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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p>
这是两人交锋多时的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碰撞。</p>
张灵峰赤红的眸子中尚未映出画面，排山倒海都不足以形容的力量，已然在击穿金光咒之后，彻底爆开。</p>
如被重锤戳爆的水袋，一霎都不到，粘稠的血浆爆成血雾。</p>
护体金光咒、真罡、血气、真气……</p>
拳力所至，何止是摧枯拉朽，巨大的轰鸣不及扩散，几乎被挤出了全部血液皮肉，似骷髅般的人影，已被狠狠的掼在地上。</p>
泥沙俱扬，裂痕龟裂。</p>
“噗！”</p>
直至此时，那血雾炸开之声，方才传递到所有人的耳畔。</p>
死，死了？！</p>
望着那爆开的血雾，平原内外一片死寂。</p>
两人的碰撞着实太快，快到除却在场的几位大宗师之外的绝大多数人，都没有反应过来。</p>
只是看到血雾爆开、人影坠地，才有音波轰鸣如雷滚动。</p>
这才惊觉，胜负已分了？</p>
“赢了！”</p>
感受到那跌落谷底，如风中残烛般虚弱的气息，林启天终于松开了弓弦，一时站立不稳，汗出如浆。</p>
先后两次重伤，哪怕是他，也有些支撑不住了。</p>
“杨狱……”</p>
余景松开十指, 电光隐去, 望着那立于风中的青年刀客，心中一时震惊难复。</p>
多年里，万象山一门，都是他在主事, 对于这位几可算是‘小师叔’的情报, 更不知看过多少。</p>
然而，哪怕心中一度拔高对于他的预期, 此时看来, 只怕还是低了。</p>
他尚未理清张灵峰究竟是如何在瞒过所有人的情况下，将龙渊城炼成道场, 可其强横不言而喻。</p>
换做他处, 以魏正先、林启天的手段，单独一人都可将其镇压击杀，可在此间，其一人足可横压两尊大宗师。</p>
甚至于, 若非杨狱突兀而至, 甚至有战而胜之, 全盛登顶的可能。</p>
“胜了！”</p>
“这疯子死了！”</p>
“这疯子死了！”</p>
短暂的沉默之后, 远处人群传来阵阵压抑不住的惊呼, 甚至不乏拍手称快的。</p>
之前鬼神虚影之下, 他们几乎以为自己死了, 此时眼见始作俑者败亡, 自然心中大快。</p>
只有龙渊王车辇所在的方向, 鸦雀无声。</p>
望着泥泞中不知死活，血肉模糊的人影, 老妇人心中酸涩，忍不住红了眼眶：</p>
“老二……”</p>
裕凤仙对于这二叔毫无感情, 但见老妇人声音都颤抖了，也只得安慰她。</p>
反倒是弥留之中的老王爷, 脸上有过一丝释然，他鼓起余力, 奋力抓住老妇人的手臂。</p>
声色俱厉：</p>
“让他死！”</p>
见得老妇人默然点头, 方才如释重负，昏死过去。</p>
呼呼！</p>
被巨力排空的气浪回填空缺，掀起的狂风吹散了杨狱放松之后，蒸腾如云雾般的汗气。</p>
暴增多倍的力量, 全面催发之下，对于他自身的压力同样绝大。</p>
这一吐息, 直好似吐出一挂云雾来。</p>
噼里啪啦~</p>
还刀入鞘, 轻拧筋骨，就自发出阵阵弓弦弹抖、虎啸龙吟之声，未多久，声音渐小。</p>
如连绵珍珠落玉盘，清脆又悦耳。</p>
体魄的打熬，是漫长且无捷径的，只是, 承受重压之后, 杨狱能感觉到，他的皮肉更为紧致。</p>
有种重锤敲打之后, 杂质排除，更为精悍的感觉。</p>
“呼！”</p>
一口浊气吐出，杨狱方才看向了废墟中, 低吼、惨笑的</p>
张灵峰。</p>
准确说，是直至此时，方才看得清楚的命数。</p>
【张灵峰】</p>
【命格：吊角白狼】</p>
【命数：一紫四金二红二青】</p>
【判官入梦（淡紫）、出身高贵（淡金）、道术天骄（淡金）、气开玄关（淡金）、王侯之命（淡金）、气高心傲（淡红）、时运加身（淡红）、偏执成狂（深青）、睚眦必报（淡青）】</p>
‘吊角白狼？果然是判官……’</p>
杨狱眸光一凝，落在最后。</p>
那是，</p>
【判官仪式进行中】</p>
大宗师的生命力，已超乎寻常人的想象。</p>
此时此刻的张灵峰，好似一具被剔除了骨肉的骷髅，仅有皮膜连着些许，却仍有一口气不散。</p>
甚至，能够发出声音来：</p>
“我不甘，不甘心……”</p>
他的声音沙哑且失真，但杨狱却没什么心思听他扯什么，屈指就要将其最后一口气弹灭。</p>
他不知判官的仪式是什么，但毫无疑问，仪式尚未中断, 这就意味着, 眼前之人还未放弃挣扎。</p>
“杨大侠。”</p>
这时，远处传来的声音唤住了杨狱, 正是被解开了气血、内息束缚的老妇人。</p>
这年近九十，满面风霜的老妇人，向着杨狱长长一拜。</p>
“您这是？”</p>
杨狱伸手搀扶，却拧起了眉头。</p>
他本以为老妇人是想来求情，却不想她一拜之后，道：</p>
“老身生了这孽子，就由老身来了结他的罪孽吧……”</p>
“嗯？”</p>
“奶奶。”</p>
杨狱挑眉，裕凤仙却满面担忧，抓住了她的袖子：</p>>
“还是我来吧！”</p>
她心有不忍。</p>
老妇人这一生仅有三子而已，父亲早夭、三叔出家绝了俗缘，某种程度上，张灵峰算是唯一一个孩子了。</p>
让她杀亲子，这着实过于残忍了。</p>
“哈，哈哈！”</p>
断断续续的笑声中，张灵峰竟强撑着翻转了身子，他死死的盯着老妇人，似哭似笑：</p>
“娘啊，你到底还是要杀我了……”</p>
老妇人身躯一颤：</p>
“这，或许就是你的命……”</p>
“命！”</p>
几乎将喉管都咳出来，张灵峰血肉模糊的脸上尽是狰狞：</p>
“那道果，难道不是你们拿给我的？！”</p>
“我……”</p>
老妇人神色一黯，杨狱突然出手，先她一步，发重手打碎了他的头颅。</p>
砰！</p>
浆血横流。</p>
“你？”</p>
老妇人身子一僵，旋即叹气：</p>
“有劳你了……”</p>
“他在拖延时间。”</p>
望向彻底黯淡下来的夜幕，杨狱的神情凝重：</p>
“今日，是鬼节！”</p>
“嗯？！”</p>
裕凤仙一怔，靠上前来的林启天面色却是大变。</p>
一众人循着杨狱的目光望向天幕，就见得深沉的夜幕之中，不知何时浮现出浓烈的雾气。</p>
这雾气不是来自龙渊城，而是凭空产生，其一出现，笼罩平原的雾气都被吸引了过去。</p>
于深沉的夜幕之中翻滚交汇，隐隐间，似乎有一扇莫可名状的大门浮现在雾气之中。</p>
轰隆隆！</p>
无云的夜幕之中响起惊雷。</p>
“那是……”</p>
感受着那若隐若现的大门出现之刹那，垂流而下的古来苍凉气息，林启天、余景等人的面色皆是一变。</p>
“古老相</p>
传，七月十四为鬼节，夜幕降临后，鬼门关开，适时将会有群魔出笼，百鬼夜行……”</p>
林启天喃喃自语。</p>
鬼门关的传说，不止是他，在场大部分人都听说过类似的传说。</p>
可古往今来，哪有被记录在册的鬼？</p>
以至于，若非杨狱提及‘鬼节’，而夜幕之中，又自浮现出这奇诡大门，一众人甚至根本没有想到此处。</p>
“这，或许才是他的仪式？”</p>
余景开口了，他看向杨狱、林启天、魏正先，神色惊疑：</p>
“只是，这世上，真的有鬼门关？”</p>
这世上到底有没有鬼门关？</p>
杨狱不清楚，其他几人也都默然不语，只是望向夜幕，随着张灵峰的气息断绝，空中的雾气也自消散不见。</p>
自然，那奇诡古老的大门，也随之消失不见了。</p>
“此子，真真心思狠毒，若真有鬼门关……”</p>
说着，林启天都有些说不下去。</p>
他不知这鬼门关后是否真有什么百鬼夜行，但冥冥之中，他就察觉到了凶险，这扇门若是真个被打开。</p>
只怕……</p>
“这，这孽子，竟是要开鬼门关？！”</p>
老妇人浑身冰凉，额头见汗，突然狠狠甩了自己一巴掌。</p>
“奶奶！”</p>
裕凤仙忙拉住她。</p>
“老身一时心软，险些酿成大祸……”</p>
惨白着脸向着杨狱又一拜，不等他回话，这老妇人已然掩面而去。</p>
裕凤仙本来还有话想说，此时也只得跟上，离去。</p>
“唉……”</p>
望见这一幕，林启天不由的叹了口气：</p>
“这也怪不得老王妃，实在是，这世上又有几人能对自家孩子下得了手？”</p>
杨狱点点头。</p>
大公无私，说来轻松，可想要做到谈何容易？</p>
不要说那老妇人，放眼全场，包括魏正先、林启天、余景、任小枭等大宗师，包括他自己。</p>
谁又能真个干净利落，杀伐果断？</p>
呼！</p>
驻足许久，直至将张灵峰散逸的命数一一吸纳。</p>
上次命数燃尽之后，他此时所拥有的命数寥寥，再见得高等的命数，鼎中的小葫芦丝毫不想放过。</p>
此时，夜色已深。</p>
平原上已无多少人，绝大多数的百姓早就在之前逃了个干净，其余人也在张灵峰死后纷纷散去。</p>
当然，还有人在远处远远的看着，不知是江湖武人，还是各家的探子。</p>
林启天与魏正先，也都先后告辞离去，要去养伤。</p>
东厂的那些位识趣的没有靠近，只有余景，在等候了片刻之后，不知想起什么，也离开了。</p>
“镇邪印的仪式，还未完成。是要将动乱全部肃清吗？”</p>
瞥了一眼鼎中嗡嗡鸣动的镇邪印，杨狱按下心思，踏步走向龙渊城。</p>
此时风高夜色浓，却有一人负手城楼前，静静等待。</p>
“王牧之！”</p>sxbiquge/read/15/1524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