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勒见状猛一咬舌头,意识瞬间清醒,人也恢复了行动能力。
下一霎那,莫勒便狼嚎一声举刀格挡,旋即又是咣的一声响,他的横刀已经与崔二郎的步槊撞在一起。
一股剧疼,瞬间从后背传导过来。
刚才被大龙、三豹两个逆子各刺一刀,这会终于是显现威力。
莫勒瞬间感到整个身子都变麻木,双臂也是沉重得举不起来,原本轻如无物的横刀竟犹如泰山一般沉重。
“纳命来吧!”
崔二郎反手又是一槊,斩向莫勒颈项。
莫勒这次终于没躲过,也是无力格挡。
下一个霎那,崔二郎的步槊便从莫勒的颈项之间扫过,一颗首级顷刻间冲天而起,一腔热血更喷溅出去几十尺远。
整个广场瞬间死一般寂静。
无论是大龙、三豹等,还是远处围观的商人,都是难以置信。
横行西市多年的莫勒,当年那个单枪匹马就火并掉漕帮帮主的狠人,就这样死了?就这样被当街斩杀了?
直到莫勒的无头尸身倒地,
西市的武侯还有不良人才姗姗赶到。
“什么人竟敢在西市杀人?还不缴械投降!”
“守捉司奉天后懿旨查案。”崔九亮出腰牌,厉声道,“谁敢阻拦?”
“守捉司?天后懿旨?”武侯和不良人便再不敢妄动。
再说莫勒都已经死了,犯不着再为他出头。
“封锁地窟的出入口!”崔九又喝道。
“喏!”一众守捉郎轰然应喏。
……
布政坊,左金吾将军丘神积府邸。
管家丘寿匆匆走进上房,禀报道:“阿郎。”
“何事?”丘神积放开怀抱中的俏丫寰,问道。
丘寿道:“不好了,莫勒刚刚在西市被守捉司斩杀了!”
“莫勒?”丘神积闻言先是愣了下,遂即就像被踩了尾巴的小狗般跳起来,“你刚才说什么?莫勒被守捉司给斩了?”
“是的。”后寿沉声道,“莫勒被斩杀了!”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丘神积连喊了两声,又道,“莫勒有万夫不当之勇,手下又有上千人的帮众,守捉司怎么可能杀得了他?”
“便是我调动金吾卫去杀,也未必杀得了他!”
“千真万确!”丘寿说道,“据说是内部出了叛徒。”
“在双方对峙的关键时刻,背后给了莫勒致命一刀。”
“出了叛徒,这就难怪了。”丘神积点点头,旋即又悚然色变道,“不好,我们左金吾卫借出的两具伏远弩还在他手中!”
“老奴要跟阿郎说的正是此事。”
丘寿肃然道:“此事若是让天后知晓,轻则罚铜,重则流两千里!”
“快,快召集人手跟我去西市!”丘神积连声道,“一定要抢在守捉司的前面找到并且拿回那两具伏远弩!”
“喏!”
……
西市,地宫。
裴绍卿也已经赶了过来。
有了大龙和三豹的协助,搜查行动异常的顺利。
大量的财物、地契房契,文书还有信函被搜出。
裴绍卿便对随同前来的泥涅师说道:“找找有没有波斯文的书信?”
“喏!”泥涅师恭应一声,走到堆放在一起的书卷中间翻找了起来。
裴绍卿又对大龙、三豹说:“大龙还有三豹,你们做了个无比正确的选择,相信我,你们一定会为今天的决定而受益!”
“今后还请司丞多多提携。”
大龙还有三豹齐齐叉手行礼。
青玄便向裴绍卿投过来莫名的一瞥。
说一句实话,她是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当初裴绍卿对大龙和三豹采取离间计的时候,她是怎么都不看好。
如此拙劣的离间计,怎么可能成功?
然而,裴绍卿的离间计偏就奏效了。
青玄现在回想起来,都还跟做梦似的。
莫勒这么个跺跺脚就能让长安地震的人物,就这样被除掉!
这个裴小郎君的手段,还真是让人吃惊呢,但愿今后天台宗不要与之为敌才好。
裴绍卿又对两人说道:“不过大龙、三豹这两个名字听起来怪怪的,要不然我还是叫你们莫大、莫三怎么样?”
“好教司丞知道,小人姓王。”
大龙有些无奈的道:“王大龙。”
三豹也道:“小人姓张,张三豹。”
“这样啊。”裴绍卿道,“王大,张三。”
“小人在。”大龙和三豹再次叉手行礼。
裴绍卿道:“漕帮的帮众仍归你们两个统驭,长安城内的地盘一分为二,长安县这片归王大你管,万年县那片归张三你管,没有意见吧?”
“喏!”大龙和三豹哪会有意见,高兴都来不及。
原本他们两个就只是个马仔,现在却成了话事人。
裴绍卿接着说道:“今后你们漕帮就是我们守捉司的眼睛。”
“你们要把整个长安给我盯住了,一有风吹草动务要第一时间向我报告。”
“喏!”大龙和三豹再次叉手行礼,到了这时候,他们也没有选择的余地,只能是死心塌地的投靠守捉司了。
其实是投靠天后。
裴绍卿也很懂得借势。
拍拍两人肩膀,又道:“天后不会亏待你们。”
大龙和三豹闻言大喜:“还请司丞多多美言。”
正说话间,那边泥涅师已经兴冲冲的走过来。
“裴司丞,找着莫勒与摩尼教的往来书信了。”
泥涅师一边说,一边将一个羊皮卷轴递了过来。
“这是摩尼教教主奥米兹写给莫勒的书信,让他尽可能的发动长安百姓,扩大摩尼教的影响力及声望,以待天时。”
“还真有?”裴绍卿闻言大喜。
青玄又向裴绍卿投来吃惊的一瞥。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青玄道。
“知道什么?”裴绍卿打开羊皮卷。
很可惜的是,波斯文他一个都不认得。
青玄道:“你早知道莫勒是摩尼教教徒?”
“你猜。”裴绍卿眨了眨眼睛,笑着说道。
早知道自然是不可能早知道的,裴绍卿只是从资治通鉴上看到过这个名字,然后就准备以莫须有的罪名扣在莫勒的脑袋上。
现在简单了,莫勒居然真是摩尼教的教徒。
这下根本不用做手脚,直接就能办成铁案。
莫勒造反案办成铁案,他背后的狗主人也就只能干瞪眼了。
那么这次的兴师动众、当街剿杀摩尼教众,非但没有过错,反是大功一件!莫勒背后的狗主人还是捏着鼻子为他歌功颂德。
想到得意处,裴绍卿不由哈哈一笑。
“大郎,左金吾卫将军丘神积到访。”
崔九忽然走进地宫,沉声道:“带了一团兵。”
“丘神积?还带来了一团兵?”裴绍卿神情一凛。
就在这时,王大龙低声说道:“司丞,丘神积应该是为了两具伏远弩而来。”
“伏远弩?”裴绍卿愕然道,“丘神积这狗比竟然借了两具伏远弩给莫勒?还有,莫勒借伏远弩做甚?”
王大龙道:“就为了对付司丞。”
“雾草!”裴绍卿惊出一声冷汗。
用床弩射我,特么要不要这么狠?
万幸那天莫勒没有用伏远弩射他。
要不然,二郎还真未必能挡得住。
伏远弩可是能把人射成血肉碎块。
……
务本坊,天然居。
薛十七娘刚上三楼,便看到刘冕站在一间包厢门口正冲她招手:“十七娘,这边,就等你一个人了。”
薛十七娘白了一眼,施施然走进包厢。
只见堂兄薛绍、崔谔之、李汉津、裴由之等人都在。
“找我做什么?”薛十七娘说道,“我那边正上课呢。”
“还上什么课,看戏了。”刘冕道,“好戏就要上演了。”
薛十七娘闻言心头一动,道:“莫勒上门找神仙居麻烦了?”
“正是。”刘冕喜孜孜的说道,“走了还不到半个时辰,而且走的时候一脸的不爽,估计是跟裴绍卿这狗东西谈崩了。”
“裴绍卿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哪。”
薛绍道:“他是不知道莫勒的厉害。”
“没错。”李汉津哼声道,“到时候有他哭的时候。”
刘冕道:“最要紧还是神仙居,一定要设法夺过来。”
“如今的神仙居独占东北一隅,真正是日进斗金哪!”
“那还不是小菜一碟。”崔谔之心下妒忌,嘴上却恭维道,“到时候刘兄可一定要给我们多加照拂啊。”
“好说。”
刘冕道:“都是自家兄弟,到时酒水一律九折优惠。”
“九折?”崔谔之、崔佑之几个心下大怒,裴绍卿还给国子监的同窗七折优惠呢,你才给九折优惠,也太黑了。
“别听他胡说八道。”
薛十七娘道:“有钱也是大家一起赚。”
正说呢,一个家奴气急败坏的冲进了包厢。
“大郎。”家奴冲刘冕叉手一礼道,“莫勒被斩了。”
“什么?”刘冕的脸色一下就变了,“莫勒被斩了?”
薛十七娘等人也是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现幻听。
“那个,我是不是听错了?”薛绍掏了下自己耳朵,又道,“阿翁你刚才说什么?”
刘家的老家奴一跺脚说道:“七郎君,莫勒刚刚在西市被守捉司的人当街斩杀了,现在连漕帮的地下巢穴都被查抄了。”
“还抄出来暗通西域摩尼教的罪证!”
“怎么会这样?”刘冕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
薛十七娘、崔谔之等人也是面面相觑,不敢相信。
在他们眼里跟阎王似的莫勒,居然被裴绍卿杀了?
那裴绍卿要杀他们,还不跟碾死一只小蚂蚁似的?
想到这层,崔谔之、崔佑之还有裴由之几个顿时打起了退膛鼓。
尤其是同为裴姓的裴由之,更是连肠子都悔青了,我这是吃饱了闲的么?没事凑这热闹做什么?回家阿爷不得打死我?
阿爷可是多次说过,让他交好裴绍卿。
可他非但没有交好裴绍卿,还参与了谋害裴绍卿。
薛十七娘却是恼羞成怒道:“瞧你们这没出息的样,不就是死了个泼皮,就把你们吓成这卵样?”
“十七娘,你说的倒轻松。”
刘冕怒道:“莫勒可不是普通的泼皮,是泼皮之王!”
“就是。”李汉津哼声说道,“当初在地窟见了莫勒,你不也是吓个半死?”
薛十七娘轻哼一声,又道:“我只想告诉你们一个事,裴绍卿不仅杀了莫勒,而且带着守捉郎抄了漕帮的地窟,你们知道不知道这个意味着什么?”
薛绍闻言脸色一白,说道:“这意味着裴绍卿很可能知道莫勒是应我们要求,才出手对付神仙居的。”
“阿兄,把很可能去掉吧。”
薛十七娘冷然说道:“裴绍卿肯定会知道。”
听到这,刘冕等人的脸色变得越发的难堪,这下麻烦大了。
“废物,枉你们还是男儿,竟然还不如我一介女流。”薛十七娘轻哼了一声,又道,“总之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只能跟裴绍卿斗到底。”
“我们怎么跟他斗?”崔谔之道,“连莫勒都不是他对手。”
“是啊。”裴由之道,“他要杀我们,不跟踩死只蚂蚁似的?”
“你们把裴绍卿想得太强大,却把你们自己想的太无能了,或者说把你们的阿爷阿叔想得太无能了。”薛十七娘怒其不急的说道,“只要我们不给裴绍卿找到动手的机会,他的胆子再大也不敢对我们下黑手。”
薛绍道:“那十七你的意思是?”
薛十七娘叹了口气道:“只能来明的。”
“莫勒都被当街斩杀,再跟裴绍卿来暗的只能是自取其辱。”
顿了顿,又接着说道:“我听阿爷说,天后给裴绍卿官当他都不想当,而只想做一个商人,既然他的志向是当一个商人,那我们就从这方面来打击他,无论他做什么事,都跟他唱对台戏就是,他开神仙居,我们也跟着开!”
“就不信合我们几家之力还打不垮他!”
薛绍道:“十七说的对,就这么决定了!”
崔谔之、裴由之几个却是打起了退膛鼓。
刘冕则是有些犹豫,一方面心里有些怕,另一方面却又有些不太甘心,不甘心就这样吃一个哑巴亏,更不甘心让出神仙居这块肥肉。
薛十七娘鄙夷的道:“刘大你要是害怕就算了。”
“谁怕了?谁怕了!”刘冕闻言便大怒道,“我可不怕!”
“那行,那就设法筹钱吧。”薛十七娘道,“把平康坊的西南隅盘下来,再然后开一间天宫,无论如何也要压过神仙居。”sxbiquge/read/6/687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