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忽然开门,
沈令善吓了一大跳。可是他就站在她的面前,
便对他说:“我见你连晚膳都没有用,
就给你送过来了。你吃一点儿再忙吧。”他也没有什么好怕的,
就算生气,
也不会吃了她。总是有人要先低头的,
不能每次都让他迁就她。
江屿看了她一眼,
便让她进来了。沈令善让丹枝和碧桃把食盒内的饭菜都端上来,书房里间就有一张紫檀西番莲纹圆桌,配四个圆凳。桌子不大,
两人用膳倒是刚刚好。
饭菜是六菜一汤。清蒸鲥鱼,银芽鸡丝,尹府风肉,
杏仁豆腐,
玉笋蕨菜,姜汁白菜,
野菌野鸽汤。
沈令善欲坐下,
江屿就说:“先去净手。”
她来的时候就洗过了呀……不过沈令善也没有说什么,
随他一道去净了手。用膳的时候,
坐在他的身边,
沈令善想着该如何开口和他说话,
便用筷子替他夹了一小块鱼肉,先放到碟子里,细细的将鱼刺挑干净。
然后再挪到他的身边,
“这鱼很好吃。”
鲥鱼乃江鲜一绝,
出水即死,最为娇贵,齐国公府的鲥鱼皆来自镇江,自然是一流的。
她说完便继续自顾自吃饭,也没看到他的表情,等再侧过头去看的时候,就看他已经在吃了。
一顿饭吃了两刻钟有余,最后沈令善去漱口净手,桌上的饭菜都已经被撤走了。丫鬟端了茶水上来,沈令善喝了一口,是她喜欢的花茶。江屿已经在出去外间处理公务了,沈令善就让丹枝替她搬了一个椅子过去。
坐在书桌后的江屿忽然抬头看了她一眼。沈令善就问他:“你要忙到什么时辰?”大有一副等下去的架势。
江屿执着笔,和她说:“要很晚,你先回去歇息。”
谁知道是真的忙还是在生气?沈令善想了想就说:“反正我也睡不着……”又问他,“我坐在这里,会打扰到你吗?”
江屿没说话,只眉目淡淡的望着她。沈令善立刻明白了,便起身道:“那我去里面等你。”
反正来都来了,她不能就这样回去了。江屿平常不是都睡在里面吗?她都看到里面有张红木架子床,虽然不比琳琅院卧房的床大,可是睡两个人也不成问题。还没等他回答,她就进到里间去了。
江屿看着她一副极适应的模样,执着笔的手也顿了顿。
站在边上的徐砚也忍不住笑了笑。这国公夫人可真有趣,这样的气场下,都能把国公爷吃得死死的。江屿就淡淡看了他一眼:“出去吧。”
徐砚立刻退了出去。
沈令善在架子床上坐了一会儿,然后跑到屏风那边看了看江屿。烛火映衬下,他的脸晦暗不明,有种柔化的俊朗感。她看了一会儿,觉得无聊,便脱了鞋子躺倒到了榻上,想着今日白天的事情……阮氏在江家有四个孩子,怎么就舍得抛下他们兄妹四人?江屿应该早就知道了,所以之前回外祖家,都特意和永宁侯府的人错开,想来是不想见到这位母亲。不知道江婠知不知道这件事,江嵘那么小,肯定是不知道的。
还有郭氏……也算是自作孽了。怕是日后就算能重新回江家,也不敢再管齐国公府这边的事情了。
想了一会儿,沈令善便有些困,抱着江屿平日盖过的被褥便睡着了。待朦朦胧胧间,听到了一阵很轻的脚步声,才陡然睁开眼睛,从榻上坐了起来。身上笼罩着一个颀长的阴影,江屿就站在她的面前。
沈令善便瓮声道:“你忙完了吗?”
江屿伸手去扯她手里的被褥,说:“赶紧回去。”
又是让她回去。沈令善抱得死死的,往里头挪了挪,就说道:“我知道你在生气,气我不相信你。不管你相不相信我,有些事情我都要说的……今日是郭氏带我去的,我不知道你在那里,知道的时候就打算回去了,没想到你这个时候出来了。我没有怀疑你在外面养外室……”想了想,又继续说,“就算有,也只是刚开始的时候,所以那天晚上我才那样问你的,我看你的表情,就知道你不会,所以就再也没有怀疑过。”
江屿听着她说了一大堆,才道:“在你心里,难道我和程瓒不是一样的吗?随随便便就能从外面领个庶子回来。”
都提到程瓒了。他好像从来没有主动在她面前提起过程瓒。是真的要和她吵吗?
沈令善就生气道:“你还是在生我的气……也是,连我自己都生气。你怎么能就这样轻易的原谅我呢?就算之前你对我很好,我都有点心虚,总觉得你不该对我这么好。但是那件事情,我若是真的怀疑过你,这也很正常,有那么多姑娘喜欢你,谁知道你有没有动心过?”
毕竟那五年,她没有见过他一次。她不知道的五年里,可能发生很多事情。她就是怀疑一下,又怎么样了呢?
江屿是真的被她气到了,不知道是特意过来向他服软的,还是故意过来气他的。
他就去伸手去捉她的胳膊:“起来,把鞋子穿好。”
大概是真的豁出去了,什么都顾不上了,沈令善就用力的甩开,然后掀起衣袖给他看手腕上的红痕:“刚才你就是这样拽我的,你还要对我动粗吗?”
江屿的手忽然一顿,僵硬的收了回来。
她就坐在榻上继续说:“我不知道那里面是你的母亲,也不知道你母亲的事情……但是我今天知道了。所以我现在过来了,我是你的妻子,就算我不能做什么,我也想陪在你的身边。你不能赶我走,我是不会走的……”明明是理直气壮在说的,莫名其妙就是眼眶一热,眼泪就掉了下来。
沈令善用衣袖胡乱的擦了几下,抬头静静看着他。他总是什么都不说,夫妻之间有矛盾可以吵架,可是她受不了这样的沉默。
她坐在床上,像小时候耍无赖坐在地上哭一样,声音断断续续有些哽咽:“……你明明知道,我对你有愧疚之心,还是要这样对我。你这样不和我说话,和程瓒又有什么两样……你们都欺负我……”
已经很久没有看到她这样嚎啕大哭,那种蛮横的样子,好像所有人都欠他一样。可这会儿看着她这样,好像是憋了很久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有些怀念。好像那五年并没有把她的棱角磨平,她还是原来的那个自己。
江屿就静静望着她哭,而后下意识的,轻轻笑了一声。
她在哭,他却笑了。
听到他的笑声,沈令善哭声一滞,看他眉目含笑的样子觉得有些奇怪,哭着哭着,下一刻,自己也莫名其妙笑了出来……
太奇怪了,她笑什么。
江屿俯身就压了上去,低头吻住她。突如其来的吻,沈令善懵了一下,正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呼吸更加困难了。她去推他的胸膛,手却被他轻轻的抓住,指腹在她的手腕上轻轻摩挲,另一只手一下一下扶着她的背脊。她被安抚的哭声渐止,只一下一下的小声轻抽,然后整个人被他抱到了怀里,唇舌间满是他的气息……然后是他毫无预料的进`入,她用力的抓紧了他的肩膀,在他唇上用力咬了一下。
大概是真的压抑的太久了,沈令善看着架子床的床帐摇摇晃晃,外面的烛光隐隐绰绰,不知道过了多久,最后香汗淋漓,一点都不想动了。
他倒是很精神的起来,穿着一条亵裤站在榻边。
她整个身子包裹在被褥里,探出脑袋看了看,对上他精壮的上半身,背脊上被她挠出的一条条血痕,一时脸上火辣辣的烫。刚才她怎么变成那样……他穿好中衣,忽然转过身看她。她就往被褥里面缩了缩,然后是他俯身将她抱了起来。
沈令善面颊红晕未散,看着江屿,也不知道说什么。心砰砰的跳得厉害,刚才的气势一下子就没有了。
她想了想就问他:“你母亲的事情,二弟他们是不是不知道?”
江屿的表情看上去也比刚才好了很多,低低“嗯”了一声:“你最好也不要和他们说。”
沈令善点了点头。想到那天椹哥儿的样子,她不像江嵘也受到这样的伤害。比起自幼就知道母亲去世,如今这个真相,才更加让人难受。她又问他:“那……她是自愿的吗?”嫁给永宁侯,不要江家的四个孩子,是她自己选择的吗?
江屿看着她的眼睛,说道:“应该是吧。其实今日,是我不好,我生气的缘故,也并非都因为你。”
她当然知道。若单单是因为她怀疑他有外室这一点,她恐怕也不会这样轻易的低头。可是她把这笔账算到她的头上,她一点都不觉得冤枉。至少她比什么都不知道的要强。
江屿又淡淡笑了笑:“我不太会吵架,不过你若是要吵,我可以努力学一下。”
这人……又拿她开玩笑。刚才她也不是故意的,她也不是很想和他吵,只是总觉得这样憋着不好。
“不过善善——”
“嗯?”什么?她抬头去看他,眼眸澄亮。
他低头,十分认真的说道:“以后还是不要给我夹鱼肉了……一口吃下去全都是鱼刺,一点都没有挑干净。”
“……那你还吃。”沈令善又羞又恼。
他笑了笑,然后执起她的手,在她手腕上轻轻落下一个吻。</div>123xyq/read/3/373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