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背对着的侧身身影,那清楚的是他,是唐仁修,他英俊一方侧脸,从这个角度望过去,连四十五度角都没有。但是却可以清楚瞧见纪微冉,她闭着眼睛,那睫毛在阳光里面朦胧不清。她仰头,他定住不动,那些光芒全都落下,让顾敏一刹那再也看不清楚,他们是如此亲吻的缠绵。
突然,就想到了他曾经吻她的样子。
她却也是闭着眼睛。
因为会羞怯,因为会不知所措,因为是他,所以会心动心悸。
但是,她却不知道,他亲吻的时候,是怎样的模样。
此刻,他和另外一个女子,又是怎样?
顾敏却是被惊到了,那些光影全都模糊散开,让她来不及再仔细去瞧。她甚至都忘记了发出声音,不知道怎么了,像是撞见了不该撞见的,她竟是一下子退后,往那回廊的转角躲开。
顾敏的思绪紊乱,她发现自己没有办法去思考!她是该怎么做,冲出去拉开他们,质问他们,还是要怎样。一阵天神交加,只觉得自己动不了!
而那转角的另一处,唐仁修的手一下抓住了纪微冉,他将她拉开,他纹丝不动,只是低头的眼眸里,是一片平静。
“微冉,我结婚了。”唐仁修低声说。
微冉,我结婚了。
顾敏站在另一头,她听见他的声音传了过来。
“你说什么。”那是纪微冉的声音。
“我结婚了,和顾敏。”他又是说。
开始了他们的交谈,在夏日的风声虫吟声中,千丝万缕的传了过来。站出去打断他们,那是不可能了,可是就这样离开,却也仿佛办不到,两只脚就像是扎了根一般。顾敏蹙眉,眉头紧蹙,她尝试着挪动步伐。
可是却又听见纪微冉说,“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都结婚了,孩子都这么大了。”
又不等唐仁修再开口,纪微冉却又说,“唐仁修!我以为你会等我!我以为你会!”
顾敏原本是想要离开的步伐,却因为她这一句话,而在此定住!
明知道偷听不道德,明知道这样做不明智,更不像是她平常会做的事情,但是却还是想要听到,那段过去,哪怕是以这样的方式。顾敏在这一刻,如此私心的想,所以她的手握住成拳!
“我对你说过,我会回来!我对你说过的!”纪微冉的手反抓住他,那样无力,那样的纠结,她的一颗心也仿佛被打成了结!
纪微冉已然记得很清晰,对于那分别的时刻,每一次回想,好似都在面前!
唐仁修只是默然望着她,他好似全都忘记,纪微冉又是道,“也是夏天,也是八月!难道你都忘记了吗!”
“我给你打电话,我对你说,我会回来的!你不记得了吗!”纪微冉一声声询问,连声音都是颤抖。
就是在那个盛夏,十年前的盛夏,那一年的盛夏热的不可思议。
和今年的盛夏一样,又仿佛比之更甚。
纪微冉当天就要远赴国外,她已经到了机场。唐洛焕他们都到了,可是唯独唐仁修没有到。纪微冉在机场等,她进了候机大厅,她依旧在等。不到最后一刻,她都不肯进去,她还在等待。
可是她似乎早就知道,他不会再来。
当纪微冉走向登机口的时候,她拿出手机来,给唐仁修打了一个电话。
他却是接了。
纪微冉可以听见飞机起飞的声音,当时她清楚的认定,唐仁修就在机场附近,他有来,他是真的有来!
“为什么到了机场都不出现?唐仁修!为什么十年前,你连最后一面,也不肯见我?你知不知道,我一直都在等你?”回忆翻开,纪微冉喝问道。
其实不单单是没有出现,就连那通电话里,唐仁修都没有再出声。
纪微冉喊他的名字:修,仁修,唐仁修。
纪微冉对着他说:修,你说话,你说话啊。
可是回应她的,却只有沉默,永远无止境的沉默。
到了最后,唐仁修只说了一句:微冉,一路保重。
再没有多说别的话语,什么都没有,只是像是一句陌生人一样的话语,让纪微冉在机场的登机口整个人崩溃!
感觉到他就要挂断电话,纪微冉仿佛察觉到一生都不可能再握住他一样,她朝他大喊:唐仁修,我会回来!修,我一定会回来的!
最后,电话已经被挂断。
机场里,纪微冉握着手机,浑浑噩噩的,不知道怎么进了登机口不知道怎么坐上了飞机。更是不知道,怎么就泪流满面。
只是在后来很多个日子里,纪微冉都没有再哭过,因为有着期待,所以就觉得等待不算什么。因为想着还要回到他的身边,所以一切都是那样值得。因为还知道他会在那里,所以就认为一切只是在倒计时。
就像是从前学校体育课考试,老师喊一声起跑,她就往前跑。
倒计时开始,终点就在那里。
唐仁修,她就是他的终点!
可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在她回来以后,一切都已经变了,那样的面目全非,让她完全措手不及。
他的身边有了别的女子,那么美好的存在,他已经有了他们的孩子,一家三口幸福美满的样子。
他们得到了所有人的认可,他带着她对所有人介绍。
可是这样的一切,都让纪微冉觉得,如此的熟悉。
因为在很久很久以前,他也是带着她这样对别人介绍的:这是微冉。
纪微冉恍惚中回神,她抬头望着他,抓着他的衣服,那样用力地攥紧着,她不知道此刻还能抓住什么,只是想要知道,当年他说的话,是否是当真,“你不是说过的,等我们大学毕业了就要结婚的!你忘记了吗,你说过的!”
“唐仁修,你怎么能这样对我?你怎么能不兑现诺言!”纪微冉不断地质问着,她陷入于一个泥潭沼泽中,自己快要被陷入进去,再也无法超生。
唐仁修却也记起了。
那一年是因为唐家有亲戚要结婚了,大概是哪一位表亲,唐仁修带着她一起去。事后纪微冉笑问,他什么时候结婚。唐仁修当时想了想说,等到大学毕业后。彼时,他望着她,对着她这么说。
大学毕业就结婚。
他当律师,她就画画。
多么好的未来蓝图,真是美好。
可如今,他的一切都变了,律师不再,他是五洲的唐总,他结婚了,可是对象不是她!
到了最后,唐仁修动了动唇,他只是低声说,“微冉,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
纪微冉在心里面念着,她一颗心都破碎分裂,“我不要你说对不起!修,我不要说这句话!”
她的眼睛里是泪水,全都盘踞着!
唐仁修轻轻拉开她,他却只有那一句,“对不起。”
突然,泪水就掉了下来,纪微冉颤着声音,“唐仁修,我不要你说这句话……”
那哭泣的声音,隐隐约约传了过来,依稀之间,却是可以听的清楚,顾敏的心却仿佛犹如狂风过境后的平静,只是在那砂砾在心里翻滚着,却有一丝酸涩的发疼。
原来他也有过诺言的。
原来他和纪小姐是有着这样的牵绊的。
原来他们原先是打算大学毕业就结婚的。
他向她求过婚,纪微冉曾经是他的未婚妻,是他亲口求婚的未婚妻。如果说之前徐怡静只是商业联姻名义上的未婚妻,那么这一位,却是他真正想要迎娶的女子,是他心中不可抹杀的存在!
过去?
什么过去?
又真的过去了吗?
这个疑问,在心里边不断的盘踞又盘踞。
在一阵寂静中,她忽然一下抬眸,却是瞧见唐韩琛,他出现在了她的视野中!
顾敏原本是想离去,但是此刻,正面迎上了唐韩琛。
而她的身后,却还有唐仁修和纪微冉!
顾敏一下瞠目,此刻的情景,又该是要怎么样。唐韩琛却是朝她露出了一抹笑容来,仿佛他就要开口呼喊。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顾敏抢在了唐韩琛的前面,她开口喊道,“大哥,这么巧。”
这一声呼喊,倒是让唐韩琛眼中浮现起一抹诧异来!
这个女人,怎么就能先开了口?还是在他的前面?
而顾敏的呼喊,不单单是惊到了唐韩琛,更是让转角另一处的唐仁修和纪微冉同时也被惊醒!
纪微冉的眼泪还凝在眼眶里,她忘记要擦去。
唐仁修则是眼眸一凝,他松开了手,立刻一个转身,踱步而出!
只是一下子,就看见了回廊转角另一处站着的两个人。
前方竟然是顾敏,再前方却是唐韩琛!
唐仁修的视线和唐韩琛撞了个正着,各自的眼中都是凛然,随即,他的目光又落回到顾敏身上!
他仿佛都已经明白,她一直都在这里的存在!
却是在这尴尬僵持的时候,纪微冉匆匆擦去了眼泪,她也踏了出来,出现在了唐仁修的身侧。
一下子,全都明了!
四人再这中庭的花园回廊里,没有了躲藏,没有了避让,全都撞在了一起!
是唐韩琛嘴角的弧度。
是纪微冉通红的眼睛。
是唐仁修的凝眸注视。
是顾敏的沉默中微笑。
三个人的世界从来都是太过拥挤,此刻是四人相逢,拥挤到了让人感觉窒息,夏日都要燃成灰烬。sxbiquge/read/25/2559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