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卖小首饰的摊前驻足,皇帝陛下神情严肃地捻起一串银铃,缓缓伸出手指,轻轻拨弄一下,再拨弄一下。
“公子,这铃铛多好看,买一串送心上人吧。”卖首饰的大婶笑得一脸真诚。
安弘澈抬头,看了看大婶,又看了看手中的铃铛,抬手扔给了身后的人:“给你。”
大婶笑着看过去:“姑娘真是好福……”话到一半卡到了嘴里,铃铛落在了另一人手里,那人穿着宝蓝色的华服,眉眼温润,清俊可人,但实实在在的是个男子!
苏誉抽了抽嘴角:“主上,这是女子用的饰物。”
“买了。”皇帝陛下硬邦邦地说,头也不回地负手离去。
“哎呀,这可是一片心意,公子莫要辜负了才是。”大婶回过神来,意识到那位白衣公子许是因为那句“心上人”才要买的,连忙劝说苏誉接受。
辜负……苏誉整张脸都抽搐起来,那家伙肯定是觉得好玩才买的,根本不是要送他,再说了,就算要送他,哪有让接受礼物的人掏钱的道理?
默默掏钱把这串花里胡哨的银铃买下,扔到怀里抱着的筐中,苏誉想起出宫时汪公公给他钱袋子时那同情的眼神,欲哭无泪。刚出宫这么一会儿,皇帝陛下已经买了两个绣球,三个流苏坠子,一套铜环,一串银铃,一包小鱼干……怎么看都是买给酱汁儿的!
而且因为嫌拿着丢人,全都扔给了他!
刚刚谁说他霸气天成的?谁说他是个合格的帝王的?谁说的啊!
苏誉盯着皇上那玉树临风的背影,深吸一口气,抬头看看天色,这都快午时了,皇帝陛下还在闲逛,所谓的“要事”不会就是买猫玩具吧?
不远处就是鲜满堂,苏誉想着怎么把皇上拐到那里,他好顺道把事办了:“主上,快午时了,去哪里用饭呢?”
安弘澈看了满脸“跟我走跟我走”的苏誉一眼:“就去你那个酒楼吧。”
鲜满堂的生意依然红火,大堂里人满为患,皇帝陛下站了一会儿就开始不耐烦,苏誉连忙拉着他去了后厨小院。
后厨里刚买来了一桶新鲜的梭子蟹,上次得到的那一筐辣椒,除却拿出庄子里种的,剩下的一半一直在后厨存着没动。苏誉想起昨晚答应皇上的话,便挑了几只蟹,取了辣椒,亲手给皇上做一份香辣蟹。
炒得喷香的红薯、花生衬底,红彤彤的螃蟹配上焦香的辣椒,香浓的香辣蟹高汤,搭配时令鲜菜,美味不可言喻。
皇帝陛下用筷子戳了戳盘子里的螃蟹,有些鄙夷地撇嘴。梭子蟹乃是末流的蟹,壳多肉少,吃起来费劲,这种螃蟹在皇宫基本上是看不到的。而且,往常螃蟹都是整只地吃,苏誉却把它剁得七零八碎,难看死了。
“虽不是什么好料,但肯定好吃。”苏誉笑着给他夹了一个蟹腿。
薄唇轻抿,安弘澈慢慢把蟹腿放进嘴里,一副“看你这么可怜朕就勉强吃吃看”的样子。
上辈子,苏誉最早就是学做香辣蟹出身的,配料、火候的掌控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就算是普通的梭子蟹,也能做出极致的美味。
皇上吃了一个蟹腿之后就不再说话了,一筷子接着一筷子地吃了起来。
安顿好皇帝陛下,苏誉抓紧时间看了看两个徒弟最近做菜的手艺,又跟袁先生对了账目。
这个月因为苏誉不在店中,两个小徒弟会做的菜肴种类有限,生意虽也不赖,但也没什么惊喜,算下来能分给苏誉一百八十两银子。拿出一部分让人送到苏家交给嫡母,其余的装好,准备回宫的时候带上。
“这是城外的几处庄子,老朽都去看了,多少都有些不如意,一时拿不定主意。”袁先生拿出一本册子,上面记着几处田庄的大致情形,田地多少、地形如何、要价高低,很是详尽。
托袁先生买庄子,一则是为了给嫡母庶妹弄个营生,再则也是为了试着种辣椒,苏誉不懂种地,这田庄怎么选他也是一头雾水:“先生看着办就是了,只是要在这个月底之前买下来,好把辣椒种上。”
现在天热,种辣椒容易活,再晚些日子天凉了就不好办了。
袁先生点点头:“庄子买下来要人去照看,娘娘家里可有可靠的家奴?”
“先生,您就别叫我娘娘了。”苏誉苦着脸道,这些日子在宫里,天天被“娘娘”“娘娘”地叫,好不容易出宫一天,好歹让他堂堂正正地做一天爷们儿!
袁先生偷瞧了一眼不远处坐着吃螃蟹的白衣公子,立时会意:“老朽失言了。”苏誉的身份他很清楚,方才看到两人上楼的时候拉拉扯扯的,那人的身份也就不言而喻了。袁先生好歹是昭王府的清客,见过世面,自然知道皇上微服出宫不能声张,便假装皇上就是个跟着东家来蹭饭的,连个招呼也不打了。
虽然袁先生的想法跟苏誉的初衷大相径庭,但只要不再叫“娘娘”苏誉就满意了:“还有几件事要托付给先生……”苏誉说出这话的时候有些不好意思,现在他没有可用的人手,什么事都得麻烦袁先生,只是他出宫的时间有限,要办的事又太多,即便这会儿说起来,还是千头万绪,无从下手。
“你还有完没完?”正说着,一旁的皇帝陛下终于忍无可忍地起身,一把将苏誉提了起来,扔到石桌旁,“吃饭!”在苏誉看不见的角度,冷冷地瞪了袁先生一眼。
苏誉着急把事情安排完,根本没心思吃饭,转头去看袁先生,却发现人已经不见了。
“你出宫,就是为了拿这些?”安弘澈指了指桌上的一小堆银子。
“是。”袁先生跑了,苏誉只能老老实实地端起饭碗,香辣开胃,吃了两口顿时觉得饿了。
“这么点钱,值当你跑一趟?”安弘澈蹙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