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上午。
三旺准备参加100米蛙泳决赛。几个日本游泳队的运动员走过来, 松田小岛看了三旺一眼。他是100米蛙泳目前的积分第一名, 而三旺是第五, 他不觉得三旺有实力和自己拼第一, 所以并不担心。
卞教练怕他被对手压过气势, 安慰他:“三旺, 别紧张。”
三旺:“我没紧张, 教练你别紧张。”
卞教练舒了口气:我还真有点紧张。
他估计三旺的优势在短池,下午的50米短池蛙泳预赛,明天上午的50米蛙泳短池决赛, 他笃定三旺至少可以拿个银牌。
100米自由泳目前来看可以放弃,日本队太强,三旺还小没有优势。
接下来的100米蛙泳在长池, 三旺的优势也不大, 因为日本蛙泳健将松田小岛……
“100米蛙泳决赛在二号游泳馆短池举行,长池接下里举行1500米自由泳……”
广播里突然传来更换赛池的声音。
卞教练愣了一下, 立刻抚掌大笑, “机会来了!三旺, 一百米短池, 咱还是可以拼一下的, 真是马克思保佑!”
三旺:……马克思你确定?
他淡定道:“教练, 我每一次都很拼的。”
25米池是三旺最熟悉的,除了超过200米他就有点蒙圈以外全是优点,他熟悉短池, 他转体有优势, 他憋气有优势,25米短池……
卞教练感觉比自己升职国家教练的时候还开心。
“接下里请100米蛙泳决赛运动员准备!”
三旺站在跳水台上,脚蹬着压力器,弯腰、抬头,盯着水面。
他是第五名,所以赛道在第二条。
圈内有个不算科学的说法,中间两个赛道的肯定是冠亚军,因为预赛他们成绩最好,而且中间赛道会把浪花往两边涌,对两边赛道的选手形成水波压制。
三旺却无所谓,如果自己足够快,划到前面去,就可以对别人形成压制。
毕竟水流是向运动员两边去的,不会所有水流都来压制自己,所以这种说法他根本不信。
如果慢,那也不需要别人压制自己啦。
随着开赛哨音响起,三旺如同一条剑鱼似的“咻”一下子插/入水中,整个人被无形的大手额外施加了力道一样,在水里一直前冲。
四周看台上围观的观众们,没有一个坐着的,全都站起来,捏紧了拳头,死死地盯着泳池。
他们在50米泳池已经见识过三旺的绝技,他在水中比别人承受的阻力更小,所以冲得更远、憋得时间更长!
别的运动员已经跃出水面开始不断划水蛙跳,每一下蹬腿划水,都是体力的消耗。
三旺最后一个跃出水面,结果却和别人划过一次不相上下,甚至超过第一赛道的那位选手。
只见他哗啦跃出水面,并不直上而是朝着前方,落下的时候蹬腿划水,比别人的距离要更大更轻松一些。
最特别的是他每一下划水都能发挥最大功率,手臂在水下一划身体就往前冲出好大一段距离,这时候水似乎给他双手施加更大力道。
“转身了,转身了!”
“刚出水面就要转身了!太快了!”
一个转身他又像条剑鱼一样咻得冲出去。
“旺入水像剑雨一样,太快了!他已经追上第四名……哎呀,太快了!一下子超过去……”
“又一次转身,旺旺又超过第三名……”
“最后一次转身,中国旺已经和小岛不相上下,到底谁会是……哎呀落后了……终究还是孩子,力气消耗的太大……小岛占有身高优势,力量大,手臂修长,会提前触……中国旺旺!!!太棒啦!”
“中国旺旺,最后一个冲刺,如有神助,一下子追上小岛率先触壁!”
卞教练等人兴奋地跳起来,互相拥抱击掌,如果不是中国人含蓄内敛,他们几乎要冲入泳池把三旺给抬出来。
三旺上了岸,依然很淡定,好像没什么大不了的一样。
毕竟对他来说,只要能参加,就有机会嘛,最可怕的是参加都不让。
松田小岛走过来,朝着他伸手,“韩旺民你好,我是松田小岛。”
立刻有翻译帮忙。
三旺心里劝自己,日本运动员不是老师说的日本鬼子,不一样的,而且两国也已经建交啦,于是他和松田小岛握握手:“你好。”
松田小岛没想到这个孩子这样淡定,得了金牌都不激动。
“得金牌,你不激动?”他忍不住问。
三旺一脸淡定,黑眼亮晶晶的,“激动啊,我老激动了,想想下一届我要拿更多金牌,我就好激动啊。”
翻译在一旁都惊呆了,说好的中国人谦虚呢。
松田小岛听着翻译的话,再看看三旺的表情,也沉默了。
卞教练等人已经冲过来,把三旺给抬出去。
面对亲人们三旺的淡定早被自己吃了,整个人激动得不行,啊啊啊叫着,“别扔,我是不是有点恐高?”
大家已经给他扔起来。
亨利跑过来咔嚓咔嚓拍照,他早等在那里摆好姿势。他这一次做中国队专访以及追踪三旺的比赛,整个过程都非常成功!
……
100米蛙泳颁奖时刻。
位列前三名的运动员,亚运会为他们奏响国歌、升国旗,这是对运动员以及祖国致以最崇高的敬意。
“金牌得主——来自中国的韩旺民!”
“银牌得主——来自日本的松田小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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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铜牌……”
首先升中国国旗,奏响义勇军进行曲。
全场起立!
三旺非常严格地遵守着赵团长说的不卑不亢原则,面带笑容,表情淡定,小跑上领奖台。
站定,他朝着台下挥了挥双臂——这是提前给他设计好的,怕他太拘谨害怕或者太奔放狂蹦哒。
等颁奖仪式完成,三旺脖子上挂着金牌跑下来。
亨利截住了他,“撒王、撒王,得金牌什么感想?”
三旺拿着那块金牌咬了一下,兴奋道:“是真的金子吗?”
亨利:…………逗比如他都不知道要说what,你是来争荣誉的,不是争一块金子的。不过看三旺那表情就像来争金子的是怎么回事?
50米蛙泳,无悬念,三旺获得银牌,因为距离太短优势不足以发挥,所以负于松田小岛。
但是松田小岛一点都不快乐,因为他看到了三旺的潜力,等下一次亚运会,自己估计就不是他的对手。这种认识让他很不爽。
他甚至看到亚运会50米、100米自由泳的未来,只怕也是三旺的绝对领域。
因为这小子在自由泳上的天分更大,蛙泳不过是因为年纪小,退而求其次的试水。
哎,难道自己要退役了吗?难道日本队制霸亚运会二十年的局面要被打破了吗?
……
“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听众朋友,这里是德黑兰亚运赛场,亚运会已经接近尾声,我国体育健儿今年一共收获35金64银27铜……9月16日第七届伊朗亚运会成功落下帷幕,中国队首战告捷,从此开启了我国家队角逐国际赛事的时代。我们相信,四年后我们的运动健儿们将会在第八届亚运会上取得更加优异的成绩……”
广播里每天都在循环播报亚运会的赛事,中国获得的金牌项目以及那些振奋人心的赛事。
飞鱼小将获得100米蛙泳金牌和50米蛙泳银牌。
李政也获得男子三米跳板的金牌。
值得一提的是,中国水球队秉承邓副主席“两枚金牌落袋,拿一枚还人情”的指示,在激烈的争夺赛中,最终谦让伊朗一分,将水球的金牌让给了伊朗国家队。
伊朗举国上下对此金牌特别期待,夺冠的那一刹在场的体育官员们身着西装跃入泳池和伊朗队员们庆贺,并且真诚地向中国队表达了感激之情。
中国队返程的这天,伊朗古拉姆亲王协同夫人和女儿前来送别,与中国代表团的团长以及重量级运动员们一一握手告别。
亨利挤了几次,都被伊朗警C给拦住,急得他一个劲地喊。
他要进去拍到这个独家照片!
最终是卞教练示意,警C将他放了进来,他甩开大步就朝着众人奔跑过来。
结果脚下一绊,“啪叽”摔在地上——
这一突变把正握手依依送别的众人们吓了一跳。
亨利立刻喊道:“cheers!”然后对着正握手的玛蒂和三旺按下了快门。
幸亏他已经摔习惯,哪怕摔倒也会出于本能地保护相机,所以除了膝盖很疼,相机安然无恙。
三旺和玛蒂哈哈大笑,“亨利,你太机智了。”
明明是摔倒了,竟然假装要卧倒拍照。哈哈。
亨利一瘸一拐地跑过去,“我为你们的友谊倾倒。”
玛蒂从自己颈上摘下一根镶嵌着红石头的链子,“韩旺民,你送我友谊的蓝石头,我送你友谊的红石头。”
亨利发现玛蒂脖子上还挂着一块镶嵌好坠在金色链子下的蓝石头,嗯成色还不错。当然,她送给三旺的红石头成色更好,用银链子拴着,在阳光里闪闪发光。
三旺低下头让她给自己戴上,真诚道:“谢谢你玛蒂,欢迎你有机会来中国玩儿。”
玛蒂掩口笑起来,“知道我不叫马蹄啦。”
三旺不好意思地挠挠板寸头,嘿嘿一笑。
之前三旺终究没忍住,悄悄问亨利和李政,一个漂亮的小姑娘为什么要叫马蹄,亨利倒是没啥,知道三旺肯定是英语不行没听明白。
可把李政雷得不轻!
怎么会有人给闺女起名叫马蹄子,用脚后跟想也不可能啊。
“人家叫玛蒂,咱们音译过来的。怎么说你也不能把人家想成马蹄。”
于是三旺学到了一招,凡是音译名就给人家想一个美好的字眼。
当然,随着他年纪增长,出国机会越来越多,英语越来越好,这些小车祸再也不会出现的。
三旺真诚地对玛蒂小姐表达自己的歉意。
玛蒂大度地笑了笑,“我没那么小气啦。我可以叫你三旺吗?”
三旺挠挠头,三旺是小名哎,我都这么大了,总不能全世界人都叫我小名吧。不过他对上玛蒂那双比别人都大的黑眼睛说不出拒绝的话,点点头,“朋友喜欢怎么叫就怎么叫啦。”
“那……我们可以通信吗?”玛蒂期待地看着他。
三旺一下子懵了。
通信!!!为什么你们都这么爱写信?
难道交朋友就意味要多写信?他这么爱交朋友,可他最不喜欢写信啊。
为什么不能用那个话筒还是什么的呢?既然能转播也应该可以通信啊,对,电话,有国际电话。不过好像国际电话没那么容易打呢。
玛蒂看他面带纠结,以为他担心政治问题,笑道:“我们是友好睦邻,不会有麻烦的。”
三旺哈哈笑起来,明朗的笑容在蓝天里带着少年特有的干净清透,“好啊,我最……喜欢收到朋友的信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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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不喜欢写而已。
告别,登机,挥手,祝福。
玛蒂和亨利站在蓝天下,目送着飞机冲入云霄,如同一支利箭破开虚空,撕开一个属于中国人的新时代。
亨利喃喃道:“期待重逢,我的朋友。”
玛蒂握住了自己友谊的石头,笑了笑,“亨利先生,也希望你多多宣传我的祖国。”
亨利和她握手,“当然,这是我们新闻人的职责,欢迎你以后去美国,玛蒂小姐。”
玛蒂点点头:“我会去美国留学的。”
此时的她并不知道三年以后,她的国家开始进入一种新的状态,而她一年后亦开始了自己的海外流亡。
飞机上,三旺靠在窗边,望着窗外,一开始还能看着机场的人越来越小最后变成蚂蚁,现在什么也看不见,周围只有云彩、阳光。
虽然刚和朋友们分别的时候有点伤感,但是一飞上蓝天,想着要回家,他就激动得有点坐不住,想飞,想蹦哒!
他把自己的金牌拿出来和李政的比比,“是不是一样大的?真的只是金黄色不是金子的啊?”
李政:……你都有那么大一块红宝石了,你对金子执著什么啊?
三旺:“教练,教练,是不是可以放假啦?”
他想回家啦。
卞教练早就和他讲过的,亚运会回来就给他放假,让他回家住段时间的,自然算数。
“回去参加了庆功宴,就给你放假。”
庆功宴什么的三旺倒是不感兴趣,不过既然是组织安排,那还是要听的。
当大家都睡觉的时候,三旺拿着那块红色石头看了看,晶莹剔透的石头,看起来跟红玻璃一样呢。
他寻思,娘一定会喜欢的,觉得自己没亏本。
三旺他财迷娘正在县研究室一边听收音机一边忙活呢。
地区特殊材料研究室最终在县里成立,并不和革委会一起,因为需要动机械有噪音,而且还需要保密,所以就办在县城略偏的地方。
这里本来是城中某大户的家宅,建国后打击土豪劣绅、资产阶级,房子就被收归公有。
院子一共有三进,还带着俩小跨院,请来的工匠和技术员住在前院,两个跨院就当研究室和加工室,中庭当接待室和展览室,后院则是重要资料室,闲杂人等非请莫入。
两位技术员是方主任从五七干校请来的,一个姓李,一个姓吴,两人都曾是技术学院的老师,还在矿山工作过,对地质和开矿有独到见解。
下午四点多,林岚准备下班回家。
她的户口还在公社,但是工作关系从公社借调到县里,负责山水公社、青石公社等四个公社的宣传工作,另外就是研究室的工作。
她的工作比较自由,下乡、宣传、坐办公室,纯粹根据工作内容自己安排。
她跟两位技术员打招呼,“李工、吴工,我先走啦。”
两人朝她摆摆手,“这里没事,你只管回去。”
林岚把自己的小收音机别在腰上,骑着自行车去革委会跟韩青松会合。
在公安局大院里,正好碰上苗红英。
林岚看了她一眼,并没有主动说话,自从那次打架以后,虽然老局长帮忙调解过,林岚私下里还是不爱搭理她。
苗红英瘪着嘴,酸气直冲鼻子,“哎呀我说林干事,你这工作态度不行啊,你怎么还随时随地都拿个收音机?”
林岚:“我这叫敬业,你这种闲得长蛆的人是不会懂的。”
我要听我儿子的消息,还得搞宣传,还得时刻留心国家大事,我哪里有功夫搭理你啊?
你长得又不好看!
苗红英也很憋屈,现在她感觉越来越无能为力,似乎批D、扣帽子这种办法,已经失效了。
原本她觉得区司令员是自己父亲的拜把子兄弟,那是自己家的铁关系。哪里知道,韩青松和林岚回头就和陈司令搭上关系。后来陈司令还特意打电话给她父亲,连声夸韩青松和林岚是好同志,工作努力认真,能力突出,是党和政府需要的人才。
言下之意谁能还不懂啊?分明就是让老爷子多关照着点别让人找麻烦嘛。
可是能关照吗?他和自己男人是竞争对手,这个局长必须要让自己男人当才行。
苗红英真是酸死林岚这个女人了,怎么就那么拽啊,你拽什么啊你拽。
尤其林岚还不搭理她!
苗红英受不了林岚那冷漠的眼神,分明就在说“你算个屁啊”“没事你一边去”,简直是侮辱革命家属。
她追着林岚进了办公楼,“我说林干事,你这是什么态度,见了同志怎么也得打个招呼吧。你可不能升了职就把眼珠子升到头顶上去,你要保持劳动者的谦虚和……”
“你闭嘴!”林岚不耐烦。
苗红英愣了一下,更急了,“你、你让我闭嘴?不说你是机关干事,我是工厂干部,就说我是革命家属劳动人民……”
“把你的刀给我收起来!”林岚推门要进办公室。
苗红英一步抢过去挡着她的去路,“刀?什么刀?你污蔑我,哪里有刀?”
林岚蹙眉,凝视着她,指了指她的嘴,缓缓道:“叨逼叨,叨逼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