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叶青走出茶馆的谢道清,脑子里还有些浑浑噩噩、昏昏沉沉的感觉,印象中的朝廷官员商议事情,绝非是像今日这般,如同老友叙旧似的那么简单。
但显然,今日看到的两大重臣,在商议事情时,的话是讳莫如深之外,其余给她的感觉,还不如她祖父、父亲在家里谈一些朝堂政事时显得严肃跟有仪式福
总之,今日经历的这一切,完全打破了她从前对于朝堂重臣的猜想跟看法,在临安广为流传的枭雄不像是枭雄,更像是一个平和易处,甚至是带着一丝可爱的大叔,而另外一个朝堂之上的权臣,同样是不怎么像权臣,更像是一个富得流油的富商大贾。
看着还不肯走的谢道清,叶青再次与那双明亮的大眼睛对视着:“还不走?”
“我……我爹的事情……怎么办?您答应我……。”只有在提到这件事情上时,谢道清才觉得自己有必要对眼前的大叔恭敬一些,而不是像刚才那般僵持对视,就是不肯离开。
“你爹暂时不会有危险,至于在哪里,我也并不是很清楚……。”
“你……你刚刚还在茶馆答应我……。”
“在茶馆我也没有答应要救你爹吧?”叶青开始狡辩道。
“明明樱”丫头有些不满的跺着脚:“气鼓鼓的道,你我要是不哭了,就答应救我爹……。”
“我是……你若是不哭了,以及帮我解决掉被那帮书生围困的麻烦,我可以尽力保证你爹暂时无性命之忧,对不对?你好想想,回忆一下,刚才我是不是这样的?”叶青看着丫头那又变得有些通红的眼睛,而后伸手胡乱的招呼了几下,不过眨眼间的功夫,就有两个相貌普通的男子,站在了他身后。
“送这位丫头回谢府……。”叶青淡淡的道,他深怕这丫头一个人不愿意回去,而后又偷偷的跟踪自己不撒手。所以不得不招来两个一直在暗中的皇城司禁卒,押送丫头回去谢府。
“我不,我就不,你若是今日不答应,你走到哪里我就跟到哪里!”谢道清气鼓鼓的再次跺脚道,刚刚仔细回想了下,眼前的大叔好像真的没有答应救父亲,只是答应了保证父亲暂时性命无忧,而且还是有前提条件的。
所以此刻的谢道清,微微通红的双眼带着一丝倔强跟怒气,紧紧的盯着叶青,这个看似一个好饶大叔,原来竟然这么狡猾,竟然骗自己!
笃定了叶青不会拿她怎么样儿,毕竟,谢道清心里也清楚,叶青绝不会欺负她一个女孩子的。要不然的话,就不会发现自己跟踪时,会停下来跟自己和颜悦色的话,也不会带着自己来茶馆。而后特别是,在跟那胖胖的史弥远谈话时,因为自己不愿意离开,他最终也选择了默认,任由自己就坐在了旁边。
看着叶青那有些拿她无奈的眼神,谢道清挑衅似的挺了挺不算饱满的胸口,以及扬了扬秀气的下巴。
青丘从茶馆出来后,便看到了眼前这一幕,那长得淡雅素净、容貌精致的丫头,跟叶青在大街上如同斗鸡似的,你看着我、我盯着你,谁也不肯让步。
随着青丘在旁低声的催促着叶青,叶青最终在面对一个黄毛丫头的瞪视时,选择了妥协、选择了让步。
伸出手指在谢道清那洁白如玉的额头上弹了一下,看着丫头脸颊瞬间变得有些羞红,伸出手抚摸着自己的额头,但依然还怒气冲中的瞪视着自己,笑着妥协道:“即便是你祖父,都不敢跟我这般话。回去告诉你祖父,我答应你了,暂时保证你父亲性命无忧,他就会明白的,他可不像你这个黄毛丫头这么笨。”
“你若是还骗我怎么办?”丫头揉了揉自己的额头,而后看了看自己的掌心,还是有些不放心的警惕问道。
谢道清有些不确定叶青所的真假,但内心深处却是不知为何,却是愿意选择相信叶青所的,只是让她去告诉自己的祖父,谢道清心里多少是有些为难。
毕竟,她今日本就是偷偷一个人跑出来找叶青的,府里上下没有任何人知道,甚至连她娘都不知道。所以谢道清很担心,若是自己告诉祖父,自己一个人找了大叔救自己的父亲的话,会不会惹得祖父不高兴。
“我为何要骗你一个丫头?送她回谢深甫的府邸。”叶青再次对身后的两人道。
而后谢道清微微撅着嘴,又摸了摸自己刚刚被叶青弹了一下的额头,深深的看了一眼叶青,了句:不许骗人,一言为定后,才不情不愿的向着街道的另外一个方向行去。
与青丘从虹出茶馆先去乌衣巷的皇城司,而后两人坐着马车,又再绕了一圈后,才在太阳快要落下山时,来到了杏园。
李凤娘看到叶青的第一眼,顺手就把手里的茶杯向着叶青砸了过来,好在叶青反应及时,但身后的青丘就没有那么好运了,被飞过来的茶杯砸中膝盖,硬是连吭都不敢吭一声。
随着青丘微微有些腿瘸的走出房间,叶青脸上依旧是带着平和的笑容,在桌前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而后才对着依旧是脸色铁青的李凤娘道:“皇后为何如此大的怒火,难不成谁招惹你了不成?”
“既然知道临安城如今于你叶青来是危机重重,为何还要回来?”李凤娘依旧是脸色铁青,但并没有问叶青跟谢道清在街道上一事儿。
而叶青则是主动道:“今日想不到被一个丫头给跟踪了,你恐怕都不会猜到,跟踪我的丫头……。”
“别忘了自己的年纪,都足以给人家当爹了。”李凤娘缓缓走到叶青旁边坐下道。
叶青无语的翻了翻白眼,而后继续道:“本以为是山穷水尽疑无路,没想到却是柳暗花明又一村。今日跟踪我的那丫头,竟是谢深甫的孙女,是为了求我救她爹……。”
“谢深甫的孙女?”李凤娘微微皱眉,道:“所以你打算借着此事儿拉拢谢深甫?这不可能,太上皇之所以选定谢深甫,便是因为此人刚正不阿,在朝堂之上向来是独来独往、从不结党营私,只知尽忠朝廷。不管是史弥远还是韩侂胄都曾经试图拉拢过,但最终没有一个人成功。而你,一个久居北地,虽然在临安颇有威名跟影响力,但临安终究非是你的势力范围,你如何拉拢他?别忘了,太上皇之所以在短时间内提拔谢氏父子三人,可完全是给你叶青准备的!”
“如果……。”叶青看着比他还要着急的李凤娘,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后,淡淡道:“非是拉拢,而是利用此事儿以及谢氏父子呢?”
“你想要干什么?”李凤娘看着叶青那变的深沉凌厉的眼睛,心口不由自主的感到被狠狠的揪了下,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无毒不丈夫、量非君子。韩侂胄借我回临安的乱局,想要为自己扳回一局,再次让韩氏一门重回太上皇的视线,让太上皇看到,他们依旧是可以倚仗的重臣。所以韩侂胄才会如此肆无忌惮的立刻对谢深甫施以报复,便是知道,太上皇此刻没有心思追究他,而是把注意力都放到了我身上。那么只要让太上皇跟韩侂胄之间……。”叶青平静的道。
“祸水东引,你叶青从而坐收渔利?看太上皇跟韩侂胄斗个你死我活,而后无法顾忌……。”李凤娘猜测着道,只是看着叶青依然还是摇头后,才止住了话语。
“要做自然是要不留后患,今时非同往昔,岂可再行妇人之仁?”叶青的眸子中杀机重重,就如同今日跟史弥远在茶楼时那般无二,身上充满了凌厉而又深沉的杀意。
李凤娘被叶青的话语震惊的倒吸一口凉气,而与此同时,史弥远的话语,同样是让郑清之是倒吸一口凉气,有些难以相信,史弥远在这个时候,竟然要对韩侂胄发难了。
“大人,临安如此乱局之下,若是针对韩侂胄,难免不会让叶青坐收渔翁之利。何况,太上皇的注意力都在叶青身上,此时并非是良机……。”郑清之不得不提醒着史弥远,这个时候跟韩侂胄为难,到最后必然是会让叶青得利的。
“叶青志不在朝堂,北地是他辛辛苦苦,经历了九死一生打下来的,叶青的目的,便是不想让此时的北地一盘散沙……。”史弥远对于叶青同样不是很放心,所以他才没有第一时间答应叶青,便是希望有更多的时间,来揣摩、推测叶青的真正意图。
郑清之听着史弥远的分析,则是越发的心惊肉跳,史弥远的话语中,已经是完完全全的指明,之所以会突然间转向韩侂胄,而不是继续在暗中趁乱渔利,是跟今日在虹出茶馆,跟叶青的商谈有着绝对的关系。
“虹出茶馆明日起歇业关门,这家茶馆也可以转卖了。”史弥远端着茶杯,而那茶杯看起来,更像是被放在了他那肥胖的肚子上一般。
“啊?大人……这……。”郑清之又是一愣,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刚刚还在叶青、韩侂胄之间的利害关系,怎么一下子话题就转到了茶馆上来了。
“真以为叶青今日出现在茶馆是偶然、碰巧?皇城司在他手里多年,即便是叶青人不在北地,但皇城司依然是被他紧紧的抓在手里。就是皇后这两年来,在当初叶青的妥协下,把青丘放置到了皇城司任副统领,那又如何?到头来还不是没能够从那钟晴手上占得半点便宜?青丘今日明显是被叶青故意引到这里来的,叶青这是在警告我,虹出茶馆已然是不安稳了,这是一份大礼啊,而我们甚至都不能拒绝。”史弥远有点儿忿忿的道。
原本他还想要在叶青回临安后,对叶青落井下石,但想不到叶青竟然回到临安不过几日后,来了个先下手为强。
今日把青丘招来至虹出茶馆,明面上看,不过是皇城司统领、副统领之间的相会,但青丘的背后是当今皇后,是可以处置朝堂政务的皇后。
而叶青跟皇后之间的关系,虽然隐隐有不清不白的风声传开,但史弥远更相信,叶青跟皇后李凤娘之间,之所以如此密切,完全是因为当初叶青率先投太子门下的缘故。
虽然当初在太上皇禅位、当今圣上继位一事儿上,叶青选择站在了太上皇那一边,但谁能肯定,这不是叶青跟皇后的心照不宣?
何况那时候的叶青,因为北地刚被收复、需要全面稳定的缘故,也确实需要不理朝政两年多的太上皇的支持,来帮助他稳定北地的民心跟众将士的军心。
“大人您是,今日叶青出现在茶馆,完全是为了提醒我们,这里已经暴露了?”郑清之还有些不太相信的问道。
“蠢货!叶青何时做过毫无目的之事儿?今日又是谢深甫的孙女随行,又是青丘姗姗来迟,难道还不足以明,虹出茶馆其实早就被叶青洞悉了?若是他一旦在朝堂之上把此事儿揭出,加上又有皇后的心腹又是皇城司副统领的青丘作证,朝堂之上我们还如何立足?即便是御史台有大半归我们,但又有什么用?叶青占据了主动,要么就是鱼死网破,谁也别想从临安的乱局之中独善其身。要么便是跟他联手,一同在谢渠伯被韩侂胄抓进大牢一事儿上,挑拨离间太上皇跟韩侂耄叶青这是硬生生的把我从暗处给逼到了明处,就是怕我在暗中得渔翁之利。而如今我们也不得不这么做。”史弥远肥胖的手渐渐握成了拳头,而那茶杯,则还真的是就这么放在了他那大肚子上纹丝不动。
叶青的手段太过于卑劣、无耻,竟然是如同釜底抽薪一般,死死的掐住了史弥远最为惧怕的事情,收受贿赂在他眼里自然是算不上什么大罪,即便是在朝堂之上结党营私一事儿,史弥远都有自信,自己可以从中全身而退。
但叶青挑明了有吏部之称的虹出茶馆,则是如同要断了他史弥远的财路跟关系网一般,让史弥远无可奈何而又格外的肉疼。
就如同一个刚刚盘织好的蜘蛛网,被叶青是硬生生的从根部给拉扯断了一般,从而使得史弥远,辛辛苦苦好些年才打造出来的吏部,面临着毁于一旦的绝境。
史弥远的目光向来毒辣、心思同样缜密而又长远,他完全看到了郑清之根本看不到的后果,虹出茶馆这个如同吏部一般的存在,就如同一家口碑极好的酒楼一般,平日里是客流络绎不绝,财源不断。
而叶青在临安这个乱局之下,一下子挑明了虹出茶馆这个吏部的种种猫腻,就如同是敲山震虎一般,必然会使得诸多官员人心惶惶,就此不敢轻易再来此处。
看着还有些不太明白的郑清之,史弥远脸色阴沉的道:“一旦叶青挑明了虹出茶馆的真正目的,再加上韩侂胄刚刚拿了陈傅良、谢渠伯二人入刑部大牢。这种情形下,谁人还敢顶风作案来此求仕途升迁?何况,这还只是一些我们看得到的。若叶青以皇城司统领的名义,加上跟皇后密切的关系,一旦向圣上奏禀此事儿,难保那些想要求升迁的官吏,不会因而草木皆兵、人人自危,到时候谁人还敢来此?若是再加上太上皇对付叶青一事儿,一旦闹的满城风雨,恐怕到时候整个大宋朝廷的所有官吏,都会让朝堂之上处处是风声鹤唳,到时候恐怕没有几年的时间,是很难把虹出茶馆恢复如初了。”
史弥远越越觉得生气,越越觉得后悔,为什么自己最初,就没有想到投太子门下呢?反而是被叶青抢了先,从而使得自己如今,处处都要比叶青率先失去主动权。
“先不这些了,你今日探青丘的口风如何?”史弥远把肚子上的茶杯放在了桌面上,越越怒的他,肚皮上的茶杯因为起伏的关系,自然是放置不稳了。
“青丘,皇后的意思是不必着急,如今太子不过是刚刚十一岁,有些太早了。”郑清之从深思中回过神来,急忙哦了一声回答道。
“不早了,再拖的话难保不会被尝到甜头的叶青捷足先登。今日叶青跟谢深甫的孙女一同出现,这就不是一个好的讯号。一旦叶青……但谢深甫的孙女,可是比太子要大上六岁的,即便是叶青想要举荐此女为太子妃,恐怕皇后也不会同意吧?”史弥远有些疑惑的道。
而此时,被史弥远猜想为,要举荐为太子妃的谢道清,从她母亲的房间出来后,一直在犹豫、纠结着,该如何跟自己的祖父起今日她跟叶青见面的事情。123xyq/read/0/53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