带头人，也是经验最丰富的的一个，他的判断从未出错过……先前他还说若是沈安逃脱了罪责，他挖了自己的一双眼睛。</p>
魏峥眨了一下眼睛，然后茫然往后退去。</p>
众人赶紧让开一条道，看着他踉踉跄跄的后退，最后重重的摔倒在地上。</p>
陈忠珩看了一眼魏峥，最后说道：“为这等人逼迫官家，无耻！”</p>
瞬间所有人都觉得浑身燥热，一刻都不想再待了。</p>
“他竟然翻盘了？”</p>
许多人都以为沈安这次要倒大霉了，可不过是进了一次宫之后，这事儿就被他翻盘了。</p>
文武勾结，谁还敢为那些人叫屈？</p>
没人！</p>
所以他们面色惨白，急匆匆的转身离去。</p>
这事儿闹大发了，他们为了刘贤等人蹲守在皇城外，以为能把沈安拉下来，谁知道被他反手一巴掌，打的脸上生痛。</p>
……</p>
王诜成年了。</p>
作为权贵的后代，他的身上少见矜持，一抹若隐若现的阴沉在眼中浮现。</p>
酒楼的包间里全是权贵的后代，这些衙内不差钱，祖上又积累了许多功勋，所以日子过得极好。</p>
酒是美酒，喝的酣然后，一个年轻人指着王诜的族兄王俭说道：“上次那沈安以众凌寡，让你们两兄弟吃了大亏，如今他回来了，王氏怎么弄？”</p>
提及王氏，这就是用家族来做单位。</p>
王俭微笑道：“过去的事都过去了，王家对沈安并无什么说法，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如此而已。只是……”</p>
他看了王诜一眼，王诜是根正苗红的王家嫡子嫡孙，他却远了些，所以有些话他也不能代表王氏说出来。</p>
王诜举杯喝了一口，“一次三十人，大宋何曾有过这等惨烈之事？此事若是不管，后续如何？下一次是不是要杀五十人……一百人。”</p>
这是大家最忌惮的事儿，这些衙内们在家中听长辈们说了一耳朵，早就不满沈安久矣。</p>
“他归来了。”王诜笑了笑，很温文尔雅的把玩着空酒杯，“如今汴梁城中人人都想弄死他，可官家却没有处置他，这是什么意思？”</p>
“这是不忍动手吧。”一个衙内嗤笑道：“那沈安立功不少，战功赫赫，官家心慈手软也是有的。”</p>
王俭笑道：“心慈手软也是一时，先前多少人的奏疏进宫了？如今皇城外面多少人等着求见官家？这些所谓何事？不就是要求严惩沈安吗？”</p>
他再看了王诜一眼，得到了一个赞许的眼神。</p>
“大宋开国至今，沈安这等残暴之人从未有过，他若是能安然无恙，我辈将再无宁日。”王诜朗声道：“某在此敢断言，那贼子此次难逃一劫！”</p>
说完他劈手扔出了酒杯。</p>
呯！</p>
酒杯在地上摔的粉碎，众人不禁大声叫好。</p>
一个和王诜交好的衙内喝多了些，起身道：“晋卿，当年他两次羞辱于你，此次他定然会被发配，你准备如何羞辱他？”</p>
王俭冷笑道：“男儿在世当快意恩仇，我家当让他生死两难！”</p>
王诜笑了笑，眉间的阴郁散去，“某听闻发配之路艰难……我等的亲朋好友众多，想来会让他沈安宾至如归……”</p>
那衙内表情夸张的道：“宾至如归……”</p>
他看着大家，那夸张的表情把大家都逗笑了。</p>
“宾至如归……哈哈哈哈！”</p>
大笑声中，王诜低下头，眼中的笑意渐渐扩散。</p>
“哈哈哈哈……”</p>
他的身体在颤抖着，泪水滴落下去。</p>
“晋卿。”王俭知道他为何会哭，不禁摸摸自己的假牙。</p>
他的还好些，王诜满嘴牙被赵顼打掉大半，他不能找赵顼的麻烦，而此事的罪魁祸首就是沈安。</p>
一个年轻人没了大半牙齿，那感觉当真是生不如死。</p>
“某的牙。”王诜摸摸假牙，“那个贼子散播谣言，说某轻浮无行，坏了某的名声……如今他罪有应得，某……”</p>
他大仇得报，忍不住仰头大笑了起来。</p>
“呯！”</p>
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一个衙内急匆匆的进来，喊道：“不好了不好了。”</p>
王诜的大笑被打断了，不悦的看着这人。</p>
“何事？”</p>
来人一脸惊讶的道：“刚才陈忠珩出了皇城，在外面说了……”</p>
众人丢下手中的东西，齐齐看着来人。</p>
“六郎快说。”</p>
“陈六郎，再不说某弄死你。”</p>
来人喘息了一下，继续说道：“说因为刘贤他们的贪腐，灾民冻饿而死的有三百余人……”</p>
紧张的气氛纾解，有人嗤笑道：“不过是死了些灾民罢了，怎么了？”</p>
这些衙内从小锦衣玉食，从小他们就知道自己身处食物链顶端，和百姓是两个世界。</p>
对于他们来说，百姓死多少只是个数字而已，并没有特别的意思。有两个衙内面露不忍之色，但旋即就被同伴们感染的义愤填膺。</p>
“就凭着这个也不能杀人吧？”</p>
“就是。”</p>
在他们看来，这些百姓的死和蝼蚁的生命终结没啥区别……</p>
王诜的呼吸急促，怒道：“为什么？官家为什么？”</p>
来人又喘息了一下，说道：“刘贤等人勾结都指挥使陈威……”</p>
瞬间室内就安静了。</p>
“文武勾结，这是犯了大忌讳……把那些人弄回来官家会暴怒，却不能杀他们。”</p>
“所以沈安杀了那些人，就是为官家杀的。对于官家而言，他有功，有大功！”</p>
“别说了！”王诜面色苍白的起身，缓缓走到门边，回身说道：“还喝酒吗？”</p>
众人面面相觑，先前面露不忍之色的两个衙内说道“某家中还有些事，你们喝吧。”</p>
王诜笑了笑，喊道：“店家，拿好酒好菜来，只管上。今日咱们……不醉不归！”</p>
“好，不醉不归！”</p>
这边以酒浇愁，直至外面冲进来几个大汉。</p>
“谁是王诜？”</p>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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