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汛回去找东西, 大衣已经不翼而飞。
他的手机和现金都在大衣里。
再想去找小蔺, 找了一圈, 小蔺也不见踪影, 他四处走, 干脆迷了路。
这就是说走就走的旅行的一大坏处。
楚汛以前就对此不屑一顾, 觉得不切实际, 矫情,愚蠢——在陌生的街道上迷路难道会有趣?
所以,换在曾经, 假如出去旅游,楚汛一定要做好详细计划。
但他现在发现,其实只要是有人的地方, 没有钱不能解决的, 要是一时解决不了,就加钱。
他这场旅行多舒服, 当甩手掌柜, 什么都不用管, 衣食住行小蔺全部安排妥当, 出去有豪车接送, 买东西有小蔺拎包, 住宿必是高档酒店,还随时随地有个小帅哥哄他开心。
这才不过一周,快把他养成废物。
楚汛找了一圈, 没找到蔺焰尘, 想借路人手机打电话,还没施行,他猛然想起自己压根没有背过小蔺的电话。尴尬。
他没了钱包又没了小蔺,迷路在异国街头,还是有那么点慌张的。看来运气也是守恒的,前几日运气太好,今天就倒霉了。
不过,反正酒店又不会长腿跑掉,他想办法回酒店总能和小蔺接头,坐车过来好像才十来分钟,这是市区内,车开的不快,应当离得不远,三四千米,说不定不用打车,问个路,慢慢走回去也来得及,至多一两个小时。
他一个大男人,还能丢了不成?往糟糕了想,就算有坏人,譬如人贩子,也不会要拐卖一个三十岁的大叔啊,即便是看上他的器官,他将死的内脏难道还有用不成?楚汛苦中作乐地想。
楚汛在街头漫步,走了十几分钟,看到前面围着一群人,凑过去看热闹,人多也暖和嘛。
楚汛还有闲情逸致去看热闹,哦,是个街头歌手在表演。
一个白人青年在路边抱着把吉他席地而坐,空吉他盒打开放在跟前,这倒不稀奇,但他带了一只肥嘟嘟的猫咪,同普通的卖唱者比,仿佛陡然变得高贵起来。
这人唱的一般,但他唱歌时小猫就坐在他身边,特别乖巧伶俐,有时会跟着歌声摇两下尾巴,瞬时把两脚兽们逗得嗷嗷叫,纷纷扔钱表达爱意。
多有趣。
楚汛记得小时候家里养过一只大黄猫,矜持高贵的很,旁人等闲不能接近,喜欢在院子里晒太阳,还喜欢吃玉米,是只丰腴可爱的公猫,就叫咪咪。但咪咪特别亲近他,每次跑出去玩了,他在门口叫一声,咪咪就会回来。猫的寿命只有十几年,咪咪在他十八岁那年去世了。楚汛非常伤心,后来也没有再养过猫。
楚汛心生感慨,多驻足了一会儿,听首歌。
歌手轻轻拨动吉他弦,低吟浅唱起来:
“He was a friend of mine(他是我的一个朋友)
every time I think of him,I just can't keep from cryin'(每当想起他,我便止不住哭泣)
He died on the road,He just kept on 摸ving(他死在路上,终日奔波)
Never reaped what he could sow(付出从未有回报)
I never had too much 摸ney,And I never been quite satisfied(我不富裕,也不知足)
He never done no wrong(他没做错什么)
A thousan miles from home(离家一千英里)
And He never harmed no one(他没伤害任何人)
Every time I hear his name Lord(每次我听到他的名字)
I just can't keep from cryin',Cause he was a friend of mine(我止不住哭泣,他曾是我的一个朋友)”
歌手的声音低沉沙哑,沧桑伤感。
多倒霉,楚汛闭上眼,无意在路边听首歌都正戳他痛处。
他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落下泪来。
反正在异国街头,无人认识他。
为什么偏偏是他要死呢?
他从没做过一件坏事,没有伤害过谁。
他勤奋工作,从不挥霍,慎独克己,一直在人生路上努力奔跑。
他到底是做错了什么呢?
他一直不想去想这件事。
疼痛就吃一片止痛片,然后装成无事发生。
可并不是你视而不见,死亡便不会来临。
坚强有什么用?他蹲下来,眼泪止不住流出来。
他其实一点都不想死。
他想活着,他想活下去。
他这辈子从没遇见过什么好事,爱情、亲情、事业通通不顺利,世上无一人真心爱他,但他还是想活下去。
“阿汛!”
有人叫他。
楚汛无力回头。
蔺焰尘终于找到他,着急地跑到他身边:“阿汛,我都急死了,你怎么蹲在这里?”
“你怎么没穿外套?你是很冷吗?”
蔺焰尘脱下身上的外套,披在楚汛身上,他的体温还留在外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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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汛被绝望浸得冰凉的心仿佛被这温度感染,慢慢暖和起来。
蔺焰尘发现楚汛的不对劲,跟着蹲下来,发现楚汛在哭泣,吓了一跳:“对不起,对不起,都怪我没好好牵住你的手,害得你迷路,别哭了,阿汛,都怪我……”
楚汛破涕为笑:“你才因为迷路哭起来呢!你当我是小孩子啊?”
楚汛吸了吸鼻子,站起来,腿有点发麻,对蔺焰尘说:“过来,给我抱一下。”
蔺焰尘立即张开手臂,对他敞开怀抱。
楚汛抱住他,这家伙散发着热气,像个暖炉,他把脸埋在蔺焰尘的怀中,蔺焰尘抱住他,还记得要帮忙裹紧外套。
楚汛觉得心里舒服了很多,蔺焰尘就是他专属的大宠物,当他伤心难过的时候抱一下,会好受许多。
蔺焰尘说:“你冻得发冷了,外套呢?”
楚汛说:“外套落在位置上,我就是回去拿外套,但是外套不见了,再找你,你也不见了。”
蔺焰尘抱歉地说:“是我的错,我真是个傻子,我没发现你忘记带外套,你走开去找外套我又没注意。”
楚汛说:“是我忘了和你说,我没想到会走散。……好了,快回去吧,你把你的外套给了我,吹多了冷风你要感冒的。”
半路上,蔺焰尘问他:“阿汛,你为什么哭?”
楚汛想了下,眼角还带着泪渍,笑了:“算了,你就当成我因为迷路,吓得哭起来吧。”
蔺焰尘知道楚汛瞒着他什么,起初他天真地以为楚汛和他在一起很快乐,但在一起越久,他越是能感觉到楚汛的不快乐,楚汛到底是为了什么而如此悲伤呢?
他的直觉告诉他,绝不是仅仅因为父母和那个辜负他的旧爱。
楚汛好似振作起来,转头又变得混若无事,对蔺焰尘说:“我想去落基山脉玩,滑雪,溜冰,一路向北,最后去看极光……先这样,玩够了再想下一个去玩什么,你好好安排。”
蔺焰尘犹豫了要不要追问,还是作罢,颔首,愁眉苦脸地说:“好,我一定想办法让你高兴起来。”
这男孩子多可爱?楚汛主动亲他一下:“小蔺,你对我真好。”
蔺焰尘心猛跳一下,竟然有点脸红起来。
隔天,睡到自然醒。
蔺焰尘告诉他下午一点出发。
楚汛心血来潮:“那应该还有空,你陪我去个地方。”
蔺焰尘问:“哪里?”
脱-衣-舞给他深刻教训,去什么地方必须提前问清。
楚汛说:“拉斯维加斯的市政厅婚姻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