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纱窗洒进来,凉爽的殿内十几个丫鬟正在无声无息地伺候男人洁面、整装。
负责整理腰带腰饰的丫鬟脸颊酡红,突然脚跟一软,往宿岩怀里跌去。
眉头皱起,宿岩身形微侧,丫鬟没靠住立刻整个人趴在地上,站在前面伺候的几个看出几分苗头,后面的还没明白怎么回事,但却都凛然静下来连大声喘气都不敢。
宿岩自己整理好衣领,淡淡对外面说了声“来人”。
几个佩剑侍卫进来。
那丫鬟已经跪在地上瑟瑟发抖,颤声道:“王爷饶命。”
以云思为首的几个大丫鬟也都跪下来,云思大着胆子道:“求王爷饶她一次。”
宿岩道:“带下去,逐出王府。”
此言一出,云思立刻把头埋下去,不敢再吭一声。
地上那丫鬟已经浑身瘫软,被侍卫毫不怜惜地拖了下去。
“本王的绳戒拿来”,昨晚梦到一些事,宿岩看着拇指上的墨玉扳指,莫名觉得有些空荡。
上次回来,发现手指上多出一个戒指,他并没有多想,只是任由丫鬟随意收了起来。
云思旁边一个戴着别致松枝儿银簪的大丫鬟站起来,从靠墙的红木柜子里拿出来一只檀木盒,从小格子里拿出来一根与这座清净雅致宫殿极为不相配的,用堪称低廉的绳子编成的一圈儿戒指模样的东西。
宿岩拿过来举到眼前看了看,到外殿后交给带着一班小太监候着的刘丰,“拿去打一对儿银的来。”
刘丰接过来,也不敢细看,双手捧着道:“另一个可也和这个一般尺寸?”
宿岩抬手在眉心按了按,说道:“比这个,小一圈半左右。”
---
一群服色相同的丫鬟走下高高的台阶,来到东边一片偏殿的下人房处。王府里没有正经女主人,住在这里的大丫鬟,反而要比撷芳殿的一些各处送来的女人尊贵许多。
屋内燃着清淡的香,素雪、清霜、云思、芳华住的一间,一进到屋内,素雪长呼出一口气,摘下发髻上的松枝儿银簪,坐下来深饮一杯茶,才有几分放松。
今天不当值的清霜和芳华端着饭菜从外面回来,见她们俩已回,芳华赶紧关上房门,凑过来低声问道:“刚才我们回来的路上,怎么听说彩萍被赶出王府了?”
这一众能到王爷跟前伺候的丫鬟,皆是经过层层选拔,又因为摄政王权势甚重,那程序比之宫里的选秀也差不多。
其中,不乏家庭出身不差的,谋到这儿来,自然是有着别的心思的。
但是长久在王府伺候的人都知道,他们王爷从来不碰这些丫鬟,偶尔有那方面的需要,都是传撷芳殿的女人伺候。
近些年来,撷芳殿的女人也差不多成了摆设,半年传不到一个人的。
因此有别样心思的女人,随着年龄一天天往前赶,心里也都开始着急起来。
早上,伺候王爷穿衣时,云思众人都看得清楚,单薄寝衣下很明显的反应,这是好久都没有见到过的了,众人均是脸热心跳,但谁也不敢轻易做什么姿态。
也不知彩萍怎么想的,眼看就要穿衣完毕竟然往王爷怀里扑去。
云思往香炉添了一把香,声音里似乎带着几分失落,“她也在王爷身边待三四年了,连这点儿本分都守不住,我们也不必为她惋惜。只是你们几个,日后都警醒些。”
芳华跟彩萍有些不对付,一开始还是看笑话的心理,听到此处,也有些凄凄然。
素雪道:“只希望王府能尽快迎来女主人。”
有了女主人,她们说不定还能有个出头之日,凭她们就想往王爷身上扑,绝没有那个可能了。
女主人就是调度后院的,由女主人安排的,名正言顺,不必如她们现在这样没着没落,也不必如那些撷芳殿的女人一般根本就是单纯泄火的对象。
芳华却不赞同这话,“女主人若是个厉害的,咱们只怕连现在的安稳都没有。对了,我听说新的这位太后娘娘长相十分美艳,她今年才二十五,早前先帝在的时候,她便独宠好几年,现在她家钻营着把一个病怏怏的九皇子拱到皇位上,这才一个月时间,她已经借故请王爷进宫了四五回。你们说,她不会是想改嫁给咱们王爷,从虚位太后而实权皇后吧?”
这一大通话,让其他三人都静了静,片刻后,云思说道:“这样的事不是我们该议论的,以后别再提。传到王爷耳朵里,谁也保不住你。”
芳华道:“知道了知道了”,来到美人榻边坐下来,嘟囔道:“这样的日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儿。”
要说王爷是担心天下人的骂声,也不像,可说不怕吧,皇帝如今就是个表面儿好听的位置,王爷怎么一直不登基?
难道真跟有的人说的一样,是顾忌着那些脾气死臭的文人,不敢篡位?
芳华摇了摇头。
素雪和云思却有别样的想法,王爷近两个月和先前很不一样,那个盖头和那个绳戒,都足以证明,王爷在外面有了上心的人。
且很可能还是小门小户的,太后改不改嫁没有一定,但是不用多久,王府很可能会添一个远远高于撷芳殿那些女人的体面人物。
---
天色阴沉沉的,将黑的时候,游母提着一个竹篮子上了山来,走到山间那花柳扶疏点缀着的朱漆大门前拍了拍。
片刻后,穿着一身烟绿色绫罗大袖松散衣裳的游蕊将门打开。
游母赶紧进来,关上门,看着游蕊眼珠儿润泽、面上脖颈衣衫下肌肤都是粉白白的,一双红唇鲜艳无比,脸色阴沉的几乎难看。
“溪田也不在家,你做这个出挑样儿让人传闲话吗?”
说话间,把手里的竹篮子重重放到地上,然后一只圆滚滚的纯黑色小狗、一只圆的不那么润的灰色小狗,顶着竹篮盖子小心翼翼地爬出来。
刚被训得无语的游蕊立刻被这两只小可爱吸引了注意力,看品种,它们都是很常见的农家土狗,幼年时如笨笨的熊猫一般,长大后却十足威风,往那儿一站就能把胆子小的人吓哭。
游蕊蹲下来,在两只小狗头顶摸了摸,它们也不认生,耸动着湿漉漉的小鼻子在游蕊指尖嗅来嗅去。
“饿了吧,等着啊。”
游蕊说着就到厨房,把晚间自己没吃完的半碗菜汤倒在一个干净的小木盆里,然后又拿出两个二合面馒头掰成小块儿,端出来放到正在四处乱转探索新环境的小黑狗面前,然后又把依旧蹲在篮子不远处的小灰狗拿过来,放到木盆跟前。
小灰狗猛一被拿住,低声吱吱起来,小身子也有些抖,但是闻到食物的香味,立刻便把头扎到木盆里。
游母已经捡个凳子坐下来,看着游蕊给两只小狗拿好吃的东西,才又继续刚才的话题:“你以后注意些,别穿着这身出去。”
游蕊不想跟她分辨什么,点了下头,又从溪田放好的那堆木柴里捧出来十几根,在杂物房找到钉子,准备在墙边给两个小家伙敲一个狗窝。
看到这会儿,游母忍不住又念叨:“随便它们在稻草堆里一窝就是了,你还废这个劲。”
游蕊道:“您不是让它们看家的,怎么能连一个窝都不搭?”
游母想再训她几句,但看她这作妖儿的样儿,溪田还乐意宠着,这可真是瞎猫碰上死耗子,她再说什么,只怕姑娘不听不说,还要更远她几分。sxbiquge/read/7/739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