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视线却是不由自主的望向沈知谨。</p>
那张隽秀的脸上，生着与宁璃一模一样的眉眼。</p>
此时两人站在一处，任谁看，这也绝对是亲生的父女。</p>
宁海舟的手微微颤抖起来，移开了目光。</p>
“你、你说什么......”</p>
他的声音有些轻飘。</p>
在场的都是聪明人，见到他这反应，还有什么猜不到的。</p>
沈知谨的手缓缓收紧：</p>
“是你换了孩子，对吧？”</p>
安静的病房内，他这一声质问有如实质，沉沉砸落宁海舟的肩上！</p>
“不！我不知道！”</p>
宁海舟立刻反驳，</p>
“什么换孩子？我不清楚！”</p>
沈知谨下颌紧绷，语气笃定。</p>
“你和苏媛的女儿，有很严重的先天性心脏病。”</p>
宁海舟的声音戛然而止。</p>
沈知谨一字一句：</p>
“当时医生说，那孩子的病情不容乐观，需要巨额医疗费，而且就算是动手术，活下来的希望也不大。这些话——你应该也早就听到过的，是吧？”</p>
宁海舟沉默着，心脏跳动的速度却是在不受控制的加快。</p>
这让他再次难受起来，抬手捂住了胸口。</p>
“要是你还不肯承认，这个人，你应该很熟悉——”</p>
沈知谨说着，抬手指向一侧。</p>
宁海舟下意识看了过去，是一个看起来五十岁左右的女人。</p>
此时她也是脸色惨白，神情畏惧，瑟缩着一个字说不出口。</p>
“这是当年负责接生的护士之一。”沈知谨手背之上，青筋泛起，“同时，也是你的表、姑、姐。”</p>
有着这样的一层关系，他想要将自己天生重病的女儿，换成一个健康的女婴，实在是再方便不过。</p>
“宁海舟，事到如今——你不认！？”</p>
.......</p>
病房内一片死寂。</p>
宁海舟浑身微微颤抖起来，似是想说些什么，却又喉间发紧，一个字都吐不出。</p>
然而这份沉默，已经是他的答案。</p>
宁璃站在那，手指冰凉。</p>
她六岁的时候，宁海舟就入狱了，所以在一起的回忆，也是少得可怜。</p>
后来的很多年，她都只是隔着那层玻璃，与他相见。</p>
小的时候，每次别人骂她没有爸爸妈妈，她会一遍遍的反驳。</p>
她有的。</p>
只不过，他们都不在她身边而已。</p>
后来年龄渐长，她知道语言苍白，有时隐忍，有时动手。</p>
她想，她就是有的。</p>
她去见他，还可以跟他打电话。</p>
他会交代她，奶奶身体</p>
不好，让她多照顾着。</p>
她都听了。</p>
然而到今天，她才终于恍然，一切不过虚妄。</p>
她的所念所想，不过是自欺欺人的笑话。</p>
宁璃唇瓣微动，轻声开口。</p>
“怪不得，那天我拿西京大的录取通知书给你看，你跟我说对不起。”</p>
“怪不得，苏媛离开你的那一天，你也毫不犹豫的离开了我。”</p>
“怪不得，你明知这些年她怎么待我，却还是写了那封信。”</p>
原来如此。</p>
原来如此。</p>
宁海舟始终低着头，不发一言。</p>
宁璃轻吸口气。</p>
“我只有最后一个问题：这件事，奶奶知不知道？”</p>
宁海舟沉默许久，终于道：</p>
“她......不知道。”</p>
......</p>
她不知道。</p>
宁璃听完，安静了好一会儿，而后点了点头。</p>
她的唇角极轻的扯了下。</p>
“好。”</p>
正在此时，一道不可置信的质问声传来：</p>
“宁海舟，他们说的都是真的！？”</p>
是苏媛。</p>
她也被一同带了进来，只是刚才一直站在后面，宁海舟并未看到。</p>
原本她是不信的，只觉得一切不过是这些人的妄想，可是——宁海舟承认了！</p>
宁海舟听到她的声音，猛然吃了一惊。</p>
自苏媛被带到这，两人各自被严格看守，所以宁海舟甚至都不知道她已经从云州来了临城。</p>
此时乍然见到，顿时惊住。</p>
苏媛的视线从宁璃身上扫过，又看向宁海舟，：</p>
“如果她不是我的女儿，那谁是！？那孩子呢！？”</p>
宁海舟浑身僵硬。</p>
“你的女儿.......”</p>
沈知谨屏住呼吸，强忍着从心脏蔓延到周身的疼痛，每个字都像是耗尽了力气。</p>
“你应该记得，十八年前，篱笆巷旁的一栋楼，发生过一起火灾。”</p>
苏媛愣怔了许久，随后猛地意识到了什么！</p>
那场火......那场火烧的那么厉害，她怎么会不记得？</p>
那时候，大家都说火场里死了三个人，其中还有一对母女......</p>
苏媛如遭雷击，双腿瘫软着缓缓滑跪在地。</p>
过了许久，她终于怔怔流下泪来。</p>
原来她的女儿早就没有了，早就......</p>
顾老爷子看着宁海舟，沉声问道：</p>
“孩子是你换的，那场火——有没有你的参与！？”</p>
宁海舟闻言一惊：</p>
“当然没有！我——”</p>
他正要说点什么，却忽然呼吸急促起来。</p>
程西钺拧眉：</p>
“他的情况好像不太好，我去叫医生。”</p>
宁海舟已经说不出话，随后很快昏厥了过去。</p>
医护很快赶来，病房内一阵兵荒马乱。</p>
这场询问，只能暂时中止。</p>
......</p>
走廊上很安静。</p>
宁璃坐在椅子上，微微仰头，靠在椅背，视线放空。</p>
头顶的灯光洒落，有些刺眼。</p>
宁海舟想要一个健康的女儿，想方设法换了人，结果葬送了自己亲生女儿的性命。</p>
所谓因果报应，大约就是如此。</p>
只是——</p>
那场火，最开始所有人都以为是一场意外。</p>
但顾家前两年似是查到了什么，开始怀疑那是有人故意纵火。</p>
顾听澜回临城来，就是在找相关的线索。</p>
只是，当年都未能找到破绽的事件，隔了这么多年，想要查清，又何其困难。</p>
宁璃按了按眉心。</p>
如果宁海舟这里没有线索，接下来只怕是难上加难。</p>
忽然，她想起一件事。</p>
顾听澜曾送了一辆车过来，而且很明显，顾家对那辆车十分看重。</p>
她在那辆车上，看到过弹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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