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星洲突然伸手来抓住肖锐的左手, 大拇指在虎口位置呈圆环样摩挲旋转着。
肖锐顿了顿, 以为唐星洲醒了, 可垂下眼睫看他的时候, 发现唐星洲根本就没有醒。
肖锐想抽手回来, 唐星洲却紧紧地抓住。
最后没有办法, 肖锐搬来一张原木凳子坐在唐星洲的身旁, 先来无事,他又声右手拿起唐星洲抄写的《易经》来看。
看着手里的字, 想到昨晚在后院看书时碰见的唐星洲, 肖锐微微摇了摇头,他心里想着, “这世上怎么会有他这样的人,也不知道他晚上翻墙到后山去做啥?”
肖锐看了一会儿他抄的字,耳边传来唐星洲喃喃的声音, 不大声, 可肖锐恰好可以听得一清二楚。
“抄抄抄书……不是看在是你的份上,老子才不抄呢!”
唐星洲过了一会儿, 又说, “……我要下山抓怪……”
肖锐仔细看了眼此刻趴在黑棕色木桌子上面的唐星洲, 突然觉得他也不像自己想的那么玩世不恭, 至少心里还想着为民除害。
殊不知唐星洲只是在道观里呆久了闲得慌,想要活动活动下筋骨而已, 什么拯救万民于水火这样的事情, 他可没有那么伟大。
下午吃完饭的时候, 二师叔过来找肖锐,跟他说后天会带一个同门师弟下山抓妖精,还说会从新来的那批小师弟里挑一个出来,其中就踢到了唐星洲的名字。
当时肖锐说唐星洲夜晚私自翻墙外出,被自己逮到了罚抄《易经》20遍,二师叔听后有些吃惊,正打着眼睛说,“怎么玉虚观的规矩变了吗?私自外出不是至少要到罚过室抽打三鞭子的吗?”
玉虚观的门规是出了名的严格,道观里的师兄弟都是不敢稍稍逾越的,更别说是顶风作案了。
肖锐沉了沉嗓子,说,“念他是初犯,给他一个罚抄《易经》的机会。”
二师叔难得瞅见冷面无私的肖锐居然也会法外留情,他说,“真的难得啊,难得肖锐你会通融。”
肖锐面不改色,不再多说些什么。
他看深了唐星洲一眼,轻叹了声,“想下山抓怪,你又贪睡,明早你怎么来得及交20篇完整的《易经》给我。”
更为重要的是道观里每一篇罚抄版本的《易经》都要经由肖锐的手送给掌门查看,肖锐纵然是想放唐星洲一马,他也没办法做到。
看在唐星洲睡觉的时候都记挂着要下山抓怪,为民除害,肖锐终于还是拿起了签字笔,一笔一画,一个字一个字的替唐星洲抄起了《易经》。
他一晚上没睡,一直到听到金钟撞响“咚咚”声时才搁下了黑色签字笔。
左右依旧被唐星洲紧紧抓住,肖锐用右手整理了下抄写好了的本子,之后伸手缓慢地推开了唐星洲的手。
唐星洲这一觉睡得那是真的舒服,不知道为何明明是趴在桌面上睡的,可他却没有半点腰酸骨痛,反而还神清气爽。
清晨山腰处的鸟鸣声“叽叽喳喳”叫醒了唐星洲,他坐在原木椅子上慵懒地伸了个懒腰,左右瞅了瞅发现自己居然在藏书阁里,他有些蒙圈,一时间还没想起到底是咋一回事。
瞅见了面前那本泛黄的线装书《易经》时,脑海里猛地想起自己是到藏书阁来抄写《易经》的。
“完了完了,这都大天亮了,我都还没抄完怎么交给肖锐啊?!”唐星洲伸手挠了挠鬓角的头发,这下子是真的有些着急了。
不能下山去抓妖精活动筋骨,落星舟到没什么所谓。
可叫他难过的是,又要被困在玉虚观里,听那些他早都已经背的滚瓜烂熟了的法术,这就很是无聊了啊。
眼下时间也不够了,唐星洲垂下头治好认了,只是一想到等会儿去到教室要看冷冰块肖锐那张扑克脸,唐星洲心里就一万个不是滋味。
明明长得这么英俊帅气,干嘛要那么高冷拒人千里嘛!
还吃了我的烤红薯呢!
这人养不熟的!
唐星洲这样子说着,正要挺直腰杆站起来呢,不轻不淡地一眼却瞅见面前不仅放了六本罚抄的《易经》,而是足足有二十本!
唐星洲:“!!!”
他不敢相信地睁圆着澄透的双眸,回过神来赶紧伸手抓过来20本抄写的《易经》看,发现眼前真的有20本抄写的《易经》,一本都没有少。
他努力搅动脑细胞思忖着,可怎么想都觉得不可能的啊,昨晚趴在桌面上睡前,他真的是只抄了6本啊……
想不透彻。
唐星洲左右转了下脖子,这不大不小的动静恰好牵动了披在他身上的那件白色外套,挂在左肩上的外套掉下来半截。
唐星洲看了看白色外套,之后伸手摸了下。
真实。
不是做梦!
唐星洲突的想起昨晚藏书阁里除了他之外,还有一个人。
“肖锐!难不成是肖锐!!”
唐星洲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
披在他身上的这件白外套唐星洲又印象,就是肖锐昨天白天的时候穿的那一件,款式简单,质量极好,肖锐穿在身上看着身姿挺拔,英姿飒爽!
唐星洲伸手抓住白外套的袖子,勾动唇角笑了下,“闷骚。”
唐星洲手里挎着白外套,之后伸手抱起20本抄写的《易经》,风风火火跑回到宿舍里,放好白外套后,又急忙抱起20本《易经》跑到教室里。
刚跑到教室门口,上课铃声就响了起来。
“铃铃铃——”
“呼~”唐星洲骨气腮帮子,呼出一口气。
“跑那么急做啥?”温健问。
“没有。”唐星洲说着,一屁股坐到凳子上,他有意宁转头看向窗外,果然瞅见身穿一身白色长褂的肖锐走过来了。
许是肖锐长得过分英气冷峻了,走在他身侧的二师叔气场完全被他盖住了,唐星洲的眼里只瞅见了肖锐。
那个大晚上在后院里看书,却被他翻墙过来压倒在冰冷的石条上。
那个冷沉着脸像块冰雕罚他抄书,却帮他抄了14本《易经》的高冷,却有些许闷骚的青年。
肖锐目不斜视地走进教室里面,二师叔站在讲台上,伸手拍了下讲台。
啪。
“这位是肖锐,是你们的师兄。”二师叔说。
“诶,他是我们师兄?怎么回事?我们的大师兄不是温师兄吗?”一个身材较为瘦削的男生手里拿着一只签字笔说。
“是啊,不都说我们的额大师兄是温健吗?那这位是?”
“你们都不知道吗?肖锐师兄是掌门的首徒,和我们不是同一个师傅的,听说掌门只收了他这么一个徒弟。”
“哦!难怪!”身材瘦削的男人说。
“难怪什么?”另一个穿着蓝色道袍的男生说。
“难怪他的待遇和我们的不一样啊!你不觉得他穿的长褂质量都特别好吗?而且很明显二师叔对肖锐师兄的态度要好很多啊,你们不说的话,我还以为他和二师叔同辈分的呢。”
“其实还真的差不多,搞不好啊,肖锐进道观的时间比二师叔还要长。肖锐师兄可是年纪很小的时候就成了玉虚观的首徒了呢!”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啊!?”穿蓝袍道袍的男生说。
“当然,我可是玉虚观的八卦小能手!”说着抓出了裤兜里的爪机,度娘走一遍,这世上就没啥秘密了。
众人翻白眼:“………………”
很快教室里面闹哄哄的了,二师叔抬手大力拍了下,叫大家安静一点。
“昨天我说过今天会从你们中间条一个人跟我还有肖锐一起下山历练,今天我请你们的肖师兄过来听课,你们积极一点表现,等下课后,看你们的表现决定选谁。”二师叔说完后,示意肖锐随便找个位置坐下。
肖锐迈开修长的双腿往教室底下走去,走过两排后,瞅见一个空位就要坐下去,这时身旁的男的说,“肖师兄,不好意思,这理由人坐的,他肚子不舒服去上厕所了……”
肖锐继续往后面走,一直来到唐星洲的面前,突然一转身走到隔壁桌,要坐下去的时候,耳畔传来二师叔的话:
“肖锐,你坐中间这一排吧,在中间这排更方便观察他们的课堂表现。”
肖锐微微侧身,之后走到唐星洲的身旁,搬开木凳子直接坐了下来。
成了唐星洲的同桌。
唐星洲心里说不出来的滋味,似有百味杂陈那般。
他偏头看着肖锐,勾起嘴角的弧度笑着说,“肖师兄,你好。”
“你好。”肖锐清冷着说。
唐星洲瞅见肖锐把背挺得直直的,他和肖锐认识的不深,可唯有的几次见面,都看见肖锐是挺直着背的。
肖锐的脸上没有半点神情,一双淡漠寒星清冷的眸子远远地看着讲台。
唐星洲有意瞥了他一眼,然后伸手肘去推了下他的手臂,压低声音说,“诶,昨晚谢谢你。”
肖锐依旧冷如青峰上的寒霜,半句话都不说。
“骚,闷骚!”唐星洲嘀咕着说。
说话时,二师叔也讲了快有一半的课堂知识了,他说,“我在我来问个问题,你们谁知道的就举手回答,回答得好的会加分,很有可能和我一起下山历练。”
二师叔说着,他转动了下眼睛,然后说,“你们谁知道飞星盘九宫飞星,并且能详细解说这里面的规律?”
二师叔说后,底下的师兄弟很快议论了起来。
“飞星盘这知识点我们还没有学啊,这可是要用来算时运改命的,应该是下学期的课程吧!”
“那我们怎么可能会?整个班里大概只有一个人会吧。”
“谁?”
“还能有谁,掌门的首徒肖锐呗。”
“这倒是,他应该什么都学会了吧,不过这次下山历练,他又不是我们的额竞争者,我们大家都不会,二师叔应该会出另外一个题目吧!”
“嗯。”
……
在他们所有人都以为不会有人知道飞星盘九宫飞星的原理时,最后一行那霍然有个身姿清俊的少年郎挺直腰杆占了起来。
“二师叔,我会。”
“不会吧!那不是……唐星洲吗?上课最喜欢趴桌子睡的人,他会晓得下学期的知识?”
“你们信吗?反正我不信。别说是飞星盘了,大概就连最基础的罗盘24山他都不知道是什么吧!”
“就是啊!他才来道观报道没多久吧,好像还不到一个月时间啊。”
“是半个月,没到半个月时间。”
几乎所有人都不相信唐星洲会说得出飞星盘九宫飞星的原理,可唐星洲深吸了一口气,一气呵成,洋洋洒洒不仅把原理说了出来,还把个中每一个飞星卦如何飞行到下一个九宫格的要害和优缺点都说了出来。
同门师兄弟:“!!!”
“真的假的啊?他那么牛|逼的吗?!”
“不知道,我猜八成是胡诌的。”穿蓝色道袍的男生瞟了唐星洲一眼,说。
“看他说得好像是那么一回事啊,他该不会是上课的时候都趴着睡,实则是咱们班里的黑马吧?!”
“好!唐星洲你说的真好!”众人议论纷纷时,站在讲台上的二师叔突然拍手称赞。
坐在底下的师兄们都用冷冷的眼神盯着唐星洲看,心里那是一万个难受,他们最看不起眼的小师弟,居然一鸣惊人了!
简直是震惊的下巴都要掉到地上了。
教室里面只有唐星洲的室友温健知道他绝非凡品,虽然唐星洲每天上课几乎都趴着睡觉,可温健知道他对老师上课的时候讲的内容早已经如数家珍了。
只是他怎么都想不通,平时觉得上课无聊,喜欢趴着睡的唐星洲,今天怎么像是打了鸡血那样,不仅主动回答问题,还是十分积极地第一个站起来回答问题了?!
不是说最讨厌上课举手回答问题的学生了吗?
觉得没意思的不是吗?!
唐星洲也不理会师兄们都在咬耳朵说什么,他回答完问题后,悠然自若地最回到座位上。
唐星洲转动了下乌润清澈的双眸,这下子可以下山打怪是没跑了!
下了第一节课,肖锐踱步走出到教室外面,唐星洲赶紧抱起20本抄写的《易经》一路小跑跑了出来。
“肖锐,你等等。”唐星洲叫住肖锐。
肖锐闻声,蓦地回过头来。
“这里是20本,我抄完了。”他把20本抄写的《易经》交到肖锐的手上。
然后凑嘴巴近肖锐的耳蜗边,压低声音说,“谢谢你啊,晚上我烤红薯,你过来后院吧。”
肖锐微微拧了拧剑眉,“明天下山,今晚早点休息。”
落星舟:“…………”
好学生都这么讲究早睡早起的么?
年青少年,晚睡一点有什么关系啊!
唐星洲这样跟肖锐说,肖锐却没有再回应他。
肖锐往前走了几步,唐星洲又跟上来,走在他身旁说,“诶,肖锐,你住哪个宿舍啊?晚上考好红薯我给你送过去啊。”
“不用了。”肖锐说话的语气依旧很冷,叫人瑟瑟发抖。
“告诉我嘛,你住哪个宿舍啊?”唐星洲追问。
肖锐抬起冷冽的眸子看了唐星洲一眼,”想知道我住哪间宿舍做什么?“”
唐星洲愣乎了瞬,之后嘿嘿笑着说,“没啥,晚上可以顺便带你的外套送回给你。”
肖锐说,“那外套你留着吧,别人穿过的,我都不会再穿的了。”
唐星舟:“…………”还真有洁癖啊!
晚上,唐星洲在后院里烤红薯,考完后,专门带了两个去找肖锐,他本以为去问管理宿舍的那位管理员就能知道肖锐住哪间宿舍了,却不料就连管理员也不知道肖锐住在哪里。
手里捧着两个热乎乎烤红薯的唐星洲:“……”
问不到,唐星洲就又换个地方去问。
反正道观就这么大,难不成还会人间消失了不成。
就不信找不到!
他接连找了几个宿舍区,可还是没有低昂到肖锐住在哪里,唐星洲郁闷了,心想不应该啊,难不成他还真的人间蒸发啦?
最后,落星舟决定去问二师叔,二师叔一定知道肖锐在哪里。
他来到二师叔的房间,敲门。
“叩叩叩。”
“谁啊。”特属于中年男人独有的低沉嗓音传了出来。
“二师叔是我,我是唐星洲。”
“哐当。”实木门敞开了。
“星洲,这么晚了你找我有事?”二师叔问。
“没事。”唐星洲思考着刚怎么问二师叔,脑子一转,说,“二师叔,白天的时候肖锐叫我晚上去找他,可我忘记问他要去哪找他了。”
“你找他有事?”二师叔问。
唐星洲说,“就说一些明天下山的事情,二师叔你知道肖锐他宿舍在哪里吗?”
二师叔说,“你去他宿舍找不到他的。”
二师叔抬起左手手腕,看了下手腕处的银链手表,说,“这个时间点,他应该在冰室里,你别去找他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冰室?”这么晚了去冰室做啥?!
唐星洲离开后,手里捧着两个略微有些发烫的烤红薯沿着去冰室的小路,一路跑了过去。
当他跑到冰室门口,走进去准备扯亮嗓子喊肖锐的时候,不轻不淡的一眼恰好瞅见光裸着上半身的肖锐在穿衣服。
落星舟:“???”
“肖锐,你在这做什么啊?”唐星洲问。
肖锐回头看了眼,瞅见是唐星洲,冷声道,“练功,你来这做什么?”
唐星洲腿上带风走进去,来到肖锐的面前,把手里的烤红薯直接递给他。
“来,我刚烤好的,给你。”
肖锐抬起眼帘看着唐星洲,说,“我不喜欢吃甜的,你吃吧。”
“别啊,这次我烤了很多个啊,你不吃那多浪费啊。”唐星洲说,“不喜欢吃甜的,就试着吃吃看嘛,兴许会喜欢呢。”
唐星洲又把烤红薯递给肖锐,这一次肖锐没有拒绝。
他和唐星洲一起走出冰室,坐在冰室门前的石阶上吃烤红薯。
唐星洲吃得津津有味,肖锐问他,“你这么喜欢吃这个?”
“嗯呢,很喜欢。”
“为啥?”
“没为啥啊,以前小的时候家里穷,有烤红薯吃我就会觉得很幸福了。”
唐星洲说着,肖锐见他嘴角沾着红薯皮,说,“你嘴角沾着红薯皮。”
唐星洲伸手背抹了抹。
肖锐说,“还在。”
唐星洲又伸手擦了擦。
“还在。”
唐星洲把头凑到肖锐的近身处,一双清透的眸子直直看着肖锐,说,“肖锐,在哪,你帮我拿下来吧。”
肖锐顿顿,他很少和一个人靠得这么近。
他抬起白净修长,节骨分明的右手,伸到唐星洲的嘴角边,大拇指在他殷红的嘴角处擦了擦。
“好啦?”唐星洲说。
“好了。”肖锐说。
吃完烤红薯后,肖锐起身来要回宿舍,唐星洲跟在他的身后,一直跟着他。
走了大约快有20分钟了,肖锐见他还是跟着自己,回头问他怎么不回去?
唐星洲用脚尖踢了踢地上的小石子,然后说:“肖锐,今晚我可以去你的宿舍睡不?”sxbiquge/read/20/2007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