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珠 第059章骑马的猫

> 可任他如何高声大喊,回应的始终只有一溜因马蹄踩踏而扬起的灰尘……

连二爷颓然“嗳”了声,将伸出去老长的胳膊慢慢收了回来,仰头看着天空长长叹了一口气。

马车走得快,没一会便远离了连家大宅,奔着平康坊出口而去。

一路上车马隐隐辚辚,辘辘作响。

若生坐在马车内,将方才父亲塞给她的那袋子蜜饯渍青梅打开来,伸指从里头拣了粒出来吃。一入口,酸甜香气就像是火苗一般在舌尖点燃,须臾便成燎原大火,径直钻入咽喉,深进心肺。她方才因为同四叔交谈而渐渐涌上心头的不虞,也立即尽数消散。

出得平康坊,视野愈发开阔。

若生静静靠在那,朝窗外望去,但见阳光透过积云,自青碧的天空上披洒而下,落在不远处的树上,将那几株大树照得越发苍翠欲滴。她忍不住想,等到她从平州回来,这日子也就该入夏了。

府里每年四月里,众人就开始三三两两地换了薄纱衣穿。

瞧今年这气候,只怕会比往年还要更加热一些。如果能在夏天结束之前,将雀奴找到,就太好了。

她思忖着,听到扈秋娘在边上同绿蕉小声说话,说着些平州的天气、风土人情、出名的花匠等等。因她决意亲自前往平州,有关平州的这些事,也就立即被下头的人整理妥当写于纸上,飞速送了过来。

若生细细看过一遍,奈何记性却不大好,这会又忘了个七七八八。

倒是扈秋娘跟绿蕉,也不知是不是昨儿个夜里忙着背诵过,而今不管提了什么,都能立刻就想起来。

若生漫不经心地听着二人说话,手指轻轻戳着纨扇,要将视线从窗外收回来。然而就在这刹那,她听见了一阵疾驰的马蹄声。他们一行人已经走得不慢,但此刻传入她耳中的奔跑声,远超他们。

她将将要收回来的视线就此停滞,脸反倒朝窗子贴得更近,往马车后的大道看去。

马蹄铁掌敲击地面的声响愈发清晰响亮,“哒哒哒”萦绕在她耳畔。

若生定睛一看,就瞧见几匹骏马撒腿从他们一行边上飞快掠了过去,委实当得起风驰电掣四个字。

她一怔,继而就在打头的那匹马上发现了个熟悉的身影。方才那匹棕毛的骏马从马车旁掠过去的时候,她只看见了马上之人的半张侧颜,眼下也仅仅只能遥遥看个背影,但她就是认出来了——那是苏彧!

日光温暖明媚,耀眼夺目,照得马背上的那个少年,也仿佛身浴金光,耀眼得不可方物。

他这是,做什么去?

再往前,这条路可就朝着城门一去不回头了。

“是谁家的马,跑得这般急?”方才马蹄声大响,扈秋娘也听见了,不觉疑道。

若生回过神来,阖眼关窗,“许是有要事在身。”罢,她睁开双目,眸光清澈,吩咐扈秋娘道:“让外头的人加紧赶路,若受不住了,我自会喊停,我若不喊,便不准停。”

扈秋娘跟了她几日,已知她是个说一不二的性子,闻也不做二话,立即应下去吩咐随行的人了。

然则即便连家一行加快了脚步,等他们赶上前去时,方才同他们擦肩而过的几匹马也早就跑得不见踪影了。

因被刑部尚书缠着说了好一会的话,耽搁了出发的时辰,是以苏彧在临行之际便吩咐过随行的人,到下一个歇脚的地方之前,只管快马加鞭往前赶。论理,他是奉命去查案的大官,哪怕路上慢吞吞,悠哉悠哉地逛过去,平州那边也没有法子。所以他一发话,同行的官差就都有些不乐意。谁知苏彧定的歇脚之处,距离京城之远,竟至少也得需要策马狂奔近六个时辰!

顶着大太阳这般跑,连口吃的都不准给,哪个受得住?

可苏彧打头,面不改色,一路疾行,同行的人里就也没人敢出声抱怨。

唯独……有个胆大包天的,自打出城门就开始嘟嘟囔囔放肆地抱怨不休。

它先从悬在马肚子旁的大袋子里将脑袋钻出来,又探出一只爪,伸长了去够苏彧的裤腿。

但马儿狂奔,颠簸不堪,这紧贴着马儿身子的大口袋也就随着它的动作上下左右前后起伏。

元宝窝在里头,倒像是在狂风大浪的海面上行船,“哗啦”一阵浪起,它就被颠得要翻白眼,张着嘴“喵喵”乱叫。这妄图去够主子裤管的举动,也是半天不得成行,连爪子都举得累了,也没碰到他。

它就喊,可叫了半天,攥着缰绳伏在马背上的人却依旧恍若未闻,连眼角余光也不瞄它一眼。

这可不行!

它就奋力往袋子外爬,爬啊爬,身下晃悠悠的,便一爪子拍在了马身上。

马儿嘶鸣了声,大力摇了下身子,差点将它给甩了下去。

元宝吓得僵在那半天也不敢动弹,良久才又小心翼翼地往上爬,好容易前爪伸得长长的,终于勾到了主子的一角衣服,它“喵呜”一声叫了起来。而后只是一瞬间,一只手从天而降,一股脑又将它给按进了袋子里,像装行囊一般,给塞得严严实实。

“喵!喵!喵喵喵!”元宝忿然,拼命挣扎,可到底敌不过主子的魔爪,又怕摔下马,只得委委屈屈地重新窝了回去。

闲来无事,它只能舔舔爪子。

可舔完前爪就想舔后爪……后爪呢?在袋子里!

元宝急得团团转,努力地想把自己的后爪给抬到身前来,可直到苏彧一行勒马停下时,它也没能成功……

而且,它已经一天都没有吃过小鱼干了!

所以当苏彧把它从里头放出来时,它已经连“喵呜”都成了气音,再没心思搭理他。

一旁的三七凑过来:“五爷,您瞧它这样,就算把它撇下丢在家中,它真饿了,一定也会自个儿去找吃的,饿不着。”

“想跟就让它跟着。”苏彧低头看它一眼,面无表情地道。

“喵呜……”元宝轻轻叫了一声,仰头望着主子的脸色,在夜幕下的冷风里打了个哆嗦。

苏彧此行乃是公差,路程又紧,他原无意带上元宝,就早早在那天夜里密会过陈公公后,便开始筹备元宝的事。他先打算将它带去嫂子那,让嫂子收留照料几日,可谁知前脚才送了它去,它后脚就能自己溜回小竹林;他就又将它送去贺咸那,让贺咸帮着看几天,可元宝八成是同贺咸八字不合,委实留不得,苏彧无奈之下就只准备把它留在自己院子里,左右还有个婆子可以照料。

至于元宝,自然是不知他的心思,只见他送走了自己两次就再没有动作,便以为一切太平,****吃吃喝喝四处转悠,闲时勾搭勾搭别家的猫,日子过得那叫一个畅快。

结果转眼它就乐极生悲了。

苏彧得了明令,就立即吩咐三七将先前准备好的行囊取出,准备出门。

它就盯着那堆包袱思考了半天喵生,终于发现他这是准备走人还不带自己,当下不愿意了,各种撒娇打滚连小鱼干也不吃了。

众人就惊讶地发现,它竟然熬了大半日没有吃过一点东西。

三七抱着包袱瞪它:“不能跟!”

元宝龇牙:“喵!”

一副不给跟就要饿死拉倒的气势。

苏彧换了衣裳出门来瞧见这一幕,就让三七去备了个大布袋把它塞进去当行囊带上。

元宝一开始乐不可支,眯着眼睛晃晃尾巴,高兴得很。可哪料到这真出了门,等着它的就是颠来颠去的骑马喵生啊……

好在主子还算有人性,随身携带小鱼干,歇脚后,就蹲在那喂它吃。吃了一条两条三条,还没吃饱,却被三七接了手,“不让你跟着来非跟,现在知道吃苦头了吧?”

元宝嚼着吃的,看也不看他。

三七呵呵笑,压低了声音恐吓它:“你瞧见五爷那脸色了没?指不定明儿个嫌你麻烦就直接丢半道……”话未说完,他忽然神色一凛,而后掩鼻往后直退,一面指着元宝说,“好臭的屁!”

“喵……”元宝终于瞥他一眼,漫长地喵了一声。

三七捂着鼻子直退,“嘭”地撞上了个人,赶忙回头看,看清是同行的官差,忙不迭躬身赔礼。

那官差却笑呵呵的,拉了三七去一旁,小声说:“小哥,大人方才说的话你可听见了?”

三七愣了愣:“用了饭就继续赶路的事?”

“就是这事!”着青色布衣的官差笑了笑,“小哥你说,这天都这般黑了,伸手不见五指的,赶什么路啊,何况就今儿个已赶了不少了,怎能光打尖不留宿呢?好歹也囫囵睡一晚再说是不是?”

三七听着,点了点头。

官差就请他去向苏彧说一说,求个情。

三七自是不肯,只说让他们自己去说,几个官差互相对视一眼,苦笑了下到底没敢向苏彧提。

倒是三七,喂过元宝后,还是忍不住问了苏彧:“五爷,咱们都到这地界了,是不是歇一晚等天亮了再走?”

苏彧夜观星象,并不看他,只冷然道:“凶手一开始只半月杀一人,犯下两桩命案后,遂变成每七日杀一人,此后又行凶两次,变本加厉改为只三日就杀一人,去的晚了,谁知还会有几人遇害?”</div>123xyq/read/3/372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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