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屿目光微凝，紧紧盯着那只手。</p>
只见它五根指头干瘪如同枯枝，手背上面更是布满灰黑的疤痕和结节，微微颤抖着，没有一丝的生气。</p>
这哪里是周琳的手？分明是属于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妪！怎么会变成这样？</p>
姜屿记得很清楚，先前周琳的手虽然没什么血色，握上去也很有些冰凉，但骨肉柔和，带着些微珍珠的光泽，远不是现如今这副样子。</p>
他心中一紧，连声问道：</p>
“你究竟是怎么了？怎么伤得这么重？”</p>
周琳没有说话，也没有现身，她已经很久没有发声也没有露面了，只偶尔给姜屿传来只言片语的文字，告诉他她的情况尚好。</p>
那只枯黑的手向外伸了伸，冲着姜屿的方向摊开了掌心。</p>
姜屿有所明悟，连忙将桌上那盒子归星砂递给了她。</p>
盒子一入手，周琳的手倏地缩回到画卷中，旋即，一行文字浮现出来：</p>
【是来自花蛉族族长的？】</p>
“既然要，当然要最好的。”姜屿说。</p>
卷轴表面久久没有动静，过了一会儿后，一行字浮了出来：</p>
【多谢。】</p>
“谢什么，说好了合作的，你看我，就不对你说‘谢’。”姜屿下巴微抬，仿佛周琳就在他眼前，正用无语又无奈的神情看着他。</p>
【今日你的计策极好，可也够险的。】</p>
“富贵险中求，我冒了那么大的风险，当然要博一把大的。”姜屿说着，顺势坐到桌前，看着自己的青鸟卷轴：</p>
“也亏得敲敲肯帮我，还有你，提前给我通风报信。”</p>
他看着桌上其他较为易得的灵性材料，想到今晚最大的收获，没去掩饰自己的欣喜说道：</p>
“对了，鄞阙高仙同意给我绶仙草了，两棵。”</p>
“说明日就让人给我送来。”</p>
话音刚落，就见面前的卷轴表面上泛起较重的涟漪，似乎一向自持的周琳都即将要按捺不住她的情绪了。</p>
对于她这种反应，姜屿在心中暗自表示理解：一直以来的心愿就快要实现了，即便是先天神后裔，也不禁会像人类一般，患得患失，近乡情怯。</p>
良久之后，文字才重新在卷轴表面浮现：</p>
【我知道。伽罗金仙下令时，我就在她身边。】</p>
果然……姜屿忍不住盯着青鸟卷轴看起来，仿佛想要透过那一行行的文字看到周琳的真实心情，他顿了顿，问了一句：</p>
“你与伽罗金仙……”</p>
没等姜屿说完，卷轴表面倏然浮出一行字，打断了他的问话：</p>
【我以后会讲给你听的。】</p>
姜屿见此，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他对此也隐约有些猜测，就是不知道自己猜得对不对。</p>
“先前时间太紧张，关于那座精神殿堂，我还有好多东西没跟你说。”</p>
【你说。】</p>
姜屿看着这行明显变得有些浅淡的文字，犹豫了一下后，克制着说道：</p>
“也不急在这一时，等你好一点再说吧。”</p>
至于说离梦姑娘的事，也先放一放吧，起码要等我看了那段她从我这里取走的记忆后再说……或许那时，有些疑问就有答案了。</p>
也许是感受到了他的克制，又或者是感受到了他的犹豫，周琳没再坚持：</p>
【好。】</p>
姜屿原本也只是憋得太狠了，那个要“夺舍”他的先天神，那片留在他体内的神魂，莫名异变的六趣塔，神秘的地宫，包括那极为广袤的精神之境，空中那双窥视他的眼睛……</p>
还有百鬼林里那个身着白衣的身影。</p>
所有的一切都绞成了一段看不见的绳索，勒住他的脖颈，越捆越紧，姜屿极为迫切地想和人聊一聊，可除了周琳，其他人他根本就开不了这个口。</p>
但事有轻重缓急……</p>
迫不及待的心情只是一瞬，姜屿心里迅速变得冷静理智起来，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对着卷轴说道：</p>
“你好好休养，需要什么再和我说，我去想办法。”</p>
【好。】</p>
【过两日我再来找你。】</p>
留下这两句话后，青鸟卷轴的表面荡起一道道的纹路，而后逐渐消失不见。姜屿知道，周琳这是已经离开了。</p>
比起先前只能重复回一些提前写好的话，她现在的状况已经好多了，人没事就好……姜屿拿过青鸟卷轴，转而处理另一件未了结的事情。</p>
找到少微的卷轴铭文后，他给她去了条信息：</p>
【你今日去陈尸所吗？】</p>
几乎是下一刻就收到了少微的回信：</p>
【去。】</p>
姜屿想了想，又发了条信息给她：</p>
【新一批的黄膏盔蕈明日就成熟了。】</p>
这句看上去毫不相干的消息，内里却包含着其他的含义。</p>
黄膏盔蕈是一种有毒的蕈子，这种蕈子能够在尸体的血肉中寄居，并向外喷出不同颜色的孢子烟雾。</p>
只要把它种在尸体上，就可以通过它喷出来的孢子颜色，得知凶手所使用的灵力属性。</p>
姜屿曾经使用暖房内的一批黄膏盔蕈，成功地找出杀掉那个妖兽化的仙人的，究竟是麻井，还是茅坤。</p>
事急从权，当时麻井大闹陈尸所，所以唯一成熟的几株蕈子都被姜屿拿去做了实验。从那时候开始，他就等着第二批黄膏盔蕈的成熟。</p>
现在，这一天终于要到了。</p>
他和少微说这句话，一则是暗示她自己今日会去暖房，如果需要的话，俩人可以在那里相见，想商讨什么也可以避人耳目；</p>
二则，无论是取走蕈子，还是要核验琅嬛掖卫的尸体，都需要她这个“入殓师”的帮忙。姜屿是想暗示少微，自己没有忘记与她的约定，也希望她不要忘记。</p>
少微隔了一会儿才回过消息，从内容上看，姜屿的暗示她都看懂了：</p>
【暖房见。】</p>
……</p>
乘着飞黄向城西奔去，在快到“迷途关”的时候，他突然对“辛未一四三七”说了句：</p>
“停。”</p>
吱——吱吱——</p>
辛未一四三七在疾速的奔驰中，勉强刹住脚步，前爪刨地，显露出困惑和些微的“哀伤”。</p>
“今日我想走一走，不必担心，车资还是按照平常那样，不会让你退给我的。”姜屿笑着对它说了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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