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陌听闻此话,只觉得额上的青筋都要暴起。
又在暗讽他是断袖?
“呵,你也就只能逞口舌之能。”他冷笑着道,“即便你知道事实的真相那又如何?你能奈我何?今日之事,你们险些就能看我倒霉,可月满偏偏这时候发了病,这只能说明天都要帮我。”
“那只能说明月满倒霉,并非天要帮你。”苏惊羽嗤笑一声,“你躲过这次又能如何?终归我和阿尧也没有什么损失,你得意个什么劲,你如今最好还是祈祷月满清醒后会站在你这边。且看她敢不敢用自己的性命,来赌你的真心,渣男。”
话音落下,她冷哼一声,随后牵过贺兰尧的手便走,“阿尧,咱们快回去,别被传染了贱气。”
贺兰陌:“……”
望着前方二人的身影,他的眸底掠过一丝幽冷之色。
渣男?
贱气?
骂人的词汇倒真是不少,总有一日,他要让她哭着求他,且看她到时候还敢不敢如此放肆。
……
“月满的不治之症竟是羊癫疯,真让人意想不到。”回永宁宫的路上,苏惊羽有些懊恼地道,“原本我都快要说服她了,我能看出她的紧张不安,以她那样简单的头脑,必定会先考虑到自己的性命安危,即使她对贺兰陌有情,她也不会甘愿牺牲了自己,可谁能想到,最关键的时候她给我抽羊癫疯!”
“事情既已发生,你也莫要太过懊恼了。”贺兰尧牵着她的手,指腹轻轻摩痧着她的掌心,“贺兰陌只是暂时躲过,黄蟒这事还没完呢,他在我们跟前故意做出小人得志的模样,想必是为了气我们,他心中必定不如表面那么轻松,只是不愿表现出来给咱们看,断袖之癖这个流言已经害得他名声受损,朝中那些迂腐臣子,必定在背后议论他有伤风化,荒唐可笑。”
作为出云国几百年来,唯一一个闹断袖流言闹得人尽皆知的太子,贺兰陌想必压力也不小。
“也对,他若只是个像你一样的闲散王爷,不沾染朝中的政权那也就罢了,可他偏偏是储君,一言一行都被人关注着,闹出这种流言,必定会受到许多批判。”苏惊羽说到这儿,不禁唇角轻扬,“这可真是极好的。现在就盼望着月满清醒之后能够聪明些,别给贺兰陌做替死鬼才好。”
皇帝既然说了要将月满单独关押,那么若是没有他的命令,没有任何人有权利提审月满,如此一来,贺兰陌想再做杀人灭口的事,只怕不是那么简单。
这难度系数,可比灭口祥嫔那一次难得多,祥嫔那一次几乎是被定下了死罪,贺兰陌才敢让人借着李贵妃的名义去行凶,而月满如今还是待审,且还犯了病,多半会被看管的很紧。
“我原本是打算多给贺兰陌添些麻烦,让他无暇再去管月光的事,可今日不巧又让他躲过了一次,如今,他又有时间去作孽了。”贺兰尧清凉的声线在耳畔响起,“月满虽然并不知月光的绝症是终生不能见日光,但她透露给贺兰陌的已经太多了,贺兰陌那般喜欢刨根究底的人,抓住月光这样的一个特点,必定会想方设法去查。一旦他拿到有利的证据,必定会给月光一个狠狠的打击。”
“好在他如今知道的还不全面。”苏惊羽轻呼一口气,“如今最怕他查到这样一种病症,而后直接杀上谪仙殿去,质问月光他敢不敢晒太阳。”
“如此罕见的病,别说是寻常大夫,即便是太医院的老太医都未必知晓。”贺兰尧悠悠道,“但有一个地方,却能够打听这世间各种奇人异事,搜罗来自五湖四海的情报。”
苏惊羽想了想,道:“江湖?”
听说走江湖的,各类小道消息要比朝廷的灵通得多。
“范围再缩小一些。”贺兰尧眉梢轻挑,“我也是今日才得到的消息,小羽毛,你应该还记得,贺兰陌当初是去哪个地方买你的首级。”
“极乐楼?”苏惊羽星眸微微一眯,“一楼拍珍宝,二楼设雅间,三楼开赌坊,四楼卖人头……我险些忘了,那君氏兄弟在江湖里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他们不仅是杀手团队,还兼做情报生意?”
“不错。”贺兰尧轻描淡写道,“所以,你觉得……贺兰陌会不会再找上他们呢?”
“可能性高达九成。”苏惊羽眼角微微一跳,“所以,阿尧,我们不妨现在就去一趟极乐楼,找君清夜,问他究竟知不知道欤寒之症这种病,若是知道,万不可将这个消息卖给贺兰陌。”
贺兰尧闻言,轻轻“嗯”了一声,“咱们得带上鞭子,极乐楼不做亏本生意,你想让他不把消息卖给别人,这相当于是让他亏本,他必定会索要补偿,那个混账玩意最喜欢的不就是让人抽?带上鞭子去,抽他个金光灿烂。”
苏惊羽:“……”
真是——太机智了!
“阿尧,你可真有智慧。”此刻已经走近了永宁宫,四下无人,苏惊羽索性整个人贴到他身上,双手揽着他的脖颈,“聪明得让我禁不住想狠亲两口。”
她说着,头便凑了上去。
然而,她的唇还未贴上贺兰尧的脸颊,便被他抬手挡住。
“咱们不是说好了,半个月之内都不相互轻薄么?”贺兰尧不咸不淡道,“我不再占你便宜,与你同榻而眠也不再对你动手动脚,同理,你也不能随意吃我豆腐。”
苏惊羽:“……”
那坑爹的半个月之约他怎么还记得?
“我知道你此刻想什么。”贺兰尧朝她莞尔一笑,“看你的神情,似乎是在想,我为何记这事记得如此清楚。”
苏惊羽霎时语塞。
这厮是学过读心术么!
“看你的神情,我显然猜对了。”贺兰尧眉头轻挑,“小羽毛,莫不是想反悔?”
“我可以选择反悔吗?”苏惊羽抬手钳住他的下巴,磨牙,“你想证明什么?无非就是想说,你比我还纯洁,我只是数落过你一句,说你不再是当初那个单纯的少年,你就记仇记到现在?”
“谁让你那么说我的。”贺兰尧唇角的笑意有些凉,“我贺兰尧这辈子只会在苏惊羽面前不矜持,对待其他人,我可以做到比和尚还矜持,你信是不信?”
苏惊羽怔了一怔。
不得不说,这又是一句暖心话。
“我信。”她狠狠点头,随后,像是想到了什么,忙问,“阿尧,有件事儿我想问你,从前你对朦胧香没有反应,是因为你不曾经历过男欢女爱,而如今你已经经历过了,朦胧香对你,能起作用了么?”
“怎么,你很好奇?”贺兰尧凤眸中掠过一丝笑意,“能不能起作用,试试不就知道了,小羽毛,要不要试试?小青那儿,有比朦胧香更厉害的——含香引。”
“咳!媚药这种东西,不是什么好东西,咱们正常人不需要用。”苏惊羽轻咳一声,而后道,“阿尧,我此刻正式对你宣布一件事,半月之约作废。”
“作废?”贺兰尧闻言,凤目含笑眯起,“你是忍不住又想占我便宜了?”
“是又如何?”苏惊羽大方地承认,“我又不当半仙,作甚要无欲无求?今夜——你想如何就如何,我不会有任何意见的。”
“想如何就如何?”贺兰尧低笑一声,随后稍稍一倾头,与苏惊羽额头相抵,唇启,吐气如兰,“那咱们今夜不睡觉,决战到天亮可好?”
苏惊羽险些一口老血喷出。
“得了,看你吓的,和你开玩笑的。”贺兰尧抬手捏了捏她的鼻子,“我是多么体贴的人,你最清楚,等你累了我自然就放过你了。”
“你此话当真?”苏惊羽望着他,面上有些许狐疑。
“我何时对你食言过?”贺兰尧又凑近了她一分,浅浅的呼吸喷洒在她脸上,“好了,现在开始,你可以吃我豆腐了。随便吃,不过你要悠着点,这儿不是在我的寝殿内,莫要太过放纵……”
话未说完,直接被苏惊羽用唇堵了回去。
想吃他豆腐很久了。
见鬼的半月之约!
唇瓣相贴,紧密的无一丝缝隙,辗转厮磨,愈发的缠绵悱恻。
漫长的亲吻结束之后,苏惊羽笑道:“极乐楼走起。”
……
天色已黑,帝都的街道上一片清冷。
极乐楼内依旧灯火通明,丝竹之声环绕。
“二公子,有客人上门了,指明了是要找您的。”
“客人?楼里现在很缺人手么?要我这个二当家亲自接待?”装潢华丽的房屋内,君清夜倚靠在紫檀木质的靠椅上,看也不看身前站着的黑衣人,只懒洋洋道,“他们当我是什么?想见就见。”
“可来人说,您一定会去见他们的。那两人一个姓苏一个姓贺兰……”
黑衣人的话音还未落下,便察觉身侧有一阵清风拂过,再看檀木椅上,哪里还有君清夜的身影?
而下一刻,门外便响起了君清夜爽朗的大笑声——
“小羽和小十来找我了哇,哈哈哈哈……”
黑衣人听着这声音,呈木讷状。
二公子方才还一副懒洋洋的模样,这会儿就像打了鸡血似的?
那两个客人,倒真是不简单。
……
“小羽,小十,怎么忽然就来访极乐楼了呢?可是因为想我了?你们的到来,让我觉得这极乐楼更加蓬荜生辉。”君清夜领着苏惊羽二人走向自己的屋子,一路上嘴巴不曾停下,“我还在想着要不要去找你们呢,但我依旧没有想好怎么回答上次小十出的问题,我喜欢一个人,究竟是喜欢她的全部,还是只有她的皮囊,这是我活了二十多年来遇到的最难的难题了。我的头发都想掉了好几根。”
苏惊羽:“……”
只听过想事情想的头发白的,没听过想得头发掉的。
“君清夜,我这次来,是有事儿找你帮忙的。”苏惊羽开门见山道,“听闻你们这儿情报生意做的也不错,想来跟你打听个事儿。”
“小羽开口要我帮忙,我自然是义不容辞的。”君清夜笑着朝苏惊羽道了一句,而后视线一转,落在她身侧的贺兰尧身上,再度粲然一笑,“当然,小十也一样。”
贺兰尧闻言,一言不发,只是眸光渐冷。
他根本懒得与君清夜说话。
“那好。”苏惊羽道,“你这么爽快,我也就直说了,我来跟你打听一种病症,有一种人,见不得日光,白天不爱出门,只有黑夜里才会出门。你可知这是一种什么病?”
“见不得日光,白天不出门,夜里才出门?”君清夜墨眸轻眨,“小羽,你说的这不是游魂野鬼吗?”
苏惊羽:“……”
找君清夜,看来是找错人了。
这个只懂得吃喝玩乐的二当家,真是一点也不靠谱,看他那懵逼样,江湖奇人异事能知道多少?
“小羽,我从你的脸上看到了失望。”君清夜耷拉下肩膀,“关于江湖情报,我知道的很少,但是老哥知道得多,这样,你先在这儿等着,我去楼上给你问问,我们楼里摘录了不少来自于五湖四海的疑难杂症,总有你想知道的,你们就在这儿等着我,不许乱跑!”
话音落下,他也不等苏惊羽说话,便一溜烟蹿了出去。
“极乐楼真的会知道此病症么?”苏惊羽转过身,望着贺兰尧,轻挑眉头。
方才那么问君清夜,只是试探,试探极乐楼里有没有收录月光所得的这种病。
“若是连极乐楼都不知道,那贺兰陌想必也找不到其他的地方可以打听了。”贺兰尧淡淡一笑,“我倒是希望连极乐楼里不曾收录这种病。知道此病症的人,越少越好,不是么。”
苏惊羽闻言,点头,“这倒是。”
二人在屋子里等候了片刻,忽听到屋外有脚步声走近,抬眸望去。
来人竟不是君清夜,而是一名相貌端正的小厮。
“苏姑娘,我家大公子请您上一趟四楼。”那小厮朝着苏惊羽笑道,“只是请苏姑娘一人上去,贺兰公子不可上去。”
“只能我一人上楼?”苏惊羽闻言,眼儿微眯,“理由呢?”
“只请我夫人上,不请我?”贺兰尧唇角扬起一丝阴凉的笑,“你家公子最好能给出一个让我满意的解释。”
“二位,小的只是负责传话的。”那小厮接触到贺兰尧冷冽的视线,只觉得头皮莫名有些凉,下意识后退一步,“苏姑娘,我家大公子说,您想打听的事儿,他正巧知道,为了不让您质疑他,他还让我转达四个字:欤寒之症。”
苏惊羽贺兰尧闻言,当即对视一眼。
极乐楼内,果真有摘录此病?
君祁攸敢给出此病的名称,那么想必是了解了。
“阿尧,你在这儿等我,我独自上去。”苏惊羽朝着贺兰尧安抚般的笑道,“这楼主也算是我的老朋友,你大可放心,我不会有什么事的。”
“老朋友?”贺兰尧凤眸微微眯起,明显不悦道,“你何时交的老朋友,我怎么不知道?”
“上个月。”苏惊羽呵呵笑道,“这大公子是君清夜的兄弟,君清夜是不会伤害你我的,你就在这儿先等着我便好,你还记得当初我送你的蓝晶石么?就是从极乐楼楼主那儿赢到的,此人爱乐成痴,他若是和我做交易,交换条件必定是一首歌曲,当初蓝晶石我就是拿一首歌换下的,阿尧,你就安心呆着等我可好?”
“一刻钟。”贺兰尧淡淡道,“一刻钟之内你若不下来,我便杀到楼上去。”
苏惊羽:“……”
“好,我定会让你在一刻钟内见到我的。”苏惊羽朝他浅浅一笑,而后跟着小厮离开了屋子。
被小厮一路带领着上了楼,到了一间紧闭着房门的屋子前,小厮道:“姑娘请自行进去,楼主就在里头。”
苏惊羽闻言,推开了房门,抬眸,视线率先接触到的便是一道珠帘。
她迈步踏了进去,悠悠道:“君楼主,别来无恙啊。”
“欤寒之症,是一种不能见日光的病症,也是一种颇为奇特的寒症,与其相克的就是日光,得了此病的人,终其一生只能生在阴凉黑暗处,一旦见日光,浑身肌肤犹如被烈火焚烧,痛不欲生,只有阴寒的地方才是最好的栖息地。”珠帘后,响起男子低沉悠漫的嗓音。
“楼主,你的回答可真专业。”苏惊羽呵呵一笑,“其实我这次来,并非是为了跟你打听这病,而是想和你做另一笔交易。”
“哦?”对面那人应了一声,“是何交易?”
苏惊羽才准备接话,忽听屋外传来脚步声,而后有人道:“楼主,太子来访。”
苏惊羽:“……”
这混账玩意来的来真快。
“让太子殿下暂且等候,我这儿还有其他客人。”君祁攸不温不火道。
屋外的人道了声是,而后离开了。
“交易就是,还请楼主不要把关于欤寒之症的消息卖给任何人。”苏惊羽悠然道,“这是我的要求,现在,说说你的条件。”
“不要把关于欤寒之症的消息卖给任何人?”君祁攸闻言,低笑一声,“有趣,让我想想,关于你这笔交易,收个什么样的酬劳。”
“一首歌可好?”苏惊羽道,“你喜爱什么风格的?狂野的、忧伤的、激昂的、还是浪漫的?”
“这一回,我不要曲子。”君祁攸轻描淡写道,“换个别的,这样吧,你亲我一下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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