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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什么呀！”</p>
裕凤仙退了几步，耳根有些泛红，见老太太笑呵呵的看着自己，当即不依了：</p>
“奶奶，您说什么呀，怎么就，就……”</p>
“这要是年后招婿，没几年不就得生几个胖小子来？”</p>
老太太微笑。</p>
“呀！”</p>
小院内热气蒸腾，听得这话，裕凤仙彻底绷不住了，拖着大刀落荒而逃，听着身后的调笑声，脚步更快，一眨眼就没了影子。</p>
“这小妮子终于晓得害羞了。”</p>
瞧着孙女远去的背影，张文安面带微笑，他转头看向老妇人：“不过嫂子这话，当是开玩笑吧？”</p>
诚然，一家人间传法，虽也犯忌讳，可木已成舟加之那小子也参悟了不败天罡，宗室那群老东西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下。</p>
只是……</p>
“是，也不是。”</p>
老太太的脸上没了笑容。</p>
“怎么说？”</p>
张文安沉声道：</p>
“前几日，我也瞧了眼那小子的卷宗，这小子出身着实差了些，一无师承，二无人脉，且手段狠辣，因着当街凌迟聂文洞而被通缉……”</p>
说到此处，他话语一顿，扫了一眼老太太的神色，才道：</p>
“起于微末者，一路走来坎坷，难免愤世嫉俗，这样的人，纵然天赋再好，只怕也不是良配……”</p>
老太太不置可否，待他说完，方才淡淡道了声：</p>
“出来吧！”</p>
“嗯？”</p>
张文安眉头一拧，转眸望去，顿时一怔：</p>
“黄四象？”</p>
来人衣着单薄，面色蜡黄，却正是黄四象，他出来向两人见了个礼，微笑着问了声安。</p>
他曾为云州锦衣卫指挥使，虽因重伤退下，却也认得面前这两位。</p>
“徐文纪遣你来当说客，要保那小子？”</p>
张文安心中恍然，这才知道自家这老嫂子为何起了‘招婿’的念头。</p>
“老大人听闻不败天罡外传，特遣黄某来此拜见老夫人。”</p>
黄四象抱拳回应，手心却有些濡湿。</p>
事实上，早在杨狱展露青龙真罡之时，徐文纪就察觉到了不妥，到得丘斩鱼将平独山的信息传回，立马就派他赶赴道城。</p>
他一路不停，陆路转水陆，足足一月有余，才堪堪在凌晨赶到了龙渊王府。</p>
“怎么，我张家的事情，他徐文纪也想管？他未免管得太宽！”</p>
张文安面有不悦。</p>
“行了！”</p>
老太太神色如常，示意黄四象继续说。</p>
后者点点头，方才道：“诚如张老所说，老大人派黄某来，却有保杨狱的意思在，可更多，还是为王府未来谋算。”</p>
“呵~这说辞，是徐文纪教你说的吧？”</p>
张文安冷笑：</p>
“老夫最不喜他的，就是这一点！他要保人，却不直说，偏要扯幌子出来！”</p>
“是不是幌子，张老莫非不知？”</p>
黄四象也不着恼，只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反问道：</p>
“老王爷昏迷几近二十载，可有法痊愈？</p>
小世子好逸恶劳，慕男色而远女子，如何是好？二公子多年囚禁，修了一身邪法，你待如何？</p>
三公子倾慕佛法，二十年不出寺门一步，又能怎么办？”</p>
黄四象言辞锋利，字字铿锵，丝毫不留情面的揭着王府的伤疤，直让张文安脸色发青，怒火窜起，却又无处发泄。</p>
因为，这正是他夜不能寐的隐忧。</p>
“世上没有长开不败之花，起起落落乃是天理循环，老二何必动怒？”</p>
眼见张文安青筋暴起似要发作，老太太方才一叹，她语气中带着萧索，更有一缕潜藏极深的无奈与懊恼：</p>
“若是当年，老身能心硬一些……”</p>
“嫂子！”</p>
张文安沉声打断，冷冷的看着黄四象：</p>
“老夫倒想听听那徐文纪还有什么诡辩！”</p>
黄四象答：</p>
“老大人曾言，龙渊王一脉最后的气数，就在小郡主身上，欲要破局，必要招婿。”</p>
“哈哈哈！”</p>
张文安回以冷笑：</p>
“即便是招婿，以我家凤仙的身份、人品、资质，天下家的名门望族足可任选，凭什么选个被朝廷通缉的狱卒之子？”</p>
“此子有三好，黄某可一一道来。”</p>
黄四象面不改色心不跳，缓缓说道：</p>
“第一，其非大族出身，无有家族掣肘，其中好处不言而喻。”</p>
张文安不置可否。</p>
“其二，其人天赋绝顶，以老大人的说法，龙渊三州，近五十年里，也只有王牧之、魏正先、韩柏等几人勉强可比。</p>
未来成就，不可限量！”</p>
“夸大了吧？”</p>
张文安忍不住了。</p>
“若无此等天赋，何能参悟‘不败天罡’？”</p>
张文安顿时无言以对。</p>
“第三嘛。”</p>>
黄四象拉长声音，却是望向了老太太：“小郡主与其志趣相投，皆心慕武道，若结为夫妇，必是琴瑟和鸣。”</p>
“嗯……”</p>
听得这话，老太太眼神动了动，却也不曾表态，张文安瞧她反应，心中微沉：</p>
“其人身份不明，被人收养前来历一片空白，若……”</p>
“士林元老，一代大儒徐文纪，为其加冠取字，可算身份否？”</p>
这下，张文安也只得闭嘴了。</p>
徐文纪的势力当然无法与龙渊王府相比，可其两朝元老，从政从军皆有恩泽留下，天下九道，不知多少人以他的弟子自居。</p>
这样的潜在影响力，事实上极为可怖。</p>
“婚姻大事，还要问过凤仙自己，这且按下。”</p>
老太太开口了：</p>
“徐大人遣你前来，可有东西带来？”</p>
“老夫人慧眼如炬，却有东西带来，也要从老夫人出，要走一物……”</p>
说话间，黄四象取出一本泛黄的古籍。</p>
“嗯？！”</p>
见得这卷书，两个王府主事者的神色都是一遍：</p>
“这是，御制大诰！”</p>
瞧着这卷古书，张文安倒吸一口凉气，老太太眉头微皱，又自舒展，她随手翻开，正有一页折角。</p>
“你家大人要什么？”</p>
黄四象微微躬身：</p>
“要一份束脩。”</p>
“嗯？！”</p>
听得这话，张文安都为之动容。</p>
“好。”</p>
老太太闻言大悦，取下腕上佛珠，递给黄四象：</p>
“此物是老身得自烂柯寺的佛珠，虽算不上宝贝，也足可让佩戴着，不生百病，滋养身体。</p>
就作为凤仙的束脩，还望先生不要嫌弃……”</p>
“如此，黄某告退。”</p>
恭敬接下佛珠，黄四象倒退离去。</p>
这时，张文安才瞧见御制大诰上翻开的那一页，有朱红笔迹如刀锋，圈出一条，杀气腾腾：</p>
“太祖大诰有言；允许任何人捉拿扰民、害民之官吏，其正官首领官及一切人等，敢有阻挡者，其家族诛！”</p>
自古而今，敢堂皇令民拿官、杀官者，唯一人也！</p>
望着杀气腾腾的大诰，张文安陷入沉默，后又笑了：</p>
“咱家，是不该在意什么出身家世……老夫此时倒是有些好奇了，那小子有什么了不起，值得徐文纪如此为他谋划。”</p>
“御制大诰，无怪乎他要求到咱们了。也只有咱们能用大诰为那小子脱罪了……”</p>
老太太合起大诰，慢悠悠回房：</p>
“你遣人送他一送，不然……”</p>
张文安心中一凛。</p>
……</p>
……</p>
啪！</p>
简单搭建的台子上，醒木重拍。</p>
说书先生清清嗓子：</p>
“话说那白山黑水之间，坐落着一座七杀神宫！这座神宫可不得了，相传建造之时，金帐王庭遣派了数十万民夫去开凿山丘……”</p>
“前言说那么多作甚？”</p>
说书先生一句话没说完，下面就有人吵嚷起来：“你这老家伙颇不厚道，每次说书前，前文扯一大堆！</p>
老子记性很好，用不着你帮俺回忆！”</p>
“是极，是极！”</p>
其余看客也都附和。</p>
一场说书拢共半个时辰，前文就要一盏茶，谁人受得了？</p>
“诸位，诸位！”</p>
那说书先生忙拱手作揖，平复一众看客的烦躁，也不敢再多絮叨，切入正题：</p>
“话说七杀神宫代代相传，六代黑山老妖皆是天下绝顶高手，历代都被草原诸部落供奉为神！</p>
尤其是当代黑山老妖，早就晋位武圣，强横的不可思议！”</p>
那看客又打岔：“这黑山老妖若真有如此强横，那什么马龙图怎么敢去挑战他？”</p>
“你！”</p>
说书先生被顶的够呛，但也只得回答：</p>
“相传这黑山老妖之所以如此强大，实是因为其代代传承，每一代黑山老妖寿终之前，都会将毕生功力传承于弟子……”</p>
“那马龙图名为挑战，实则是想要得其承认，成为第七代黑山老妖！”</p>
……</p>
六楼靠窗处，杨狱留着一分心思听着酒楼的吵嚷，同时翻阅着怜生教搜集的情报，以及一些隐秘记载。</p>
或许是曾经留有阴影，杨狱但凡不那么忙的时候，总会寻处酒楼，点上一些酒菜，慢慢品尝。</p>
林文君、余灵仙两女也在。</p>
瞧着不时饮酒吃喝翻阅卷宗的杨狱，两女都觉得牙痒痒，几日里，可没少吃亏。</p>
‘都说这小子惹怒了朝廷，怎就没见有人追杀？！六扇门、锦衣卫的人，都死了不成？’</p>
林文君裹得严严实实，心中腹诽不已。</p>
她也是头一次见到这样悠闲自得的通缉犯，却也深知，以其人的轻功与余灵仙那蠢货的白鹤为助力。</p>
想要擒下此人，宗师出手都未必能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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