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卓晴松开和楼夕颜交握的手,跟在青枫走到一旁。两人面对面站着,青枫看了卓晴好一会,像是看着自己的姐姐,又像是透过这具身体,看里面的人,久久,才低声说道:“曦儿,以后就麻烦你了。”“你想干什么?”这种时候说这样的话,卓晴已经猜到她不会跟他们走。
“我……想回宫。”
果然如她所料,青枫还是想回去。卓晴眉紧紧的拧着,想劝她,青枫忽然对她灿然一笑,笑容里的情绪太过复杂,卓晴说不上是什么感觉,但是想劝她的话哽在喉间怎么也说不出口,只能听着她轻浅的声音低低的说道:“我和他,都太倔强,我逞强,他霸道,都做着自己觉得对的事情,我们两个,就像是刺猬,一旦靠近,即使心里不愿,也要将对方扎伤,但是……每次又会忍不住,想靠近。”
“你,爱他?”卓晴疑问,这样无奈又心酸的语气,是爱么?
爱与不爱,似乎不需要去细想,她现在只想回去见他,能算爱了么?青枫摇摇头,“我不知道,这世上,能与一见钟情之人牵手一生,白头偕老,那该是最幸福的事情吧,可惜又有多少人有这样的幸运?这一生遇上了他,就是劫数。”
劫数?对于卓晴这个现代人来说,这个词很微妙,却也不知道如何反驳。
青枫直接绕过她,走向楼夕颜,神色较之刚才平静很多:“楼夕颜,我想求你一件事。”
楼夕颜像是早就猜到她会这么说一般,回道:“什么事?”
“我想回宫。”
“现在?”“对。”
“娘娘可是担心公主?”楼夕颜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润,自有安抚人心的力量,“公主现在应该在太后身边,辛家做那么多事情,就是想逼皇上退位,暂时不想背上谋反的罪名,所以他们也不会大张旗鼓的对太后不利。公主不是皇子,性命无忧,你不用担心。”
青枫轻轻摇头:“我想,回去看看他。”
楼夕颜沉默了一会,才回道:“你可知现在回去,九死一生。”
青枫坚定的说道:“我要回去。”
楼夕颜有些犹豫,青枫不等他多想,低声说道:“若你不肯帮,我总还是会想别的办法回去的。你帮我照顾好曦儿就行了。”
“好吧。”楼夕颜似拧不过她,终于还是说道:“你且等一会,我替你安排。”
“多谢。”青枫暗暗松了一口气,楼夕颜肯帮她,她就更有希望见到他了。
楼夕颜叫来景飒,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景飒点头,又牵来一匹马,套在刚才被顾云卸掉马匹的位置,将小马车驾到青枫面前。青枫没有多想,立刻跨上了马车。
看着那辆小马车朝着来时的方向飞奔而去,卓晴叹道:“或许我们不应该让她回宫。”在这样危险的时刻,青枫回去又有什么用,不过是多一个人陷入危险中。
“放心,不碍事。”
清润的声音竟还带着淡淡的笑意,卓晴微微皱眉,夫妻做久了,她多多少少摸清些楼夕颜的脾气,虽然越危急的时候,他会表现的越淡定从容,但是此刻他看起来显然是心情颇好的样子,与他说的局势危机显然不符。想到顾云临走前别有深意的眼神,卓晴隐隐感觉到了什么,盯着楼夕颜的眼睛,卓晴轻哼一声,说道:“你应该有事要和我说清楚吧,嗯?”
看来这一个日夜中确实发生了很多事情,而他也有很多需要解释的。
景飒驾车来到离西侧门六七十里的地方,把她交给一名六十多岁的老公公,青枫没见过他,他看了青枫一眼,已有些混沌的眼睛里也没看出什么特别的神采,老公公把青枫乔装成太监,随着早晨采办一天食材的公公们一起,又回到了宫中。
辰时已过,今日的皇宫仿佛格外的安静,平时常见的近卫军,此刻一个也没见到,青枫低着头,不敢东张西望,一路走到御膳房,这时一名小太监上前对她说道:“随奴才来。”老公公对她使了个眼色,青枫赶紧跟上。
小太监领着她到正阳宫门口,低声对她说道:“您自己进去吧”说完也不等她反应,便快步朝旁边的小路走去。
青枫僵在原地,万一里面重兵把守,她这样走进去,岂不是自投罗网。如果不进去……她都已经到了这里,不进去她又去哪呢?暗自平稳了下心神,青枫把帽檐拉低了些,低着头走进正阳宫,一直屏住呼吸走到殿前,都没有人叫住她,青枫觉得奇怪,微微抬头看去,偌大的正阳宫居然一个人都没有。没看见萧雨,也没见到高进,他身边信任的人都被撤走了吗?即使没有重兵把守,身边没有可用之人,他又身中剧毒,还能做什么呢?
心里着急,却也不敢喊人,青枫走到御书房看了看,没见到燕弘添,她又走到了寝宫。寝宫的门开着,床上没有人,青枫正失望,眼光扫过窗前,就看到一身黑袍的燕弘添正半靠在软榻上,脸色看起来不太好,双眼轻闭着,眉心微蹙,即使是这样半躺着,身边也没有人,远远的看过去,也依旧是霸气十足。不过若仔细来看,那张永远沉冷的脸上,透着深深的疲惫。
青枫在门口站了好一会,脚下自有意识般,朝着那人走去。
燕弘添感觉到有人走进来,不耐的低呵一声,“退下。”
燕弘添没想到那人非但没离开,反而走到他身边,谁如此大胆!燕弘添睁开眼,冷厉的目光射向来人,看清一身太监打扮的青枫时,燕弘添脸上划过一丝惊讶,不过很快,他神色入常,幽深的黑眸静静的看着她。
两人就这样冷冷的对视着,冷寂的气氛似乎要将周围空气冻结一般。青枫终于还是动了,半蹲下身子,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寒声说道:“燕弘添,我好恨你。”
如果声音便是武器的话,这句话该是一把锐利的匕首。她来,只为说这句吗?燕弘添显得有些疲惫,继续靠在软榻上不再看她,沉声回道:“那你为何回来?想亲自动手吗?”
“你知道吗,你的一句”要“,便害得我父母双亡,背井离乡。我好不容易放下了恨,有了挚儿,你说你会保护我们,结果你又失信于我。我虽口口声声说着恨你,这么多个日日夜夜以来,自认并未真正害过你,你却不信我,在我百口莫辩的时候将我丢入大牢,燕弘添,你好狠。”她目光清冷,如一潭死水,嘴里说着恨,脸上却满是哀伤,泪沿着白皙的脸颊落了下来,砸在木制的软榻扶手上,声音很小,听到燕弘添耳朵里,又是另一番感受。
燕弘添皱眉,有些无奈的坐起身子,抬起手,用指腹帮她拭泪,手势不见得温柔,一边擦着,一边说道:“你恨我,想杀我,现在动手就是了。你哭什么?”
听他这么说,本来还冷静的青枫忽然火了起来,一把抓下他的手,吼道:“我是恨,我恨你明知道我要把我们的骨肉送出宫去,也任我这般任性妄为。你恨你早就察觉到危险将至,却丝毫没有想过要告诉我。你知道我在牢里有多绝望吗?我怨你不信我,我……我更怕你不信我!你让我的心冰里来火里去,你到底想怎么样?!为什么别人爱一个人,可以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可以温情默默,日久生情?我却要跟你在此抵死纠缠,不得安生?!”
青枫几乎泣不成声,说到后面,她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说什么,她一直不肯承认,那些纠缠不休的日子里,这个男人实实在在的走进了她心里。听到楼夕颜说他是真的中毒那一刻,她的心疼得无以复加,忽然很害怕再也见不到他了。
几日来心中各种繁杂的情绪就像一块大石头,一直压在她心上,此刻似乎就是为了发泄一般,青枫哭得不能自已,可她又不甘心让燕弘添看到她没用的样子,蹲在软榻旁,手紧紧的拽着扶手,额头抵在膝盖上,任泪水浸湿衣衫,就是不肯抬起头来。
眼前这个哭倒在他面前的女人,每一句话都在说着恨他,却在这个时候,回到他身边。燕弘添把她抱进怀里,低声叹道:“你真不该回来。”
远远的传来纷杂的脚步声,似乎冲进来一群人。此刻燕弘添的这声叹息,在青枫耳里却是另一重意思。感受到春日暖暖的阳光洒在身上,青枫忽然微微一笑,更紧的偎进燕弘添怀里,淡淡的说道:“我累了,爱也好,恨也罢。哪里都不想去,和你死在一起,倒也干净。”这样挺好,也许只有这一刻,她才觉得真正离这个男人很近。
燕弘添听着怀里的女人呢喃自语,她脸上那淡得不能再淡的笑,竟比窗外早春的阳光更加耀眼。燕弘添不禁哑然,她……果然是回来陪他死的吗?燕弘添说不清心理什么感觉,只是将怀里的女人抱得更紧了些,同时他心里有着深深的疑问,楼夕颜到底和她说了什么……
脚步声由远及近,一队人站在寝宫门口,看着皇上怀里抱着一个太监打扮的人,一向幽冷的眼里满是深情,这把一干人等惊得不知该如何是好。</div>123xyq/read/3/378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