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凡听到了身后的尖啸声，嘴角的笑容扬起一个开心的弧度。
“吕阴！”
陆凡喃喃的念道了一声。
他听说过这个名字，舞空灵介绍十大的家族的时候，吕家吕阴，这个名字，陆凡便记了下来。
只是没有想到，吕阴竟然是一个小女孩。果然现实跟想象还是有很大差距的。
小六带着陆凡来到了吕家后院，这次小六没有再忽悠他，面前确实是一片住人的客房。
小六笑道：“陆凡公子，刚刚颇有得罪，还请您见谅。这里的客房，您随意住，想住哪间，就住哪间。”
陆凡点点头，推开了一间房门。
典雅的布置，上好的家具，宽敞的客房，这才是待客之道。
陆凡满意的道：“嗯，那我就住在这了。”
小六连声应是。忽的不远处一阵诗书声传来，陆凡侧耳倾听，只隐约听到有人在朗诵诗书。
陆凡笑着道：“这周围还有人读书？”
小六笑道：“陆凡公子。我们吕家子弟，武可以不学，气可以不练。但书却是一定要读的。无论是公子小姐，还是奴仆杂役，至少都有读满一个书架。否则的话，就会被赶出吕家的。”
陆凡惊讶道：“吕家这规矩倒是新奇。我能去看看你们读书的地方吗？”
小六道：“可以。我们吕家很欢迎外人参观书院。陆凡公子，请！”
陆凡跟着小六的脚步，一路往宅院深处走。在穿过一片竹林小道之后，一片竹舍映入眼帘。
三五孩童，正抱着书摇头晃脑的朗诵。七八书生，独坐竹下，细品手中书卷。
一名先生模样的老者，正在给十多人讲课。
陆凡往前走了几步，静静的听着。
“世人好生恶死，才有长生之法。而长生之法分两种，乃武者，气士。武者练身，气士修丹，归根究底，不过是为了多活些时日而已。世间第一位练出罡劲的武者，断然不会想到自己所创的罡劲，日后会成为比兵刃更加可怕的凶器。世间第一位练出丹药的气士，也绝对不会猜到，日后丹药，不仅可以救人，还可以害人。”
老先生背负双手，边走边道。
陆凡听得有趣，索性在旁边坐了下来。
老先生继续道：“然，经过千万年演变，到今日，武者与炼气士已经完全失去了原本的初衷。练武，不为强身健体，只为杀人夺命。炼丹不为延年益寿，只为增强力量。故千万年来，武者与炼气士发展壮大无数倍，但人的寿命却没有多少提升，反而缩短。万年之前，上古人族，寿约两百，武者能达五百，食金丹可过千岁。但是现在，百岁老者难见，武者能过三百岁者，屈指可数，炼气士能过五百岁者，凤毛麟角。本末倒置，莫过于此。我们吕家子弟，切不可犯这种错误。力量之道，终归是小道。大道者，长生也！”
一群吕家子弟随之点头。
陆凡此时笑着道：“敢问先生，没有力量如何长生？”
登时，一群人将目光投向陆凡。
老先生摸着胡子道：“有智者，自长生。”
陆凡摇头道：“有智者才知力量的可贵。譬如天灾之前，寻常人只能四散逃命，而武者可托举山河。”
老先生笑着道：“有智之士，会在天灾之前预防。比如洪涝，可修堤坝，旱涝可引江海。天灾何惧？有无武者，又如何？这位公子，不是吕家子弟吧。”
陆凡躬身道：“陆凡，吕丞相之客！”
听到陆凡的名字，登时面前的一群人皆抬起了头来，目光灼灼的看着他。
老先生道：“原来是东华剑客陆凡。公子之名，已传遍整个都城了。老朽可否有幸，请公子一叙。”
陆凡笑道：“不胜荣幸。”
言毕，陆凡跟着老先生进了竹舍。外面，一群吕家子弟，继续读书。
没有桌椅，只有两块蒲团。
陆凡与老先生对面而坐，旁边一名白衣女子立即给两人斟满茶水。
老先生看着陆凡笑道：“听闻刚刚公子所问，似乎是对长生之道不以为然。”
陆凡道：“是有一些。以我所见，长生之人，必须要练武或炼丹。寻常人，就算再有智慧，又能活多久。故此，力量是根基，是一切。所谓长生之道，才是附加之物。人生在世，轰轰烈烈，若精彩绝伦，何须长生。”
老先生笑着道：“听陆公子这话，便知陆公子也是有智之人。陆公子啊，对你所说的这些，我只问一句。可知武者境界！”
陆凡道：“这有何不知。内罡，外罡，元罡，地罡，天罡，在往上便是武尊。”
老先生再问道：“那陆公子在何处。”
陆凡平静道：“初入地罡境。”
老先生笑着道：“如此年纪，便入地罡，可以称得上天赋绝伦了。那陆公子，可感受到了武道。”
陆凡皱眉道：“不知先生所指什么武道？”
老先生道：“就是上感天心，下通地灵。陆公子可感受过。”
陆凡道：“有过一两次。”
老先生继续道：“是不是感觉一切通透，什么都看得清了，感觉无比之好，力量大增。”
陆凡轻轻点头。
老先生含笑道：“如此，陆公子便应该明白。武者修到最后，修的就其实是心境。你再往下修炼，等你有朝一日能入天罡境时，便会感觉到整个天地其实都在压着你。修武也好，炼丹也罢，其实说到底，是逆天行事。所谓的通天彻地，不过都是假象。你用的力量，也不过是天地借给你的东西，它说给你就给你，不想给你，也就不给你。最后只剩下自己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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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先生指了指陆凡的心口。
陆凡听得略有所悟，仿佛把握到了什么却又有些抓不住。
老先生顿了顿，接着道：“所以，过了天罡境的武者，过了仙气师的气士，最后使用的力量都不是这片天地的。而是从自己的心中凝聚出的力量，再加上些自己参悟天地得来的规则，便成了道域。这些力量从何而来，无非是人的精气神而已，说白了就是人的生命。所以，力量之道到最后，依旧是长生之道。活得久，力量就强。如果你能活的比这片天地都久，你就是新的天地。”
说着，老先生从地上轻轻的抓起了一只蚂蚁。
“对于昆虫来说，鸡鸭鹅狗能活很久，所以昆虫就会认为鸡鸭鹅狗是天。对于鸡鸭鹅狗来说，人类能活很久，所以人类就是天。对于人来说，天地能存在很久，所以天地就变得如同神一样值得敬仰。但假如，你活的比天地还久呢？你会成为什么？”
陆凡的目光有些迷离了，思索了好一会儿，陆凡才道：“原来如此，先生是想告诉我。不要过分的追求力量。活着才是硬道理！”
老先生哈哈的笑了起来，道：“你能悟到这一层已经非常不错了。唉，你不是吕家子弟，倘若你要是，我还真想多传你些东西。”
陆凡道：“听先生一席话，让学生感悟颇多啊。我以后能经常来听课吗？”
老先生笑着道：“自然是可以的。”
陆凡端起茶杯，向老先生躬身行礼。
整整一天，陆凡便在老先生这边静心听课。
夜晚，吕丞相终于从皇宫回到了吕家。
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显然这一趟收获不小。
“好运的小子，没想到陛下对他的期待，如此之大，现在就看这小子争气不争气了。只要他能在选拔上拿到个不错的名次。他就要成为武安国最耀眼的新贵了。哎呀，我当初咋就没这么好命啊！”
嘴里碎碎念着，吕丞相从马车上缓步走下。
回到书房，吕丞相叫过一名管家模样的老者道：“今日，陆凡在我吕家表现如何？做了什么？”
老管家笑着道：“陆公子先去了吕阴的闺房，引得吕阴大发脾气，砸了好几个茶碗。”
吕丞相轻笑道：“这个吕阴，八成是把陆凡当假想敌了，嗯，应该是没坑到人。所以才发了脾气，然后呢？”
老管家接着道：“然后那小六便按照您的指示，将陆凡带到了书院边。年轻人，果然好奇心重，去书院看了。听了白老一番长生论，便彻底入了迷，现在还在听呢。”
吕丞相笑的开心，道：“好，就是要这样。此子正气有余，变通不足。让他跟白老多学学，日后无论是混朝廷，还是混江湖，都大有裨益。”
老管家接口道：“不仅如此，他学了我们吕家的长生道。日后便等于是我们吕家的一员了。再不济，也欠了我们吕家一份大人情。以这种正人君子的性格，有恩必报。”
吕丞相端起茶杯，摇头晃脑的道：“知我者，老管家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