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拾愿辑录 第352章 错事(十八)

厉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而凌飞雪直到被一把推到了苏家这边,已经松了绑安安稳稳地站在苏霁月身边了,她仍然感到十分的不真实,仿佛踩在云雾里一般。

苏善君用微不可闻的声音叹了口气,但看他神情并无失望或怨怼之意。他似乎早就预料到苏良弼会做此选择,所以并不意外。不过他儿子苏光风,似乎是因为咽喉上抵着随时都能夺走他性命的锐利笔尖,于是对苏良弼的选择微有些不满。他眉头紧锁地看着面前的两位长辈,心里清楚,按当前这样的状况,下一个得救的人也不会是他。于是他又看了眼厉直,那个在他眼里呆头呆脑而又死气沉沉的少年,竟忽然觉得有些眼熟……

凌飞雪转头看向苏家众人,他们每个人都神色如常,似乎一点都不觉得惊讶,这让她十分困惑。

苏素染似乎猜到了她的想法,微笑道:“我爹行事向来如此出人意表,可说是有些古怪了,姑娘不必挂怀。”

这是凌飞雪初次得以看清苏素染的脸,而且距离如此之近,借着火光看得无比清晰——那一瞬间,她呆住了。

将来如果有人问起,她绝对不知该如何去形容那种美貌,也不敢去形容,因为她怕她连人家万分之一的美丽都形容不出来。她自知用自己这张笨嘴去说,恐怕既误导了别人,对创造出这张美丽脸庞的造物主也是不可饶恕的严重亵渎。

凌飞雪甚至不禁在想,自己若是……她忽然看向了厉直,确定他的目光虽并未落到自己身上,但所幸也没有锁着苏素染,不由得松了口气——原来她方才是在想,自己若是男子,见过苏素染后,别的女的肯定都瞧不入眼了。

苏素染见她神情古怪,忽忧忽喜的,关心地问她:“姑娘,你没事吧,伤得很重吗?”

“啊,不碍事的,”凌飞雪回过了神,“苏姑娘,令尊的行为绝不可说是古怪,而应说是侠义,教人不得不佩服。”

对她的话,苏素染不置可否,只微笑着点头致意。

“‘仁侠’苏良弼,”张石丘笑道,“啧啧,这样的选择,果然没让大家失望呢。”

“第二件事呢,”苏良弼不想和他多言,只想快些解救剩下的两人,“说吧。”

“第二件事就简单了,”张石丘脸上带着不怀好意的笑,“我只想向苏大侠你借样东西。”

“你要什么,尽管说。”苏良弼说着,看了看厉直和苏光风,又看回张石丘那张带着令人不安的笑容的脸。

“碧水剑、飞火扇、流云笔、疾风掌,苏家的四大绝学,”张石丘说这些的时候,苏善君的神色愈发凝重,因为他已猜到他要的是什么了。果然张石丘接着说:“我也不贪心,只想向苏大侠你借来流云笔的全本心法秘籍一观。请你放心,等我看完后,定会立时归还的。”

当年他身为苏家门人时,选修了自己最感兴趣的流云笔法,但只学到了招式和部分心法,未及学全就被赶了出来,自己仗以行走江湖的一套武学之中,最精妙的几招总是难以发挥其应有的威力,引为平生一大憾事。苏家四绝学各有各的妙处——碧水剑绵柔无止,飞火扇刚猛无俦,流云笔飘忽无定,疾风掌迅捷无伦——也各有各的威力,不过张石丘也明白贪多嚼不烂的道理,知道这四种武学光是能完全领悟其中一种,就足够他开宗立派,横行江湖的了。

苏良弼忍不住笑了笑,“等你看完,还不还倒也无所谓了。”

“兄长,万万不可将本门武学的心法秘籍给他啊!”苏善君知道可能劝不住兄长,于是转向张石丘,喝道:“张石丘,从你被赶出家门的那一刻,就不被允许继续使用我苏家的武学。当年兄长仁慈没有废你武功,你实在该心怀感恩呐,怎敢再提这等无理要求?”

张石丘“呵”地一笑,“无理要求?我就是这般无理你待如何?难道你还想废了我武功?呵,尽管来啊!”

苏善君怎么不想,看着张石丘脸上那贱兮兮的笑,他的眼中简直要冒出火来,可当又看到儿子眼睛里的恐慌和对他的祈求之色,他也只能无奈叹息——显然,儿子为了保命,并不想让他这个当父亲的再多言半句。

“兄长,”不过他还是开口了,“如果他用我苏家的流云笔法在外为非作歹,那该如何?”

没等苏良弼回答,又是张石丘的笑声先传入耳中,紧接着他说:“苏家的流云笔法?哼,你倒提醒了我……这样吧,从今起,流云笔法就是我湖州铁笔门的了。”

“你在放什么狗屁?”苏善君大怒。苏家众弟子也跟着叫骂。

张石丘却仍面带笑容,回应道:“你们骂得再欢又有什么用,这件事又不由你们决定。”说着他看向了苏良弼。

“依你,流云笔法是你湖州铁笔门的了,”苏良弼道,“但你最好重新想个名字,人们未必见过,但大多都知道流云笔法是苏家的。”

“‘仁侠’既然都这么说了,当然不会反悔了?”张石丘笑问。

“当然不会。”

“兄长你……”苏善君气得直跺脚。

苏良弼看向他,沉声道:“为了光风,我别无选择。”

“便是为了光风,也不值……”

“善君!”苏良弼及时阻止了胞弟再说下去。那样刺耳的话语,作为父亲,实在不该在儿子面前说出口。

就在这对兄弟相视无言之时,张石丘已经命人解了厉直的绳索,放了他自由。他跑到凌飞雪身边,伸手想要拉她的手,却在半途收回,接着目光躲闪地说:“你……你的伤……”对他一个从未经历过打杀的富家公子来说,凌飞雪染血的白衣实在过于触目惊心。

凌飞雪微笑着没有说话,看着近在咫尺的厉直,忽然伸出双臂紧紧抱住了他。

“真不坦率,还说不是老婆呢。”苏霁月看着他们,小声说道。她还记得厉直曾说凌飞雪不是他的妻子,虽然他并没撒谎,但当下发生的事令他的话难以让人信服。

“可我还没有给你流云笔法的心法秘籍呢。”苏良弼看了看那对相拥的男女后,才对张石丘说。

“那种东西又不是随身携带的。”

“你就这么信任我?”

“不如先听听第三件事吧。”

苏良弼用安抚的眼神看了看自己处于惊慌状态的侄儿,抬眼道:“说吧,我洗耳恭听。”

“这件事有些难,在你办成之前,令侄恐怕得一直和我作伴了。”

苏良弼微微一笑,心想原来如此,怪不得他那么爽快地放了厉直,所谓三个人三件事只是种说法,只要苏光风还在他手中,他就算提出三十件事,自己恐怕都得一一照办。

“终于有些难了吗?那可太好了,”苏良弼谈笑道,“最后一件事若还不难一点,我心里都过意不去呢。“

“几年不见,苏大侠倒是风趣了不少。”

苏良弼笑了笑以作回应。

“这第三件事,”张石丘接着说,“是想请苏大侠为我找一件东西。”

“什么东西?”苏良弼问:“是神兵利器,还是古帖字画?”他记得张石丘也是颇爱好书画的。

张石丘缓缓摇头,“都不是。我要找的这件东西,江湖中人们称之为,”他缓缓说道:“玉成令。”sxbiquge/read/13/1315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