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若是寻常修行者也就罢了,我好歹也是半个佛门弟子,简称‘佛弟’。看我施展神通、护卫佛法,捣毁你们这个淫窝!”
心念一动,天机感应,惊雷轰鸣。
炽白雷光犹如神龙,低低穿过云海之间,照亮他扬起的嘴角,獠牙半露。
檐角风铃叮铛,雨水飘洒在青石大街上,转瞬间暴雨如注、天地晦暗。
李青山杀意已生,索性敞开胸膛,任由暴雨冲刷。
夜色已深,街道上本就没多少人,暴雨落下,更是冲刷的干干净净,只留他一人独行。
两旁到处都是佛龛佛像,还有金刚护法、罗汉降魔,以及各种叫不出名字的神怪,风格大异于青州寺庙,有一种怪异非人的感觉,仿佛都默默注视着他,一闪一灭的雷光中透出恐怖狰狞。
一个转着经纶的白发老妪,坐在屋檐下诵经,忽然见到一个人影从山下走来,明明走的很慢,一眨眼却在眼前,不禁睁大眼睛。
那人冲她一笑,白牙森然。
她浑身一颤,寒意入骨,再一眨眼,那人影已消失,仿佛只是一场错觉。
但那笑容已深深烙印在心中,令她回想起见过的所有妖魔神怪的雕像辉煌,却都不及那一张平凡无奇的人脸来的生动,像是从噩梦中走出来魔王,反抗降伏,嘲笑佛法,打碎佛国。
将经轮转的飞快,口中唱诵不已,难掩惧意。
灯火辉煌的楼中,所有人都凝神观望。连暴雨雷霆也无暇顾及,反正早就见怪不怪,有雷音大阵守护,不会有任何一道雷霆落在城中,哪有眼前一幕来的精彩。
这位秋门主竟然直言自己有男人。显然不打算接受仓央王子的情意,实在是震撼。
仓央王子也没有让他们失望,立刻道出那“李青山”的姓名,非但没有畏惧,反倒展现决心,不愧是“七世情僧”。
秋海棠一声轻叹。既然把话说开,便再无转圜余地,这雷州已不适合呆下去,索性说个明白:“王子真的有情吗?”
仓央王子笑了:“海棠若是不信,不妨问问在座的每一个人。问问城中的每一个人。”
即便是三岁小儿,也知道“七世情僧”的大名。
雷州大轮寺供奉转轮圣王,门下弟子不入六道轮回,在寿元将尽之时,把精神意念凝成一点真灵,以类似于灌顶的手法,投入新生儿体内,化为“灵童”。
虽然不可能完整保留经验记忆。但却要比寻常修行者强的多,一世不行,便再次转世。称之为“小轮回”。
如此不断积累,只要不中途陨落,每个人都有机会成佛,这些人便被称为活佛。无数年积累下来,雷州的转世活佛,简直数不胜数。这才是万佛城真意。
这位仓央王子已经专修七世,每一世都一番缠绵经历。而且容颜俊秀,文采斐然。是雷州所有女子的梦中情人,到处传唱他的情诗编成的歌谣,所以被称之为“七世情僧”,问他有没有情,简直像是问和尚心中有没有佛。
便有许多人起哄:“王子若是无情,世上便无有情人了!”
秋海棠道:“我不问旁人,只问你。”
仓央王子微微动容,温煦一笑:“果然,你才是最懂我的女子,修行中人的情自然不同于俗情,却更胜于俗情。你若能与我结为伴侣,将来便是西梁国的王后,而且我发誓不会再娶任何女子!”
这话令楼中一片惊呼,女子充满了艳羡不甘,男子却感慨于其中权势。
仓央王子转轮七世,第六世甚至做到了大轮寺的主持,几乎能够渡劫飞升。
这第七世更是选一位王子为灵童,不仅必定能够登上王位,并且还要继续主持大轮寺,有着无与伦比的大权,可谓是雷州第一人。
秋海棠只需点点头,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得到大轮寺与整个西梁国的支持,渡过三次天劫也绝非难事,简直是一步登天。
莫说是女子,怕连男人也无法拒绝这样的条件。
仓央王子无视周围人的反应,深情凝视着秋海棠:“海棠,这能否证明我的情意?或许我的情并不完满,但自信远胜于那李青山的三心二意,他现在怕是已经忘了你。”
楼外人头涌动,就算是狂风暴雨也挡不住群众们围观的热情,将楼围了个水泄不通。
李青山悄无声息的来到楼外,藏在人群之中,听闻此言,心中大怒:“这王八蛋死秃驴,挖墙脚就算了,还想踩我上位!”
这仓央王子的条件确实是极好,但他却并不担心秋海棠会接受。若是她这么容易改变心意,那他根本就不会到雷州来,当初他们也不会有那么多牵连,早在茫茫人海中错过了。
“是的,他或许已经忘了我,他身边的女人从来不少,三心二意也确实不假,不,或许他从未将这情爱之事看的多么重要……”
秋海棠毫不留情的将李青山数落了一番,简直是渣男中的渣男。所有人都觉得离开这样的男人,简直是替天行道。
李青山的脸都黑了,但不得不承认,她还真没冤枉自己,更从中听出一番深情,便默默倾听。
仓央王子脸上浮现笑意,几年来的坚持终于有了回报。几年时间对凡人来说或许很长,但对转轮七世的他来说却不算什么。
女修士本来就不多,能达到如此修为的更是少有,而且她还是天生色相、风华绝代,还修行魅功,更将这份美丽发挥到极致。只要拥有了她,寻常女子哪还放在眼中,对他大欢喜禅的修行将大有益处。
密宗多被其他宗派视为外道,这大欢喜禅更是近乎魔道,非有大智慧者、大毅力者不能修持,于爱欲之中明悟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的佛理,最终必然是要超脱。
但他觉得问心无愧,这对秋海棠也大有好处,若能堪破色相,皈依我佛,更是受用无穷,与他是天生的道侣。
秋海棠一口气说完,顿了一顿,忽然话锋一转:“但这与我有什么关系?与你又有什么关系呢?”
仓央王子愣住了。
秋海棠道:“何必一定算明利弊得失,何必一定要有回报。我钟情于他,那是我自己的事情。难道佛不给殿下好处,殿下就不信了吗?”
仓央王子愠怒:“区区一个妖孽,怎能与佛相提并论?”
“殿下怎么糊涂了,我说不是李青山,而是情啊!在我心中那是比佛还要重要的东西,不过李青山纵有千般不是,却从未向我索取回报,更不欠我什么。再说,他可是很强的。殿下,感念这些年你的照顾,我真的不希望你牵扯其中,这就告辞了。”
秋海棠盈盈一礼,便转身回房。
楼里楼外都是默然,身为雷州之人,没有什么是比佛还重要的,自不能接受这种说法,但又为之动容。
“等等,你要去哪?”仓央王子感觉正在失去极为重要的东西,心中空落落的。
“自然是去找他。”秋海棠回眸一笑,无怨无悔。
仓央王子更加不舍,忍不住道:“他与大夏为敌、与人皇为敌,已是命不久矣!”
“那又怎么样?”秋海棠讶然,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大不了的,但考虑寻常人的想法,若有所思的道:“嗯,所以殿下才敢如此坚持,不怕得罪他……”
“海棠何出此言?我的情意早在几年前就向你表白。”
仓央王子怒道,却有些心虚,因为那时候他先确认了李青山被放逐九州之外,根本没想到他还能回来。没有谁愿意招惹强敌。
秋海棠也不深究:“好吧,莫要动怒,殿下若能陪我走一趟,将这番话与他说明,就算是我冤枉了你,一定向你赔罪。”
“你这是让我去送死!”
仓央王子怎么可能答应,李青山轰杀尸帝、毁灭灵国寺,那是何等恐怖的力量,何等凶暴的性情,就连姒龙一时间都奈何不得他。
自己到他面前说我喜欢你的女人,那岂不是寿星老吃砒霜——嫌命长了。
秋海棠微微一笑:“我帮殿下说情,总不至于必死,他其实不像传说那样可怕。我若是你,纵然必死也一定会去,只要能让所爱之人相信我的情意、记得我的容颜,纵然魂飞魄散又有什么?”
她身上仿佛焕发着无形的光芒,吸引着所有人的眼神,却又令人不能直视,更有一种不可思议的感觉。
凡人轻言生死,多半是一时情绪,抛却的不过是几十年岁月。对修行者来说,那可是几百上千年的逍遥自在,而且青春常驻,不受病痛折磨,更有机会成仙。若是被杀,说不定就魂飞魄散,连轮回的机会都没有。
作为追求长生的修行者,说出这番话语来,实在令人举得震撼。
仓央王子脸色数变,此番不仅得不到她,连“七世情僧”的名号都要大受打击。他的智慧、修为、地位,全都要比她高的多,但若单论一个“情”字却是远远不及,有一种被打脸的感觉。
李青山心中感叹:“好吧,这女人疯的越来越厉害了!以前还只是痴情文艺女青年,现在简直快成情圣了。不过,我喜欢!”(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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