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中，面临职业危机的梧桐慌得要死，但还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p>
还有机会！</p>
别慌。</p>
她深吸了几口气，拿起那卷轴，对老江说：</p>
“这个东西没有技术含量，而且我以前也给一些囊中羞涩的散修，做过类似的符纸，我已经很有经验了。</p>
没有用‘灵纸’，也没有用‘赤精朱砂’，而是用了混了鸡血和狗血的普通朱砂。</p>
但灵纹我写的很标准。</p>
这会让符纸的保存时间缩短一大半，最多两个月就会失效。</p>
而且味道就不太好闻，所以加了点檀香进去。</p>
但符纸到底是一次性用的，所以只要它没失效的情况下，激活它得到的效用，和原版是一模一样的。</p>
不过没用通灵的赤精朱砂，就让它没办法写高级的灵纹。</p>
最多也就是练气境咒法的水平。”</p>
说到这里，梧桐瘪了瘪嘴，说：</p>
“我也只能写到这个水平了，更高级的符纸灵纹，不拜入两仪微尘山，或者它的附属门派，是不可能学到的。”</p>
两仪微尘山，听名字就知道，这是个道家门派。</p>
同样是仙盟三十三宗之一，如墨霜山一样。</p>
这个东土中部的门派，几乎垄断了修行界的高级灵符，其门中除了灵符之外，还以九天紫霄正雷法，炼体用的龙虎九转宝典。</p>
以及一手请神和神打秘术闻名天下。</p>
“哟，这个看上去不错。”</p>
老江的嘴角，泛起了笑容。</p>
他接过那卷轴，注入灵力。</p>
做的很花哨的卷轴很快燃烧起来，化作灰烬飞舞，还有一股檀香味散出，与此同时，老江体外蒙上一层闪亮的金光。</p>
衬托的他如天兵降世。</p>
这玩意叫金光符，低级符纸的一种。</p>
点燃之后，可以在三十息内，抵挡阴邪之气，还能让用符者，举手投足中，都附带对鬼物邪物的额外伤害。</p>
这种东西在苦木境需求量不大。</p>
但在红月世界，绝对是热销品。</p>
根据老萨恩上次的报告，老江寄存在海尔福德庄园中的一系列商品，除了经典附灵枪械之外，就属符纸卖得好。</p>
丹药就差一点。</p>
不是效果不好，而是太贵了。</p>
老萨恩甚至不得不把丹药用酒化开，又加了些香精之类的玩意，做成小瓶“魔药”的样子，才算是薄利多销，打开了销路。</p>
梧桐看到老板脸上，终于有了笑容。</p>
她心里松了口气。</p>
又稍显费力的拿起那把模块化的附灵版HK步枪，将枪身上的灵刻，展示给老板看，这一次，梧桐表现的有些没有底。</p>
她说：</p>
“我研究了附灵术，那技艺比五行墨符容易的多，我也有了点自己的心得，老板你看这三个符刻。</p>
我发现，它们看着复杂，但真正起效果的，其实只有一部分，其他的符刻...很可能只是用来装样子的。”</p>
“嗯？”</p>
听到这话，身上蒙着金光的老江顿时眨了眨眼睛，关于附灵印刻的“装饰”，这个点之前老萨恩就告诉过江夏。</p>
其实那些装饰不是没有意义的。</p>
它们能在灵刻组成高阶复杂图阵时，增强彼此的魔力凝聚，但那部分知识，老江没有开放给梧桐。</p>
所以梧桐说这些低级灵刻有浪费的部分，其实也没说错。</p>
他好奇的问到：</p>
“你是怎么发现这个的？”</p>
梧桐尴尬的笑了笑，她低声无奈的说：</p>
“那个...大概是天赋吧。”</p>
“懂了。”</p>
老江打了个响指，示意梧桐继续说。</p>
后者舒了口气，便继续说到：</p>
“我精简了那些无用的部分，让马尔特大匠完成灵刻的时间，缩短了大概三分之一，而且还能保证灵刻的效果。</p>
这方面其实没有太大改进的空间，再减下去，灵刻就无法组成图阵。</p>
不过这把枪的制作过程，却有很多可以控制的成本。</p>
我请马尔特大匠将枪托镂空，也不必再一味强调要用那个我不怎么懂的‘模块化’设计，像是照灯，瞄准器，枪口消焰器之类的东西...”</p>
梧桐偷偷看了一眼老板的表情，她大着胆子说：</p>
“我觉得其实就是好看一些，对凡人兵卒很有用，但修士们，普遍不需要这些挂件。甚至我们都没必要一味追求枪械的外形变化。</p>
我看那栓动枪就很好嘛。</p>
能用木头，为什么要用铁？这附灵枪的威能，其实和外形一点关系都没有，只能发射子弹就好了。</p>
它真正的效用重点，难道不是在灵刻上吗？”</p>
这个问题角度刁钻，让老江一时间没办法回答。</p>
他看着眼前这把精简版的HK，之前没主意，这会仔细去看，确实去掉了所有无用的装饰品，而且不影响使用。</p>
“它有个自动和半自动的区别。”</p>
老江想了几秒，说：</p>
“外形可以简单，但火力不同不能做分别，只拿枪械来说，一把拿着栓动枪的存真境修士，肯定打不过一个手持附灵加特林的练气境修士。”</p>
“但能买的起那种厉害的火神炮的练气境修士，有几个？”</p>
梧桐眨着眼睛，反问到：</p>
“火神炮我也参观了，那确实是我根本无法想象的厉害法器，甚至我觉得它都有资格被称为下品法宝。</p>
但那也没用啊。</p>
它成本太高。</p>
老板，我计算过价格，你卖出一把火神炮的利润，和你卖出几百把栓动灵枪的利润是一样的。</p>
然而，绝大部分散修，都不可能买的起火神炮。</p>
物美价廉，用坏了还能修的栓动枪，对他们来说才是最好的法器，老板啊，你没做过散修，你不懂他们的心理。</p>
能花十个仙钱解决的问题，他们绝对不会多花一分钱。</p>
所以我也有个建议。”</p>
女修看着老板若有所思的表情，她敏锐的感觉到，自己过关了，于是便提起胆子，主动对江夏说：</p>
“老板，枪都卖出去了，为什么不给他们提供维修的服务？枪管既然只有我们能低价造出来，为什么不给他们安排上？</p>
回收的枪管，还能再利用，卖给凡人军队，反正他们那个阶段，也不追求太高的精度。</p>
而且还有附灵子弹。</p>
为什么一定要一箱一箱的卖？</p>
为什么不能一盒一盒的卖？</p>
就以寻常散修的战斗频率，他们买枪时，附赠的那一盒子弹，估计能用好久了，再让他们去整箱整箱的买，他们会觉得很浪费。</p>
但如果是遇到事情，偶尔一次买几盒威力大点，有不同效果的精装子弹防身，他们还是愿意花这个钱的。</p>
我虽然进昆仑坊只有几天的时间，但我也感觉到了，老板，你们是和凡人朝廷做大宗生意做习惯了。</p>
有些不接地气，总想着一次大量卖出。</p>
这样是不行的。</p>
你们得抓住散修的想法，咱凤鸣国修行不生，大多数散修境界低微，也没有来钱的门路，都和我一样。</p>
都是那种能不浪费，就不浪费的人，只有精打细算，才能让我们这些每一分仙钱都要用心花的苦命人，在修行路上走的更远。”</p>
老江默然无语。</p>
他沉默的将手中香烟，放在嘴边，抽了一口，在烟雾缭绕中，他对眼前梧桐说：</p>
“你，别做质检员了。”</p>
“啊？”</p>
梧桐吓了一跳。</p>
脸色都垮了下来，她感觉到不详，老板要把她扫地出门了，难道是刚才自己说的话太直接，伤害到了老板的自尊心吗？</p>
这昆仑坊的买卖标准，都是老板定下的呀。</p>
啊！</p>
自己真是昏了头了，这才刚入昆仑坊，怎么敢如此顶撞老板？</p>
她双腿颤栗，正要求饶，却看到老江点了点桌子，对她说：</p>
“你去管凤山墟市！</p>
那边正好缺一个主事者，老四整天到处跑，已经很累了，而且毕竟是和修士相关的商事，让他一个凡人去处理，总归不太好。”</p>
“啊这...”</p>
梧桐一时间呆立在原地。</p>
她有种被闪电击中的感觉，说是幸福来的太突然，倒也不全是。</p>
心里还有种惶恐不安。</p>
其实凤山墟市第一次开业时，她也是去过的。</p>
以一个散修的身份，在里面逛了一圈，不但没买东西，还在休息区蹭吃蹭喝了一顿，那是她那段时间吃的最好的一天。</p>
呃。</p>
当然不是所有散修都和梧桐一样惨。</p>
她这个人，毕竟情况特殊。</p>
这还没完，老江的纳戒一闪，之前王六福交给他的那本《墨经》入门的凡人境功法，还有入墨霜山后，宗门下发的练气境后续功法，都被丢在桌上。</p>
他弹着烟灰，对梧桐说：</p>
“拿去学了。”</p>
“这...”</p>
梧桐看了一眼那古朴的书，顿时一阵疯狂摇头，她怯生生的说：</p>
“我不敢。我不是墨霜山弟子，偷学人家功法，若是被发现了，是要被明理院打为凡人的。”</p>
她话音刚落。</p>
就看到老板撇了撇嘴，摸出一块传讯石，接通。</p>
对那边说：</p>
“老王，我给外门加个人，没问题吧？”</p>
“随便！”</p>
“别打扰我学习，老子正学习这篇精妙论文呢！再打扰我思路，本修就揍你！”</p>
外门长老王六福很暴躁的声音，从传讯石里响起，随后就恶声恶气挂断了通讯，老江施施然的，当着梧桐的面。</p>
从纳戒取出一枚空白的外门弟子印信，随手刻上她的名字，丢给了她，然后将烟头，在那枚劣质版的灵龟印上按灭。</p>
随着火星升腾，江老板对眼前卑微女修说：</p>
“现在，你是了，拿去学吧。”</p>
“唰”</p>
梧桐反应飞快，源于散修对于好功法的渴求，死死的将两本墨经抓在手中，就像是抓住了未来。</p>
苦木境的制器的技艺很多，分门别类都有，如老江的附灵秘卷，也可以算是一种制器传承，类似这样的小传承，还有很多。</p>
但这一行公认的至高圣典，永远属于墨霜山秘传的五行墨符。</p>
作为制器师，不学这个，永远是底层。</p>
“我听说，你那变态施虐狂的师父，毁了你灵根？”</p>
老江又问了句。</p>
语气温和。</p>
梧桐抖了抖身体，沉默的点了点头，然后，她嗅到了一阵浸入心神的药香，便抬起头，就看到老江手里，把玩着一个精致的玉瓶。</p>
“你知道，这东西是什么吗？”</p>
他问了句。</p>
梧桐的眼睛都直了，盯着那玉瓶宝药，疯狂点头。</p>
用沙哑难听的声音说：</p>
“我知道，回天宝药。</p>
我在凤山墟市的拍卖会上，见过一次，被一个武陵国来此游历的存真修士，以一万六千仙钱买走。”</p>
“嗯，你既然知道，那它的功效，就不必我再多说。”</p>
江夏把玩着手中宝药，对梧桐说：</p>
“它或许能让你毁弃的灵根复苏...但现在，我不会把它给你。一万六千仙钱，你记住了，梧桐。</p>
等你给我赚够这么多钱的时候，它就归你了。</p>
现在，去找朱莉。</p>
让她给你做正式的‘入职仪式’。</p>
我会把附灵秘卷的高阶知识也开放给你，等你熟练了墨符之后，墨霜山练气境的法器图纸，都会开放给你。</p>
记住我给你说的，做好品控，别再偷工减料。</p>
收拾一下吧，过几天去凤山。</p>
哦，对了。</p>
我觉得你大概有兴趣，和我一起出去逛逛。”</p>
老江站起身，对眼前的梧桐说：</p>
“去看看，你那师父的末日，或者亲手送送他，也就在最近几天了。”</p>
“以后用心工作，好处少不了你的。”</p>
说完，老江迈着步子，悠然走出房间。</p>
“噗通”</p>
一声闷响在身后响起，还有低沉的，如释放所有委屈与苦难的哭声，江夏的脚步停了停，却没有回头去看。</p>
他不想让所有员工对他感恩戴德。</p>
挟恩图报的事，老江不屑去做。</p>
他追求的是借由利益的一致而凝结成的，有活力的，能主动掠夺，能主动制造价值与财富的强大团体。</p>
但怎么说呢。</p>
偶尔做做好事，总是能让人心神愉悦。</p>
就如他当时对刘如意的宣告。</p>
他不是渴求改变到来的人，他是带来改变的人。</p>
如他改变了如月的人生。</p>
今日，他又改变了另一个女人的未来。</p>
这是好事。</p>
毫无疑问。</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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