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权弟弟,你真厉害!”
盛长权犹记得当初,对方看到他读书时所说的第一句话。
那个时候,她的眼神中,她的动作里,无一不是充满了极致的钦佩之意!
盛长权知道,她这是在钦佩那些能读书,会读书的人!
说起来,这淑兰姐姐平日里的一举一动间似乎也都是充斥着那些读书人所推崇的温柔贤淑,此气质也甚是符合此世读书人的喜好。
很明显,这是盛家故意将淑兰养成的姿态。
“淑兰姐姐出什么事儿了?”
回想起曾经的交情,盛长权也是不由地升起了丝丝关切之情。
“淑兰姐姐,她……过的很不好!”
见到盛长权关切的模样,明兰的心中一定,索性也就不做隐瞒了,只不过,她没有详说,反而是有些好奇地问了一句,道:“不过,阿弟,你和淑兰姐姐很熟吗?”
“还是说,你还是因为那小时候的事儿?”
明兰记得,在盛长权很小的时候,他与盛长柏、盛长枫三人曾是跟着盛紘一起回过宥阳老宅,参加过盛氏的祭祖大典,因此她才会这般问话。
至于明兰,在之前却是从来没有回过宥阳,毕竟,她是不用传承盛家香火,是毋须亲自回去的。
当然了,盛家之中唯有华兰、如兰,以及盛长权三兄弟是在以前回来过宥阳,墨兰跟明兰二人却是没有来过,也是没有资格过来。
因为,她们都是庶女!
既是庶出,又是姑娘,故而不得参加盛氏祭祖大典。
“不是啊。”
盛长权摇了摇头,随后便将六年前的事情与明兰说了一遍。
“这样啊!”
明兰了然,而后又问道:“阿弟,那你知道淑兰姐姐的夫婿,孙秀才吗?”
看见盛长权和淑兰熟悉,明兰当即就是吐露出了事情,补充道:“就是那个十二岁中了秀才的孙秀才!”
“孙秀才?”
“淑兰姐姐这是遇人不淑了吗?”
听到明兰提起了孙秀才,盛长权顿时就是猜到了淑兰所遇上的麻烦是什么。
“嗯!”
明兰点了点头,而后道:“阿弟,你猜的没错!”
“淑兰姐姐确实是遇人不淑,嫁了个白眼狼!”
说到这里,明兰也是不由地竖起了柳眉,怒气冲冲地评价了一句。
“那个孙秀才简直就不是人!”
“嗯?”
盛长权神色一变,觉得事情怕是有些严重了。
“阿弟,事情是这样的……”
随着明兰的讲述,盛长权也渐渐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
原来,自六年前盛长权过了院试之后,淑兰也是很快就是与人定了亲事,而所定之人不是别人,赫然就是之前明兰口中所说的孙秀才。
不过,因为盛长权是在得了“院案首”之后,就直接随着庄老先生游学去了,所以他也不知道淑兰成亲的事情。
孙秀才,本名孙志高,是宥阳县城一带颇有名气的一位读书人,他家境贫寒,却有一点读书天赋,于十二岁那年颇为了得地过了院试,中了个秀才的功名。
虽然院试名次不高,只得了个三等附生,但比起其他人却已然是相当了不起的成就了。
毕竟,宥阳也不是什么文风鼎盛之地,其内的学子质量……
一般般。
话说,秀才又名生员,共分为三等。
一等癝生,能得朝廷国库补贴的癝饩银,每年能得四两银子,且还有不少的粮食,综合下来却也是能够保证一个三口之家的生存所需。
当然,这是不算其他,只讲果腹的话。
而二等生员则为增生,却无此等福利,只能享有一些普通的权利,如能免租等。
至于三等生员则为附生,地位较之增生更低,但福利却也一般无二,除了癝饩银外,只有那些普通权利。
但无论如何,秀才始终是秀才,却是众多平民百姓仰望的存在,所以,孙志高才会在宥阳一带名声不小。
而盛家之所以要将淑兰嫁给孙家,其看重的却也是他的秀才功名,觉得他是个有前途的,将来必然是能为官一方,使得盛家也是能得些帮扶的。
说起来,盛维大伯父之所以考虑着要将淑兰嫁给孙秀才的原因,最主要的却还是考虑到盛家的未来。
当然,这里的盛家是指盛家大房一脉。
而今,盛家大房走的是经商之路,二房则是为官,大房在经商之余,同时也是供应着二房的开销。
也就是说盛维家其实是盛紘一家的财神爷,每年都是将金银一车一车的往盛紘家送。
盛维家每年给府里送来的这些银钱,其实也就是盛紘宴请客人、过年送礼还能撑得起场面的弹药。
也正是因为有了大房一脉的支持,盛紘为官才能打点上下而不必处处看人脸色,更不必做贪污受贿之事,所以他才能才能顺风顺水地升迁。
不过,这么做的话,大房其实也不算亏。
盛维和盛紘都清楚,两家只有保持良好的关系,盛维有钱出钱,盛紘在背后撑腰,才能更好发展。
而把淑兰嫁给孙秀才,则是淑兰的母亲李氏觉得,只有盛紘当官,万一哪一天靠不住怎么办?
堂兄弟自然是没有亲女婿来的亲,所以送钱送房子送产业,其目的就是为了要把女儿送到孙秀才的身边,好为将来计划。
当然,这也不仅是李氏的想法,盛维他……也未必没有这个心思。
话说,一开始这孙家是看不上盛家的,当然,他们家现在也是看不起盛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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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者说,孙家一直都是看不起盛家大房一脉的,觉得他们家是个商贾之家,他们家的姑娘也是配不上他这秀才老爷的。
孙家若不是见他家送的嫁妆极多,且亲戚之中又有京官(指盛紘)存在,那孙志高却还真的是不想“委屈”了自己。
不过,对于孙家的嫌弃,盛家也不是不知道,但是,世道如此,当官的确实是瞧不起经商的,为了盛家今后的发展,盛维他们也只能是故作不知,且更加讨好对方,多送了一些钱银铺面给孙家,希望他们能感受到盛家的诚意,顺便也能对淑兰好些。
而盛维等人看来,现在孙家看不起没关系,反正只要淑兰剩下个一儿半女的,他们两家就是打不断的实在亲戚了,到那时,什么就都好办了。
殊不知,他们这样做也只会是适得其反,引得孙家愈发瞧不起以及……
贪婪。
这事儿乍一看,是觉得有些荒谬,毕竟,太祖老人家不是已经提升了商贾的地位吗?
怎样宥阳这里却又是成了这般模样?
其实,这是有原因的。
一来,宥阳这里地方偏僻,与外界交通并不是很顺遂,正所谓自古皇权不下乡,说的也就是这个道理,所以,这里难免还是有着前朝的那些老观念。
二来,虽然太祖是抬高了一些商贾的地位,但这世道却依旧还是官做主,也就是说,要想让家族发展起来,这官权却是少不了的。
因此,这孙盛两家如此态度也是难免的。
话又说了回来,这淑兰自打嫁进孙家之后,她就一直是饱受磋磨。
淑兰夫君孙志高年少得志,但后来却是渐渐地开始玩物丧志起来了,这孙家愿意与盛家结亲,其中也是有着因为他们家已经快要过不下去的原因。
这孙志高中了秀才之后就飘了,整日里只知道和一些狐朋狗友花楼买醉,胡作非为,在与淑兰成亲之后,不仅是家中妻子不理,就连他曾经为傲的经义也是再也不碰了,整个人就知道吃喝玩乐嫖,几年下来,别说秀才了,怕就是一般的童生也是比之不过了。
不仅孙志高,淑兰的婆婆孙黄氏也不是个好相与的。
她不仅是秉性粗鄙,言辞不堪,就连性子作风也是难以言述。
且不说她根本就不管自家儿子有没有用功读书,甚至,当淑兰尽到妻子之责想要劝孙志高上进之时,这孙黄氏竟然不许,只知道一味地顺着孙志高,觉得他是个大才,根本就不需要苦读,仿佛只要他下次进了考场就铁定能中似的。
其中之“玄妙”脑回路,着实是令人刮目相看!
而这还不是最粗鄙的,最令人不耻的是,孙黄氏作为婆婆竟然要淑兰整日整夜服侍着她,与她睡在一起。
淑兰嫁进来的时候不是没有陪嫁的丫鬟,可是这孙黄氏就是故意要折腾着淑兰,什么事情都要她亲力亲为,还美名其曰这是她做婆婆给儿媳妇立的规矩!
可是,孙黄氏这样一来,几乎就是拆散了淑兰与孙志高的夫妻生活,他们两人几个月也不见得能同房一次,这又怎么可能是会有子嗣诞生呢?
所以,这几年下来,淑兰她自然也是没有给孙家生下个一男半女,因此,她在孙家的地位也就是愈发地低了。
不仅是时常要为婆婆孙黄氏洗衣做饭,就连洗澡水、洗夜壶之类的也都是她亲力亲为,甚至,有时候这孙志高母子心情不畅的时候,淑兰更是还要挨他们娘两的拳头。
此刻,淑兰俨然就是成了孙家最低贱的仆役一般,过着非人的生活。
听完明兰的讲述之后,盛长权的眉宇也是拧得紧紧的,不过,他没有先说什么别的,只是反问了一句道:“阿姐,这事儿大伯父,大伯母他们知道吗?”
虽然盛长权的心里很不舒服,但他在听到这个消息的第一时间却还是想到了别的问题,比如,淑兰的亲生父母是否知道此事?
他们对此又是怎样的态度?
“阿弟……”
明兰复杂地看了一眼盛长权,知道他话里的意思:“阿弟,你怎么会这么想?”
“若是大伯父、大伯母知道淑兰姐姐是这么个样子的话,又怎么可能会无动于衷?”
“是吗?”
盛长权摇了摇头,表达出自己的看法。
“阿姐,那可不一定!”
“什么?”
明兰不信。
“阿姐,你想想!”
盛长权开始剖析其中的细节,解释道:“阿姐,你觉得这宥阳城中,咱们盛家的实力如何?”
“这城里的事儿可有咱们想知道却打听不到的?”
盛长权反问了一句后,继续道:“说句实话,我不信大伯父他们不知道淑兰姐姐在孙家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毕竟,淑兰姐姐可是他们的亲生女儿,他们又怎么可能是会一点人手也不安插进去?”
“我敢说,淑兰姐姐陪嫁的那些人里面,必然是会有大伯母他们的眼线!”
盛长权心绪急转,开始揣测着这里面的道道。
“这……”
明兰被盛长权给说的有些动摇了。
虽然她不想这么想,但却又不得不承认盛长权说的极对。
因为,在宥阳这三亩地里,盛家可真的算是坐地虎了,他们家的实力也绝对是可堪称为是前三的顶级家族,要说他们一点儿也不知道孙家的情况,那明显是在开玩笑。
“阿弟,那你说……”
明兰有些犹豫地开口道:“那你说,大伯父他们究竟是在想什么?”
“他们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家姑娘遭受那般的磋磨?”
明兰的神情有些痛苦,似是和淑兰有了种感同身受的意味。
“阿姐,你这样想却也不对!”
盛长权摇头,宽慰道:“其实,大伯父他们也是有苦衷的!”
“你仔细想想,其实淑兰姐姐的这事儿怕是也不太好解决。”
“什么?”
看见盛长权开始为盛维他们说话,明兰的神情就是有些变了。
“说他们坏的是你,怎么说他们有苦衷的也是你!”
——明兰的神色如是道。
“呵呵!”
盛长权一眼就读懂了明兰脸上的意思,不由地呵呵一笑,道:“阿姐,您别急啊!”
“其实,我觉得大伯父他们怕是在等一个契机!”
“契机?”
明兰将信将疑:“什么契机?”
“难不成,这个契机还要五六年的时间才会出现不成?”
明兰已经是相信了盛长权的说法,此时不由地冷笑!
“若是这契机再不来的话,那他们是不是还就一直是任由着自家姑娘受着这磋磨?”
“这个……”
盛长权有些尴尬地抓了抓头发,小声地道:“阿姐,我觉得大伯父他们想要等的契机,怕就是咱们家!”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