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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傅何意?”
“丹……现在无意它事,只求尽快取胜秦国。”
听身前太傅鞠武之言,燕丹那略有疲惫的面上掠过一丝疑惑,而后似是想到了什么,神色不由得一沉。
太傅此言别有深意,月前似是和自己提过一次。
燕国传承八百多年社稷,自己为燕国太子,子嗣亦当为燕国传承正统,然……此刻膝下只有一个女儿。
不足以背负这般的重任。
更有一点,自己现在不想要谈论这个话题。
“殿下既以燕国为重,留下传承血脉,亦是如此。”
“大王多年来,并无子嗣留下,殿下为太子,理应承担此任,公主虽好,奈何不入宗法。”
“此次对战秦国,我等皆尽全力,若可取胜秦国,则燕国传承有序,若然秦国虎狼霸道,则燕国更需要稳定之根基。”
迎着燕丹看过来的苦楚目光,老鞠武再次深深一礼。
自己所为都是为了殿下,为了燕国,并无半点私心,燕国欲要击败秦国,很难,不得不考虑甚多。
“去岁的旧韩中,便是有往昔韩国太子韩宇的子嗣出现,令旧韩之人云动。”
随先前之语,老鞠武再次说着。
“太傅,此事……过些时日再谈吧。”
“离开府中这么久,不知道水儿现在如何。”
燕丹长叹,再次摇摇头,或许自己真的需要有子嗣传承血脉,可……在那之前,自己要解决另外一桩事。
她……待在自己身边这些年,一直没有杀自己,是为了什么?
幻音宝盒?
苍龙七宿?
还是其它?
燕丹不明白,接下来秦燕交战,自己也当无暇他故,压制在心底的这件事,也该给予好好处理了。
“喏。”
老鞠武没有再强求,于殿下身边的一些事情,也有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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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城中的百家之人多有前往辽东塞外,以求千年雪莲和三足冰蟾,真不知道那般神妙事物会落在何人手中。”
“百年前,儒家孟轲子服用千年火灵芝,一跃登临玄关,未几,又破入合道层次,将儒家彻底推向百家真正大家的位置。”
“千年雪莲功效更甚。”
蓟城东城区域,为燕国庙堂重臣、宗室府邸之所在,月来,燕国上下风云动,或许有些庶民都已经知晓了。
而一件事情,能够令庶民听闻,足堪事情之大。
一座占地极广,甚为辽阔、华丽、尊贵的府邸深处,一道轻言脆语而出,看着此刻正在湖边亭阁内烹茶的贵妇人,柔声而落。
不远处的小湖中,正有一艘小小的船只游荡,其内不时传来一道道更为清脆稚嫩的笑声,左右各有女子护持。
“非玄关层次不可得。”
“阴阳家这次也会出手的,九宫神都中,月神一脉的传承与此物有不少牵连,果然可以得到,那么,月神的修为当可大进。”
“至于落入谁人之手,不好说。”
水蓝色的淡雅裙衫着体,眉目精致,五官惊艳,如瀑的秀发随意绾成垂云髻,落在身后,直达腰腹。
屈身跪坐于条案之侧,素手执铜棒,摆动小火炉内的火焰,浅浅的元力笼罩其上,避退杂乱之物,感受青铜壶上的些许云雾蒸腾,美眸闪烁亮光。
百家这次出动的玄关武者不少。
上一次,天宗玄清子大人在陇西首阳山所得千年火灵芝,事后才被人知晓,这一次……却是提前有消息传来。
两者根本不一般。
“近日来,府邸四周的监视仍在,阴阳家那边并没有传来讯息。”
湘玉摇摇头,自己是阴阳家水之一脉的弟子,但自从蓟城上下被百家里外充斥之后,自己所得消息就一天天少了。
“夫人,我们何时离开燕国?”
尽管所得的消息很少,可……秦燕两国焦灼的局势还是越发明显的,两国即将大战,诸般重心也都将前往燕南武阳之地。
这个时候,是她们离开燕国的好时机。
更别说,百家顶尖战力离开蓟城甚多,她们若要离开,不会受到太大拦阻。
“解决完一些事情,就可以离开燕国了。”
“嗯,……殿下回来了,湘玉,吩咐下去吧。”
皇阿点点头,燕国这里也待不了多久了,目下,的确是一个离开的好机会,可……于自己来说,还需要再继续等待一二。
忽而,灵觉有感,秀首轻抬,看向府邸的前院,那里一道熟悉的气息由远而近,当即,对着湘玉看去。
“是。”
湘玉屈身一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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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妾身见过殿下。”
百十个呼吸之后,后方这处小庭院的门前,皇阿一身华服,看着面前神容疲惫、满是沧桑的太子丹,规矩一礼。
“连日来,殿下一直在王城那边处理国政要务,观殿下一身三元,损耗甚多,国事虽重,殿下也当好好保重贵体。”
秀手伸出,将太子丹迎向院中,随伺身侧,音韵不绝。
“水儿呢?”
燕丹没有多言,左右看了一眼,随意道。
“水儿正在内院的湖中游玩,此刻应该已经上来了。”
皇阿颔首,径直而语。
感殿下话中些许的冷漠之感,神容未改,如旧先前。
“你等退下吧。”
走在前方的燕丹驻足,挥手屏退侍女,并未继续行进。旋即,四周诸人尽皆一礼而退,湘玉亦是在列。
“你……你是阴阳家的娥皇!”
“不是道家人宗的皇阿!”
燕丹神色淡漠,身躯转向皇阿,没有任何预兆,直落这个话题,自己已经压制了很多天了,也该做一个了解了。
“是!”
迎着殿下的目光,夹杂着愤怒、不甘,亦是有着默然、痛楚,皇阿屈身一礼,应道。
这件事殿下应该知道了。
可……那并没有什么。
因为……自己无愧。
“你效命于天宗玄清子?”
燕丹冷酷之眸深深闭起,皇阿的身份自己从百家口中知晓,可……自己心中还是带着最后一点点希望的。
不过,她还是打破了这最后一点希望。
联想数年来的一切种种,自从自己逃离咸阳后,本以为从此海阔天空,谁曾想一切都在别人掌控之中。
燕丹愤恨!
燕丹不甘!
“妾身争夺水之一脉湘夫人失败,得武真侯相救,故而听从武真侯调遣。”
娥皇又是一语,没有任何隐瞒。
“从离开咸阳的那一刻,丹的一切所为都在你等掌控之中?”
这是燕丹心中最痛心之事。
离开秦国,可为游龙入海。
然现在一切事实告诉自己,自己的一切都是别人安排的,燕丹是骄傲的,如何允许这等事情发生。
果然如此,岂不是自己的一切都在秦国掌控之中。
那么,韩卿刺秦也是在列?
那么,自己所谋种种也是在列?
一切种种都在嬴政的掌控之中!
“啊!”
“……”
“你……为何要这般对待丹,数年前,丹……丹是那般欣赏、喜欢你,你……就是这般对待丹的,这般对待燕国的。”
燕丹仰天长啸,胸中那早已压制多日的愤怒直冲虚冥天际。
本就略显沧桑的神容上,此刻悲愤无比,满是悲伤,她为何要这般对待自己,莫不是数年来的一切种种都是假的。
一切都是假的。
都是骗自己的。
为何要如此?
如果嬴政想杀自己,自己杀自己就行了,何必如何!
燕丹大恨。
数年前,皇阿拯救自己于危难之中,其人绝世,姿容惊艳,自己甚喜,未几,便是请父王下旨,取其为妻。
她……,燕丹脑海中一片混乱,不知道她们到底想要做什么。
“妾身无愧于殿下。”
“自殿下出咸阳后,妾身便一直随伺在殿下身边,数年来,武真侯并未有任何指令下达,一份指令都没有,妾身得大王赐婚,尽心伺候殿下,抚育水儿,数年来,一直如此。”
娥皇屈身又是一礼。
若说与面前的殿下没有任何感情,全不尽然,数年来的父亲恩爱,水儿的孕育,都是见证,然……燕国这里非自己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