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闲谈用饭,百生为一头雾水的温晴、柯小艾还有楚家姐妹道明了此事的前因后果。
“你们实在不必为我如此费事。”姬虎向郭长歌、百生和成乐三人敬酒,酒是凉的,喝进肚里却热了,因为他的心是热的。
入肚前,酒流过炽热的心,变得滚烫。
“你为了我挨打,我们实在也该打他们一顿为你出气,只是让他们道歉实在还远远不够。”百生回敬一杯。
“没错,实在该狠狠揍他们一顿。”成乐义愤填膺,义正言辞,“你不该解了他们穴道,就该让他们每人都尝尝我的拳头。”他看着郭长歌,说着,“咚”的一声,握得极紧以至于指甲都要嵌入肉里的拳头砸在桌边,幸好是石桌,不是木桌,否则就算桌不翻,满桌的杯盘也得翻。
“你没听少寨主说嘛,趁人之危非英雄好汉所为,少庄主在我心里可是一等一的英雄好汉。”郭长歌笑道,说着又去与姬虎碰杯,两人酒兴都颇高,酒量却都不怎样。
成乐最见不得人嬉皮笑脸敷衍他,板起了脸,自顾自喝闷酒,一杯接一杯,越喝越快。
“公子。”温晴知道他酒量好,也不担心,反而为他倒酒,“齐彩带着风四四和刘琼玉来广鸣院找的是麻烦,这种时候,我们可不能自己也给自己找麻烦呀。齐彩那四个儿子虽该打,却是打不得。”
成乐哼了一声,温晴所言他不是不懂,可看到鼻青脸肿的姬虎,就是有些气不过。
“我不稀罕那四个瘟神的道歉,也不想打他们报仇,少庄主你就别多想了。”姬虎大喇喇笑着,多亏了曲思扬的伤药,他现在才不至于痛得笑不出来,“来,我们喝酒。”说着伸出手,拇、食二指捏着满盛美酒的白瓷杯。
成乐与他碰杯,杯酒入肚,无奈摇了摇头,终于也笑了笑。
“对嘛,开心些!”姬虎见他笑了,自己笑得更开心,“还有什么比朋友共饮更重要之事,其他事不妨都先忘了。”
对呀,还有什么比朋友共饮更重要之事,似乎这件事本身就能让人忘了所有的不开心!
可偏偏现在还真有不能忘的事——
“你们何时入宫?”温晴问。
“我想快了。”郭长歌回。
“不管什么时候入宫,十天之内我们必须离开上京。”
“我知道你的意思,可是……”郭长歌说着去看百生。
“可是什么?”温晴随着他目光看去。
“我不能走。”那二人视线相交处的人说话了,他放下了酒杯,想到“死”,谁还能喝得下去酒?
“为什么?”温情皱眉。
“我若走了,家里的麻烦就大了。”
“你可知道你不走的后果?”
“我知道,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你知道我们不可能让那种事发生。”
“谢谢你们,不过那或许是最好的结局,你们实在不该干预。”百生偷瞥了眼婉如,只觉勇气倍增。
“那绝不是最好的结局。”郭长歌立时反驳道。
“那还能有什么办法?”百生看向他,眼里还存着些希望,若有办法能活,谁又愿意真的去死。
“现在没有。”郭长歌说,“不过十天之内,我们一定能想出一个两全其美之策。”
两全,自然是百生和婉若都得保全!
“齐彩就是齐虹紫他爹?”婉若忽然问,她方才从温晴嘴里听到了这个名字。
郭长歌看了她一眼,只一眼,然后点了点头。
“是齐彩带着他另外几个儿子来找麻烦了?”婉若又问。
郭长歌又点点头。
“广鸣院的人至多砍了齐虹紫一只手,杀人凶手怕是不在此处,齐彩来错地方了。”婉若说。
郭长歌这次也想点头,却没有点。
“我听你们方才说十天之内要离开,为什么?”婉若决定问个彻底。
“百生的父亲向齐彩承诺,十天之内找出凶手,否则就交出百生替罪。”
“你爹如此绝情?”婉若两条细小的眉毛贴近了些,看向百生。
百生不回话,轻叹一声,接着快饮一杯。
“是你哥的护卫砍掉了齐虹紫的手,要交不也应该把你哥交出去吗?”
“这么说吧,”百生放下酒杯说,“如果我和我哥同时掉进了河里……”
“你爹肯定先救你哥?”婉若猜测。
“我爹会让我哥踩着我向岸上游,如果那样他还游不上去……”
“要到那时候,你爹才会去救你哥?”
百生缓缓摇头。
“两个儿子都不救了?”婉若奇道。
“百家子孙都为传承《武林志》而活,我哥是下一代的总纂人,当然比我要重要,而我爹是这一代的,他还有未完成的书稿,一定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冒险去救任何人。”
婉若无语,自从郭长歌口中得知了自己的身世,她曾无数次在心中想象父母的形象,其父楚钟何在她想象中千百种的形象里,绝没一种是百生父亲那样的。
父亲或慈祥,或严厉,但总不该是绝情!
“你爹虽不把你当亲生儿子看,但在我想象中,他一直是个挺厉害的人物呀。”不禁想到自己慈祥的养父,可曲思扬却忽然用言语狠狠刺了百生一刀,正中心脏。
不当亲生儿子看,实在是过分的说法,可也是最贴切的说法。百生不禁叹息。
“你想说什么?”他不解曲思扬的后半句话。
“我想不通你爹怎会因为齐彩给他的压力而让自己的孩子去死,就算真的不是亲生的,总也该有点感情吧。”
她又提一遍“不是亲生的”,刚拔出的刀子又插回了原来的伤口中,让百生不禁有些动摇,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不是亲生的。
“那个齐彩真的厉害到能威胁你爹?”曲思扬又问。
只凭齐家当然无法威胁到掌握武林中许多门派和世家大族机密的广鸣院,但即便如此,父亲也不愿为我得罪齐家——不是齐家厉害,是我太无足轻重罢了。百生黯然,暗想。
“会不会是因为他带的那两个帮手很厉害。”还没等百生回话,曲思扬就自语道,“小晴姐,你方才说齐彩带的两个人叫什么来着。”
“风四四和刘琼玉。”
“风四四,这个名字怎么有些耳熟?”
“丐帮帮主,他也在萧不若侵入玉汝山庄时所带那十六人之列,我曾和你们提起过的。”百生说。
“这么说他是玉汝山庄的人,那不是自己人吗?”
不管过多久,想到可怜的萧不若精心挑选的帮手实则大多都是敌人,拾愿堂众人的同情之感都会油然而生。
“此人不止是玉汝山庄的人,也曾是我们拾愿堂的前辈。”郭长歌忽然想起成峙滔曾和他说过的“老一辈”拾愿堂成员的那些名字。
“你怎么知道?”曲思扬问。
“庄主和我说起过。”
“那岂不是自己人中的自己人?”曲思扬眼里闪着光。
且不说“自己人中的自己人”这种说法有多么奇怪,光是曲思扬那种过于乐观的态度就让所有人都有些不安。
“此事会不会与山庄有关?”成乐压低了声音,说出了所有人的担忧。
会不会是玉汝山庄想要借齐虹紫之死来对付广鸣院,毕竟广鸣院若是一倒,朝廷对江湖势力的约束就会彻底被解除。
可玉汝山庄又怎能预料到齐虹紫会死,一切发生的岂不是过于巧合?
“公子你莫要多想,或许齐彩只是单纯与风四四交好,才会请他来助拳。”温晴说。
“但愿吧。”
成乐实在不愿自己的父亲和此事有关,可他又忍不住胡思乱想。
“风四四是乾坤堂的人无疑,却不知刘琼玉是不是。”郭长歌忽道。
“刘琼玉并不在萧不若所带那十六人之列。”百生说。
“刘琼玉倒在其次,我最怕的是齐彩……”成乐皱眉道。
“怕齐彩也是乾坤堂的?”郭长歌问。
成乐点了点头。若刘琼玉和齐彩也都是乾坤堂的人,那么玉汝山庄就一定在谋划着什么,极有可能会对广鸣院不利。
“怕什么怕,他们是不是乾坤堂的,你这个做少庄主直接去问问不就得了?”曲思扬总能想到最简单也最困难的方法。
——道理很简单,执行起来却不是一般的困难。
“行!”成乐竟采纳了曲思扬的建议,“我就去诈他们一诈。”
“诈?”曲思扬觉得这个字与成乐这个人实在不搭调。
然后她看向郭长歌,带着一种“他和你学坏了”的鄙视眼神,郭长歌只能以一种“不关我的事”的无辜眼神作回应。
“诈!”慢饮一杯酒后,满面红光的成乐看起来很有自信。sxbiquge/read/13/1315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