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躺在担架上奄奄一息的少女,总不会是装出来的吧?
那自己刚才为何会忍心不救?
果然是见死不救,那少年指责自己,说得一点都不错!
“年轻人,你骂得对!老朽的确是见死不救,配不上这菩萨心肠这四个字,真是惭愧啊惭愧。”
于掌柜知过就改,他抬起头来,直视向小七,苍老的脸上露出愧色,摇了摇头说道。
“哼!”小七昂起下巴,一眼也不瞧他。
围观的众人这才知道原委,原来果然是于掌柜见死不救。
可这也算不得什么罪过吧?于掌柜的和他们素不相识,凭什么非要赊账给他们?
难道就因为这个,他们就想法子激得于掌柜服毒么?
众人一个个张着嘴巴,都露出不以为然的神色,有人想为于掌柜分说几句,可是眼光一转,落到小七脸上的时候,心中都打了个突,不由自主地低下头来。
对方虽然年轻俊美,但却带着一股让人不可逼视的气势和霸气,让人想要臣服于他,哪里敢在他的面前说出个不字来。
“这位姑娘,老朽知错了,老朽开这药铺,主旨本是为了治病活人,没想到临到老来,却是猪油蒙了心窍,只注重利益,看到垂危之人竟然不肯施以援手,真是、真是……惭愧啊。”
于掌柜转过头来,对着若水连连拱手,又道:“姑娘请稍等,老朽马上派人去煎药给贵友服下。”
他一抬手,将若水先前交给他的药方递给一旁看得目瞪口呆的伙计,吩咐道:“拿去照方煎药,快去快去!”
那伙计接过药方,飞奔而去。
围观众人又是一阵摇头叹息,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有和那于掌柜交好的,便出言劝道:“于老头,你和这对年轻人素不相识,不肯赊药那也是人之常情,方才我听贵铺的伙计说,这药方上的药材可值得百两纹银呢,你就这么送了出去,万一、万一……”
他的目光偷着向小七和若水瞟了两眼,又收了回来,小声道:“万一这两人是骗子,你这银子可就收不回来啦。”
他声音虽小,但是小七和若水全都听得一清二楚。
小七只是哼了一声,并不理会,更懒得分说。
若水却眼光一闪,对着说话那人瞧了过去。
那人只觉得一道如寒冰,似冷泉的目光落在自己脸上,抬眼一瞧,正好和若水的目光对上,那样清纯如泉水的眸子,黑白分明,正清悠悠地看着自己,他剩下的话登时咽回了肚子里,再也说不出来了。
呀!都说眸光如镜,看透人心。
这小姑娘的目光果然就像是镜子一般,一下子让他瞧见了自己的内心。
他不由自主地低下头,心想,自己刚才可不是在胡说八道么?有这样一双眼睛的人,又怎么会是骗子!
若水只是扫了那人一眼,就把目光转回于掌柜脸上,声音清脆地道:“掌柜的。”
“老朽在。”于掌柜下意识的答道。
答完之后,他才意识到,自己的这副语气太奇怪了,竟然带着自己平时遇到了官差大人才用的尊敬口吻。
可他竟然不知不觉地对着若水说了出来。
对方明明是个年纪不满双华的少女啊!
他心中惊疑,眨着一双老眼纳闷地看向若水。
他承认,这少女容貌秀雅有如芝兰,举手投足气度不凡,看上去就像是有钱人家出身的大家闺秀,但他这辈子见过的大家闺秀多了去了,没哪个大家闺秀那让他用出这种语气说话。
“掌柜的,你和我们素不相识,不肯赊欠,本是情理之中,这事情我并未怪你。只是我这个人做事,向来有一说一,有二说二,我生平做事从来不喜欢欠别人的情,你之前不肯赊欠,我也并未向你求恳。之前不会,现在,更是不会!”
若水突然敛去了脸上的笑意,一脸庄容地说道。
她目光炯炯直视着于掌柜,纤长的秀颈挺得笔直,下巴微抬,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傲意。
旁人听了她这番言语,登时怪声迭出,有人便冷言冷语地讽刺道:
“哎哟,小姑娘,你真是占了便宜还卖乖,人家于掌柜的大仁大义,肯赊药给你,你不领情也就罢了,还说出这等话来,你不喜欢欠别人的情,那这煎出来的药,你就别要啊!”
“我为何不要?”若水踏前一步,逼视着那人,“这药是我光明正大赢来的,而不是那于掌柜赊给我们的!所以这药,我要得心安理得!”
“嘁,你赢来的?你怎么赢来的?你、你……咦?”
那人抓了抓头皮,突然想起来方才若水和于掌柜打赌一事,他不由自主地看向于掌柜,见对方正好端端地站在柜台后面,不但没有像大家所预想的那样,服了药后就一命呜呼,而且面色红润,看上去竟然比平时还精神了许多。
“于、于掌柜的,你、你没死啊!”那人瞠目结舌地看了于掌柜半天,终于憋出一句话来。
“噗!”旁观的众人差点为他这句话喷饭。
有人忍不住拍了那人的脑瓜勺一记巴掌,笑骂道:“你小子怎么说话呢!有你这么咒人的吗?你小子这可不是在咒于掌柜的早死吗?咦,咦!于掌柜的,你真的没死啊!”
说话这人也睁大了眼睛,惊讶无比地看向于掌柜。
众人这才意识到,服了毒药本该一命呜呼的于掌柜,竟然好好的活着。
一个个全都傻呆呆地站在那,像看鬼一样看着于掌柜。
于掌柜先是听众人一口一个问候自己死没死,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可他马上就反应过来,自己服下毒药已经好一会儿了,竟然没死!
他也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还是伸出手去抓了抓头皮,纳闷地道:“咦,原来我没死啊!”
他几乎已经忘了自己服过毒药这码事了,因为喝下那药之后,他肚子里一点也没觉得疼痛,不但不疼,他反而感觉自己比平时的精神更是好了许多。
这简直太奇怪了!
莫非那小姑娘开出来的药方,真的是治愈自己顽疾的良药?
但这根本不可能!
那里面含有八种剧毒之物啊,明明是杀人的毒物,怎么会变成救人的良药呢!
不可能,不可能!
除非那姑娘是一名盖世神医!
他张大了老眼,不可思议地向若水望去,只见对方正气定神闲地瞧着自己,一张娇颜嫩得能掐出水来,怎么看都是个十五六岁含苞绽放的小姑娘,他就更觉得自己眼花了。
像这样年纪的小姑娘,就算她打娘肚子里开始学医,也绝不可能有这样高明的医术!
就在于掌柜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时候,围观的人们已经反应过来,发出“哄”的一声大笑,把于掌柜的围在了中央,对着他上上下下的打量,七嘴八舌的询问。
每个人恨不得把他从头看到脚,从头发丝看到脚后跟,想瞧明白他明明喝了那毒药,却怎么会平安无事的。
“于老头,你没死,哈哈,真好,太好了。”
“快告诉我们,你喝了那毒药之后,肚子不疼?不难受?这太不可思议了!”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于掌柜的,你后福无穷呐!”
人们纷纷向于掌柜的道贺,乱嘈嘈的吵成了一片。
于掌柜一个头变成了两个大,他只有一张嘴巴,如何能够应付众人的几十张嘴巴?一时之间又哪里能回答得了这许多问题?
他只能脸上挂着笑容,对着众人抱拳团团一揖,来达谢众人的关切之情。
可是他心底却还有一个疑团没解,虽然说自己喝下这毒药之后,暂时还没发作,也没死,但这剂药真的就治好了自己的老寒腿吗?
谁知道日后会不会再次复发?
一想到那寒疾发作之苦,于掌柜满心欢喜顿时一扫而空,机灵灵地打了个冷颤。
不行,不行,这事儿非得向那小姑娘问清楚不可。
“大伙儿请安静,老朽有话要说。”
周围的人声实在是太嘈杂了,吵得他耳朵发麻,他只好伸出双手压了压,示意众人安静下来。
可是现场乱成一片,他的话声已经全被人声淹没,连他自己都听不见自己说了些什么。
于掌柜露出无奈的苦笑。
他踮起脚尖,拼命往若水的方向张望,生怕这小姑娘一转眼就不见了,到时候自己可找谁问去。
可是人们拥上来的时候,已经将若水远远地隔了开去,于掌柜的脖子都要抻断了,也没看到若水的影子。
他心里一急,又连着喊了两次:“请大伙儿静静,静静。”
可根本没人听到。
突然之间,“砰”的一声巨响,就像是晴天打了个霹雳。
所有人都震住了,不知道是从哪响起了炸雷,这外面明明是大晴天啊。
“都给我闭嘴!谁敢再说一个字,这张桌子,就是他的榜样!”
一个声音冷厉之极的响了起来。
众人循声望去,见说话之人就是先前那俊雅脱俗的黑衣少年,登时起了轻蔑之心,有人正想喝问他说话好大的口气,可是眼珠一转,看到了小七的右手,登时张大了嘴巴,半个字也不敢说。只见小七的右掌正好拍在那张又厚又重的柜台上,那张柜台是用极为厚重的原木所制,光厚度就足有一尺多,加上用了这么多年,台面上厚厚的一层包浆,油亮坚硬。
可是现在那光滑如镜的台面上,竟然出现了一片蛛网状的裂纹,而且裂纹还在不断扩大,密密麻麻,发出轻微的噼啪声。
然后众人的眼睛就睁得大大的,再也闭不上了。
只见那张厚重的柜台,突然之间就散了架,化成了一堆碎木头块,散落了一地。
任是谁,也不敢相信这少年一掌之力,居然有这样的威力!
但如果不是这少年拍的这一掌,这好端端的柜台怎么会变成一堆木头块?
无论如何,这黑衣少年都不是好惹的,自己还是夹起尾巴做人,少说为妙。
小七这一掌立威,震慑住了众人,现场静得呼吸可闻。
小七却没有再看众人一眼,而是皱紧了眉头,低头询问身边的若水。
“水儿,她怎么样了?”
若水早就从人群中退了出来,一直守在唐绛儿的身边,她正在帮唐绛儿把脉,只觉得唐绛儿的脉搏跳动异常,显然是受不得周围人的惊扰,又生了变故。
这会儿现场变得鸦雀无声,唐绛儿的脉息也渐渐平稳下来。
“还好,这些人实在是太吵,唐姊姊现在受伤太重,受不得吵闹,咱们还是寻个安静之处,给唐姊姊治伤为好。”
若水听得小七相询,便皱起眉头答道。
嫌这些人吵?
那就通通赶出去好了。
小七长眉一挑,随手抓起一人,像丢破麻袋一样,往门外丢了出去。
“趴叽”一声,那人腾云驾雾地飞了出去,跌了个四脚朝天,却完全弄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自己怎么好端端地被人给扔了出来。
小七正准备一手一个,把满堂看热闹的人全都扔出去。
若水已经猜出了他的心意,温和地开口道:“小七,这样不好,他们有的也是前来抓药的客人,这里药铺,是于掌柜的地方,咱们总不能反客为主,让人家做不成生意,咱们等唐姊姊服药之后,还是去寻一处安静的所在让唐姊姊养伤为好。”
小七闻言,点了点头,脱手松开了身边一人的衣襟。
那人如蒙大赦,吓得连退数步,躲进了人群里,再也不敢露面。
安静的所在?
可是哪里又有安静的所在?
小七皱起了眉头,他倒是想到了一个好地方。
曲池衙门。
要是说起安静,那里最是安静不过,就算是侯知府,也绝对不敢进去打扰他们。
“好,要不咱们就去知府衙门吧,那儿清静,闲人免进。”小七不假思索地说道。
若水眼睛一亮,拍手赞道:“好地方,好地方,小七,你真是聪明,难为你想得到这么好的所在,咱们就去知府衙门好了。”
两个人旁若无人地说着话,声音并不算大,可是现场静默一片,两人的说话就显得格外清晰入耳,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众人忍不住咂舌不己。
这一男一女究竟是什么来头啊?居然大言不惭地说要带他们的朋友去知府衙门养伤?
他们究竟知不知道知府衙门那是什么地方?
那可是知府大堂!
是整个曲池城最威严、最让人敬畏的所在!
这一男一女肯定不是疯子就是傻子。
有一点他们可以肯定,那就是,这两个绝对不是正常人。
若水和小七旁若无人的说话,别人可以忍受,但那四名衙役却是忍受不了。
他们全都瞪圆了眼睛,从人群中挤到前排,手中的铁锁铁链晃得当啷啷作响,斜眼睨着二人。
“哟嗬,小子,说话好大的口气啊,你小子是什么来头,居然也敢说要去咱们知府衙门?好哇,你想去衙门,那咱们这就走!”其中一名衙役忍不住心头火起,怪声怪气地说道。
“我说小子哎,你这辈子是没进过衙门吧?告诉你,这知府衙门的大门向来是敞开的,想进去很容易,但是想要出来……嘿嘿,实话告诉你吧,那可就不容易!”
又一名衙役叉腰挺肚,神气十足地说道。
“别和这小子说废话,他想进衙门,那就带他走好了,喂,小子,跟我们走一遭吧!”一衙役二话不说,抖起铁链,就往小七头上套来。
这铁链份量不轻,可是他抖动之时,手法极是灵动,显然是驾轻就熟,这十几年的衙门饭没有白吃,准拟一下子套住对方的脖子,拉着就走。
哪知道他一套之下,居然套了个空。
小七的身形站在原地,像是动也没动,可他的铁链却偏偏什么也没套中,这一下大出他的意料之外。
他怔了怔,惊怒交迸,喝道:“好小子,竟敢拒捕,兄弟们,咱们一起上。”
另外三名衙役也没料到会发生这样的变故,他们乃是官差,出手抓人,还从来没有人敢拒捕的。
“你这小子还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啦,竟然敢和咱们官差作对!那就等于是跟官府做对,等于不把皇帝老子放在眼里!”
几人吆吆喝喝,把小七围在了中央,捋袖子抖铁链,一副气势汹汹的架势。
可是四个人刚才亲眼目睹了小七一掌拍碎柜台的情景,对小七暗生惧意,一时之间谁也不敢先行上前动手。
对方竟然敢拒捕,那是分明没把自己官差的身份看在眼里,要是真的动起手来,对方肯定不会手下容情。
自己的脑袋可万万及不上那柜台坚硬!
四人越想越是后怕,嘴里喊的声音越来越大,可是脚下却慢慢地向后退去,心中早就打起了退堂鼓,可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官差大人的脸面还是要保住的。
就算是要逃命,也绝对不能让旁人看了出来。
小七哪里把这四个小爪牙的三脚猫功夫看在眼里,他仰起头来,双手负在背后,对四人一眼不瞧,只等着那药煎好送来,喂唐绛儿服过之后,他们就马上走人。
他才不在乎这四只老鼠吱吱乱叫!
那四名衙役看到小七这副傲然的姿态,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这小子分明是没把自己四人看在眼里啊。
他们有心想上前动手,又担心打不过丢人,可是不动手吧,被这小子如此蔑视,这口气又实在是出不来,憋得难受。
“好、好小子,本官差对你好言相劝,你却敢拒不听劝!等我们回去禀明知府大人,让知府大人处置于你,你、你有本事就别跑,在这儿等着!”
一名官差心思灵动,马上丢出几句场面话,为自己等人找了个台阶。
“对,咱们这就去禀报知府大人去!”其余三人都是欺软怕硬之流,齐声附和。
这几句场面话一丢,他们再脱身而逃就变得堂而皇之,再也让众人笑话不得。
可惜小七早就看透了他们的心思,哪里会如他们的意!
他足尖一抬,踢起地上的三个小碎木块儿,只听得“扑、扑、扑”三声过后,三名衙役全都变成了泥塑木雕的木头人儿,一动不动,其中一个还摆着转身往外奔跑的姿势。
剩下那名没被点中穴道的衙役大惊失色,愣在当地,竟然不知道如何是好。
是打?还是逃?
他一时之间拿不定主意。
甚至他都没看清楚刚才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三名同伴突然之间就不动了。
“滚!回去告诉你们知府大人,让他抬着八抬大轿,来这里接人!”小七看也不看,飞起一脚,将他踢了出去。
他对这四名衙役作威作福的架势十分恼火,不过是几名小小的衙差,可是在一众百姓面前却摆出了比知府大人还要大的气派,一个个挺胸凸肚,颐指气使的模样,让他看了就来气。
如果朝廷用的都是这样的官差,百姓们怎么可能不受气?不怨声载道?又怎么可能不受冤屈?
那四人刚才问都不问,上来就抖铁链拿人,显然是平时做惯了的,如此当差,不知道有多少百姓们吃了冤枉官司,被无辜抓进了衙门大牢。
想要海晏河清,天下太平,整顿吏制已经是当务之急。
那衙役口口声声说要去禀报知府大人,正合他意!
就让那侯知府来亲眼看看,他的手下是如何欺凌百姓,作威作福!
因为自己现在不能暴露太子身份,那这桩差事就交给那侯知府去处理罢,这个时间,那侯知府想来也该从那个山洞里出来了。
如果那侯知府连这点小事也办不好的话,那他这个知府也没必要再当下去,自己也不需要这样的废物来管理百姓!
周围的百姓们看着这一幕,大气儿也不敢出。
他们全都一脸敬畏地看着小七,这个年轻人胆子上长毛啊,居然连官差也敢殴打,不但打了官差,还将官差扣押在这里当了人质,这一会儿知府大人要是带着铁甲军来了,哪里还有这年轻人的好果子吃!
他们平时没少受这些官差的气。
都说是阎王好见,小鬼难缠,这句话真是一点不错。
要是说起侯知府,百姓们都觉得这位知府大人虽然有点贪财,但也可以称得上是一位好官,最起码他没有横征暴敛,也没有劳民伤财。
要说侯知府在任为官的这几年来,曲池城被他打理得也算是井井有条,百姓们安居乐业,生活过得安宁富足。
做为平头百姓来讲,这就是他们最大的要求。
至于被刮点地皮,百姓们也还能忍受。
都说道: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
在这年头,哪里还会有清水衙门!
小七更是深知其理。
在侯知府眼都不眨地就拿出二十五万两银子的巨款,小七就知道,他这个知府大人不是个清廉之人。
但是他也看得出来,曲池城的百姓们过得还算是平安富足,说明这侯知府在治理民生上还是很有一套办法,所以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不打算追究。
在官场上,水至清则无鱼的这条道理,他懂得!
他可以容忍侯知府稍微刮点地皮,却容忍不了他手下的官差在百姓面前作威作福,胡乱抓人入狱!
如果个个官差都这样大胆妄为,受苦的人就是百姓,是他的子民。
小七绝不容许这个!
所以他索性出手教训了四人,杀鸡儆猴,借此良机清一清这曲池城里的吏制,也算是为曲池百姓们造福。
小七所料不错,看到那四名官差在小七手下吃了瘪,围观的百姓们个个心中称快,他们平日里的确没少受到这些官差老爷们的欺压。
可是却谁也不敢当面说出口来。
这年轻人胆子生毛,敢打官差,可他们却没那个胆子,胆敢公然得罪官差,事后这几个官差大人追究起来,自己绝对会吃不了兜着走。
所以众人虽然心中痛快,却都默默无语,一声不吭,就像是一群哑嘴的葫芦。
“这位小哥,咳咳,请小哥稍息怒火,且听老朽一言。”
于掌柜拨开人群,走上前来,对着小七深深一揖。
小七长眉微挑,把脸扭向一边,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他对这个于掌柜没半点好印象。
哼,见死不救,就是个沽名钓誉、假仁假义之人,比这那四名官差也好不到哪儿去!
于掌柜碰了一个钉子,神色有点儿尴尬,他摸了摸鼻子,叹口气,一转眼看到了若水,当下又对着若水深深一揖。
“这位姑娘请了。”
在小七出手教训那四名官差的时候,若水正在帮唐绛儿施针,替她疏通血脉,一会儿服药之后可以加快药效的吸收,这时施针完毕,看到唐绛儿原本苍白的脸上微微浮上一层淡淡的血色,显然自己的这番针炙大有功效,心中甚喜。
她听得于掌柜在和自己打招呼,便站起身来,看向于掌柜,淡淡一笑。
“于掌柜,你服药之后,没什么不适之感吧?”
“啊?没有,没有,老朽不但没有不适,反而觉得舒服得紧。”于掌柜答道,他说的是实情。
他喝了那碗用八种毒物熬成的药汁之后,虽然暂时没有毒发的迹象,但心中一直忐忑不安,不知道这毒药什么时候就发作出来,自己就会一命呜呼。
但是时间过得越久,他不但没有感觉到半点不适,而且他的体内好像多了一道暖流,在全身上下奔涌,尤其是盘聚在他的双膝处,热热的,就像是泡在一池温泉里,舒服得他差点呻吟出来。
他已经马上可以断定,那位小姑娘果然是位真人不露相的神医。
她开的这张药方,看着吓人,却是以毒攻毒,竟然治愈了折磨自己数十年的顽疾。
太神奇了!
这一下简直是喜从天降!
他做梦也想不到那碗毒汁居然真的是治病的良药,他双膝越是舒服,心里对若水越是感激,想起自己之前的冷言冷语,见死不救,更是惭愧得恨不能钻进地洞里去。
他正想让大伙儿安静下来,然后向众人说清此事,并向若水表示谢意,没想到居然又发生了小七殴打官差一事。
于掌柜的脸一下子沉了下来,阴云密布,满心的欢喜全都变成了苦水。
糟了,这下糟了!
那可是四名官差大老爷啊!
这一男一女两名少年定然是外地人,他们不知道本城的官差老爷,那是万万得罪不起的,但凡谁敢得罪了官差,那他定是不想好好的活了。
官差们个个都是小鬼,整治起人来的法子真是层出不穷。
他们能让一个富庶之家变得倾家荡产,将莘莘学子污蔑成鼠盗狗窃,最后沦为阶下囚,也能把生活和美的三口之家折腾得妻离子散……
可是现在,那穿黑衣的年轻人又岂只是得罪了官差,他简直是根本没把这四名官差看在眼里,不但狠狠地当众羞辱了他们,更将他们扣押在了这里,还让其中一人回去报信,扬言让知府大人亲自前来要人。
老天哪,这可是要闯下天大的祸事来了。
曲池城里谁人不知,知府大人手里有一支无坚不催的铁甲军,要是知府大人一怒之下,带兵前来,他这杏林春马上就会变成一堆齑粉!
一想到这个,于掌柜的心里哪还有半点欢喜之意,已经满满的全都化成了恐惧。
他挤出人群,就是想好言好语地劝说小七,哪知道小七却根本不肯搭理他,无奈之下,他只好求助于若水。
“那于掌柜,你既然没事,说明我那药方见效,咱们之前说过的话,还算数吧?”若水淡淡地道。
于掌柜一怔,马上就反应过来,连连点头道:“算数,自然算数,区区千两纹银,不足以表达出老朽感激之情的万一。姑娘医术如神,一剂奇药治愈了这折磨老朽多年的老寒腿,老朽之前却对姑娘如此无礼,请姑娘千万恕罪,恕罪则个。”
说着对若水再次深深做了一揖,然后直起腰来,对着账房先生吩咐道:“快去取一千两银票来,这是老朽欠这位姑娘的,快去取来!”
那账房先生不敢怠慢,答应着去了。
他这几句话说得声音响亮,只听得旁观的人一脸震惊,不知道这于掌柜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于掌柜这双腿有病,求医问药了这么多年而不得治愈,成为他心头恨事,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都清楚。
可今天却亲耳听到于掌柜说,他这双腿被治好了,还是被一个娇娇柔柔有如弱柳扶风的小姑娘用一剂毒药给治好的,这简直是匪夷所思啊!
但于掌柜服了那毒药之后,不但没死,反而活生生的站在众人眼前,这是不容质疑的事实。
难道说这小姑娘不是江湖骗子,不是胡吹大气,而是一位真人不露相的神医?
众人心中疑惑,很快有人想了起来,就在两天之前,有人传言道,在青龙大街上出现了一位神医少女,年纪嫩得能掐出水来,可是治起病来却是毫不含糊。
她甚至不需要摸脉问诊,只看上一眼,就能一口说出对方患了什么病。
而她开出来的药方,更是神奇无比,有的当场找人煎药,一剂便愈,有的甚至连药也没服,那神医少女拿着针儿在他身上扎了几下,困扰那人多年的旧患便不药而愈……
传言越传越广,也越来越是夸大其辞。
传到后来,所有听到这个传言的人都是一脸的嗤之以鼻,心中半点不信。
当老子是傻子么?会相信这个?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的神奇的医术?
就算真有这样的医术,也绝对不可能是个少女就能掌握得了的,全是一派胡言!
可今天当众人亲眼看到,若水用了一剂药就治好了于掌柜多年的老寒腿,他们才想到,那个传言极有可能是真的!
那传言中的神医少女,也极有可能就是眼前这位小姑娘!
众人的心一下子都热了起来,一个个眼珠子紧紧地盯着若水,心中蠢蠢欲动。
他们都是人,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
来到这杏林春的人,不是自己有病,就是家人抱恙,如今突然发现眼前出现了一名神医,这不亚于看到天下掉下了一只金凤凰,无巧不巧地正落在自己眼前。
这样的天赐良机,如果他们再不懂得把握,那可真是傻子了。
“这位姑娘,小人我之前真是有眼无珠,没看出姑娘你是位神医,说了许多不中听的话,还望神医姑娘不要见怪。”人群中走出一人,带着讨好的笑容对着若水抱了抱拳。
若水眼角一扫,已经猜出了他的来意,微微颔首,却不说话。
“呃,小人我也有难忍之疾,想请神医姑娘也为小人开一剂良药,姑娘只管开价,不管多少银子我都愿意给。”那人马上开口说出来意,一副财大气粗的口吻。
若水目光闪动,在那人的脸上转了一转,随口说道:“黄精三钱,黄芪二钱,加淮山药半支,煮水煎服,一日三次,半年可愈。”
“啊?就这三味药?”那人张大了口,一脸愕然。
他的病是个难言之隐,不好意思当众说出口,只想私下里请若水帮他把一下脉,给出药方。
可是若水观其色,一眼就瞧了出来。
那人为治自己这病,暗中也请了不少郎中瞧中,吃了不少药汤子,对药材药性也有不少的了解。
听得若水开给自己的这三味药不但平平无奇,而且廉价之极,加在一起也用不到一两银子,要是说就这三味药就能治好自己的隐疾,他可是半点也不相信。sxbiquge/read/28/2839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