蹇周辅带着人怏怏而去。</p>
欧阳辩却是皱起了眉头。</p>
一会曾布和吕惠卿等人过来，欧阳辩安抚了一下，然后就去求见赵顼，然而赵顼那边传来消息，说赵顼事务繁忙，暂时无法接见。</p>
欧阳辩顿时知道事情大条了。</p>
欧阳辩派人去查询的所谓“李逢谋反案”也有消息传来了。</p>
事情起于熙宁七年腊月，沂州百姓朱唐告李逢有逆谋。</p>
负责提点刑狱的官员王庭筠审查后，认为“逢谤朝政，或有指斥之语及妄说休咎”但没有实际证据，且认为告发者朱唐告人虚妄。</p>
这个事情不知道怎么的就到了赵顼那里，赵顼于是让蹇周辅来调查这个案件。</p>
欧阳辩派去探听的人还得知蹇周辅查出涉及李逢一案还有河中府观察推官徐革、医官刘育、将作监主簿张靖、武进士郝士宣、进士李侗等多人，其中更包括牵连宗室赵世居。</p>
听到这里，欧阳辩不由得大吃一惊，因为所谓“李逢谋反案”他可能不清楚，但是“赵世居谋反案”他就顿时想起来了。</p>
结合探听人的信息和他前世的了解，这个事件的原貌顿时勾勒了出来。</p>
案件的关键人物是李逢。</p>
此人是徐州人，曾任余姚主簿，后来不做官了。可能对朝廷不满，他经常发牢骚，“语意悖乱”。</p>
北宋时期，有一句预言私下里流传——“太祖后当再有天下”。</p>
这句话源于宋太祖安葬时，司天监苗昌裔看到太祖陵墓的风水后，说了一句话：“太祖后当再有天下。”</p>
李逢本身就对朝廷不满，可能听闻了这句预言后便积极活动，后来结识了宗室赵世居，经常出入赵世居的府邸。</p>
赵世居是宋太祖的四世孙，赵德芳的曾孙。</p>
赵世居这个人最大的特点就是交友，结识了各类人物，李逢便是赵世居结识的众多人物之一。</p>
案件至此，调查的焦点就指向了赵世居。</p>
经查赵世居“结纳匪人，议论军事，怀挟谶语，寻访天文变异、朝廷得失”。</p>
调查发现，司天监秦彪、医官刘育、将作监主簿张靖等人都与李逢赵世居有接触，其中司天监秦彪还曾送给赵世居一幅《星辰行度图》，赵世居自己还藏有一本《攻守图术》。</p>
事已至此，宋神宗不得不怀疑赵世居真的有谋反的意图。</p>
欧阳辩和赵世居没有直接的往来，但赵世居和嘉王頵有关系啊！</p>
——医官刘育曾在赵頵府上的任医药只应。</p>
而蹇周辅查案的时候，发现嘉王赵頵与欧阳辩来往颇密切，嘉王的产业大多从欧阳辩这里半买半送，因此可以认为，这些都是欧阳辩在向乱党输送利益，以支持谋反事业。</p>
嘉王赵頵是赵顼的亲弟弟，排行老四，虽然不像岐王一样和欧阳辩同窗过，但也是流着鼻涕起就跟着欧阳辩混的，欧阳辩发了之后，他也跟着岐王赵颢一般，死缠烂打在欧阳辩这里买了一些产业。</p>
欧阳辩面沉似水。</p>
谋反案对于欧阳辩来说不是什么大事，毕竟他是和岐王往来，和赵世居并没有接触，对于欧阳辩来说，他是赵顼的的红人，当然没有背叛赵顼的必要。</p>
但是现在赵顼的态度却有些微妙。</p>
之前约定好的清理韩琦的事情，赵顼没有执行，而欧阳辩求见赵顼，赵顼又借口事务繁忙不见。</p>
赵顼这是想干嘛？</p>
欧阳辩隐约已经有了一些想法，他让人密切关注此事，并且暗地里也在做准备，如果事情有变，也好有所应变。</p>
事情果然和历史上没有太多的变化，在十来天后，赵顼终于答应将欧阳辩了，不过并非单独召见，而是聚集了政事堂、枢密院、两制官一起商量该怎么定案。</p>
全场赵顼不和欧阳辩眼神交流，欧阳辩的建议也只是被采纳部分。</p>
欧阳辩认为“世居当行法，其妻及男女宜宽贷，除属籍可也。今此一事，既重责监司，厚购告者，恐开后人诬告干赏，官司避罪，将有横被祸者。愿陛下自此深加省察。方今风俗，不惮枉杀人命，陷人家族以自营者甚众。”</p>
实际上的处置是：</p>
“赐右羽林军大将军、秀州团练使世居死，翰林祗候刘育陵迟处死，试将作监主簿张靖腰斩。”</p>
“司天监学生秦彪、百姓李士宁杖脊，并湖南编管；</p>
大理评事王巩追两官勒停，知瀛州、祠部员外郎、天章阁待制刘瑾落职，知明州，前翰林侍读学士、礼部侍郎滕甫落职，候服阕与知州。”</p>
宋太祖四世孙赵世居被赐死，刘育凌迟，张靖腰斩。</p>
这是宋代少有的严惩。</p>
北宋对大臣、对宗室历来都是温情脉脉的，这次看到却是极度冷酷的一面。</p>
此外，他们亲人都遭到牵连。</p>
“世居子孙贷死、除名、落属籍，隶开封府官舍监鏁，给衣食；</p>
妻女、子妇、孙女，并度为禁寺尼；</p>
兄弟并追两官勒停，伯叔兄弟之子，追一官，停参。</p>
刘育妻子分配广南，为军员奴婢。张靖父母妻，决杖，广南编管。”</p>
嘉王赵頵原本多次“议论时政”，因为涉及此案，结案后他“尔后惟求医书，与其僚讲汤液方论而已”，彻底远离政治。</p>
欧阳辩没有被问责，但赵顼也没有对此作出任何解释，欧阳辩心中一片冰凉。</p>
欧阳辩思考了几天之后，上奏疏自请州县。</p>
赵顼下旨挽留。</p>
欧阳辩再上书。</p>
赵顼再次下旨挽留。</p>
欧阳辩再上书。</p>
赵顼下旨，将欧阳辩任命为陕西经略安抚使。</p>
从头到尾，赵顼没有当面和欧阳辩挽留一句。</p>
欧阳辩临出发，也不见赵顼召见，于是欧阳辩再无牵挂乘车西去。</p>
在路上的时候，不断有消息传来。</p>
韩琦告老还乡，张方平为首相，苏颂为次相，吕惠卿知颍州，曾布补参知政事。</p>
一时间政事堂大换血，震惊朝野。</p>
轰轰烈烈的朝争之后，主角欧阳辩和韩琦都离开了中枢。</p>
韩琦的派系元气大伤，欧阳辩也是如此，吕惠卿被驱逐，曾布态度暧昧，主动和赵顼靠拢，可以说，算是背叛了欧阳辩了。</p>
轰轰烈烈的熙宁七年，最后的得益者只有一个赵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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