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见鬼的结党营私。”苏惊羽磨了磨牙,“真不知哪个疯子想出这样的理由来污蔑他。”
“兴许是他得罪了什么人。”贺兰尧拍了拍她的肩头,“莫着急,别忘了宫里还有四哥,四哥总会想法子来保他周全的。”
贺兰尧说着,望向了乌啼,“你跟月落去打探一番,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是。”乌啼应了一声,跑开了。
“他混迹官场,总会遇到一些麻烦,这是难免的,兴许是无意中得罪了什么人,又或者招人嫉恨眼红,都是有可能的。”贺兰尧伸手抚上苏惊羽的发,“宫里有四哥,宫外有我们,无须担心,总不会让他有事的。”
苏惊羽叹息一声,随即将头靠在了贺兰尧怀中。
似乎总是有处理不完的麻烦事呢。
……
“什么?苏大人被父皇下令给拿了?”东宫之内,贺兰平坐在靠椅之上,听着贴身随从的汇报,面露惊诧之色,“这是为何?”
“听说,苏大人结党营私,藏污纳垢……前几日户部查了两个县衙的县令,证实了他们贪赃枉法,那两人已经被拿下了,据说苏大人跟这事说不了干系,陛下将苏大人拿下,暂时扣押天牢,若是证实了罪名,那可就……”
接下来的话他没有说完,但意思颇为明显。
“这理由忽悠别人还行,本宫可不信这个,苏折菊的为人如何,本宫一清二楚,哪会做这等事。”贺兰平冷哼一声,“那两个犯事的县令在何处?”
“被关押在特殊牢房,陛下有令,此事只交由刑部审理,其他人等一概不能干涉,太子殿下您平日里与苏大人交情匪浅,因此这事儿更不好掺和,理应避嫌,省的落人口舌,让外人以为这事跟太子殿下有关那可就不好了。”随从劝说道。
“避嫌?本宫倒是好奇他贪污了多少银子?本宫作为当今太子,难道缺那点钱花?”贺兰平冷笑一声,起身走向殿外。
这一头贺兰平一路前往养心殿,另一头,古月南柯又被太后的人请到了青镜宫。
古月南柯还未到青镜宫,便猜到了太后找她可能也是为了大婚当日杖毙宫人的事。
这事儿出来之后,太后与皇帝都十分不满,皇帝才数落完她,这会儿又要换太后数落她了。
在皇帝面前已经演过了一回,在太后这边,她便以同样的理由与方式申辩,兴许是太后年纪大了,更慈悲些,并没有刁难她,只警告了她几句便放过了她。
古月南柯走出青镜宫后,松了一口气。
不过就是随手处死了一个宫人,第二天竟被皇帝与太后一同数落,在出云国宫中,果然还是得处处谨慎小心。
苏折菊这会儿应该已经入了狱,按照接下来的计划,皇帝会假意判他流放,以苏惊羽的性格,在苏折菊流放途中,多半是会出手相助的吧?
古月南柯无声一笑,抬步走回东宫。
那位太子爷听到消息八成是着急又难以置信,恐怕要去找皇帝理论一番。
然而,他说再多,也只是徒劳的。
……
养心殿内,皇帝正在小憩,忽听耳畔传来了宫人急切的声音。
“太子殿下,您不能闯进去,陛下在休息……”
“让开!”微怒的男子声音在空气中响起,随后,是急切的脚步声。
“老四,你可真是愈来愈没规矩了。”皇帝并未睁眼,慢悠悠道,“是不是朕从前太纵容你,以致于你现在都不懂规矩,明知父皇在休息,还不顾宫人的阻拦,强行闯入。”
“打扰父皇休息,是儿臣的不对,不过,儿臣此次来有一个疑问想请父皇解答。”贺兰平面无表情,“苏折菊一事……”
“跟你没有关系。”皇帝睁开了眼,目光里暗含警告,“朕知道你们平日交情不一般,但正是因为如此,他出事了,你才不能站出来,你难道不知道避嫌?若是你要掺合进来,万一被他连累,岂不是吃亏?”
“清者自清,儿臣既然没犯事,就不怕别人来查。”贺兰平不温不火道,“儿臣想见一见苏折菊与那两个县官,若是父皇信得过我,这个案子儿臣请求参与,儿臣会拿出足够充分的证据来证明苏折菊的清白。”
“你就如此喜欢多管闲事吗?”皇帝轻瞥他一眼,“你最近是不是太闲了?原本看你新婚,父皇不想让你做什么事,你可以带着你的太子妃四处去游玩散心。”
“游玩散心?只怕儿臣没有那个心情。”
“那就回宫呆着去吧,苏折菊是不是清白的,自当由刑部去审理。”
贺兰平道:“父皇似乎信不过儿臣的能力?还是说……父皇信不过儿臣的人品,觉得儿臣会偏帮苏折菊?父皇,苏折菊在宫里的时间不短,他的行为处事相信很多人有目共睹,儿臣怎么看他都不像是会做这等缺德事的,他含冤入狱,儿臣不得不管。”
“你为何那么笃定他是被冤枉的?这世上表里不一的人多了去了,人心险恶,你不要将身边人都想得太好。此事你不用管,朕不是信不过你,只是这件事你不该插手。”
“为何不能插手?难道这其中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原因?”
“你什么意思?”
“儿臣倒是想问父皇是什么意思?儿臣分明想要为您分忧,您却不给这个机会,是觉得我只会添乱?还是说……父皇有什么事瞒着我呢?您不让我查苏折菊的案子,是怕我发现什么?”贺兰平望着皇帝的目光充满探究。
“注意你的措辞!”皇帝冷下了脸,“你是在质疑朕么?觉得朕会污蔑苏折菊?”
“儿臣不敢。”贺兰平低下了头,“儿臣只是想要探索真相,父皇为何就要阻止我呢?请父皇给出一个解释。”
“朕不需要跟你解释什么,你回去吧。”皇帝说着,挪开了眼,不再看贺兰平,“朕要歇息了。”
贺兰平见他态度坚决,便知没多大希望,只能告退。
走出了养心殿,他陷入了思索。
从刚才的谈话,他基本可以肯定,皇帝不让他插手的原因,并不是真的为他好想让他避嫌,而是……有事隐瞒着他。
皇帝显然不想让他帮着苏折菊洗脱嫌疑。
为什么呢。
原因恐怕是……苏折菊入狱一事,正是皇帝策划的。
除此之外,他想不到其他的理由。
结党营私……多么滑稽的一个借口。
不过有句话说得好,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真的想要陷害一个人,不愁找不到罪名,更何况是君主想要陷害臣子,他可以借着权利来达成自己的任何目的,他人想要干涉,哪里是那么简单的。
作为他的亲子,都干涉不了,其他人更是不必说了。
皇帝作为幕后的主使,接下来的事情应该都是按照他的想法去发展,没有人为苏折菊洗脱罪名,等待苏折菊的……
轻则流放,重则处死。
苏折菊究竟是做了什么触犯了皇帝?又或者,皇帝这么做要达到何种目的?
……
“殿下,惊羽姐姐,查到了,苏大人被捉拿入狱一事,据说是因为跟两个贪赃枉法的县官有勾结。”
“真是扯淡。”苏惊羽听着乌啼的话,冷嗤一声,“可有查到陷害他的人是谁?”
乌啼摇了摇头,“这个倒是真的没有线索。”
苏惊羽眉头轻拧,“看来这人不简单,贪污这样的罪名着实不小,若是洗脱不了嫌疑,那可就倒霉了,也不知四哥能不能帮的上忙。”
苏惊羽才说着,余光便瞥见一人跑来,正是月落。
月落上前道:“惊羽姐姐,太子殿下来了。”
苏惊羽道:“请他进来。”
不多时,贺兰平便进了屋,苏惊羽第一眼便看见他头上戴着的一顶笨重的帽子,似是拿鹅毛制的,帽檐很低,能遮住小半个脸。
他平日里来此都可以光明正大地来,今日却像是悄悄来的。
如此装扮,只有一个可能。
“四哥,你是被人跟踪了么?”她问。
贺兰平点了点头,“不错,从我出宫后开始便被人一路跟踪,到了集市上我才将跟踪我的人甩掉,买了这一顶帽子,就是为了不让人注意到我。”
苏惊羽疑惑,“谁派人跟踪的你?”
“我若是没猜错的话,应该是父皇。”贺兰平轻叹一声,“从前我多自由,去哪儿都无人干涉,现在,出宫一步便要被人监视,真是闹心。这以后我出行可得提防着点了。”
苏惊羽身侧,贺兰尧悠悠道:“老皇帝派人跟踪你作甚?”
“原因我暂时还想不到,今日来找你们,主要是为了说苏折菊的事……”
贺兰平将自己与皇帝在养心殿的对话内容复述了一遍,而后道:“我总觉得他是很不愿意我插手此事,我甚至怀疑,苏折菊这件事,幕后操控的人就是他。”
“你的怀疑是对的。”贺兰尧勾唇一笑,笑容有些冷冽,“四哥若是不来,我们都怀疑不到他身上去。现在看来,苏折菊蒙冤入狱一事,就是他一手策划的。”
“他为何要算计苏折菊?”贺兰平陷入了思索。
“我想,兴许是我和小羽毛回国的事儿被他知晓了。”贺兰尧目光一沉,“他算计苏折菊,又派人跟踪四哥你,两件事联想起来,你与苏折菊极有可能是他要完成某件事情的关键,他的目标,其实是我。”
苏惊羽眉头轻拧,“他陷害兄长,竟是为了要逼我们现身?”
“苏折菊性格沉稳,行事利落,皇帝是个爱才之人,苏折菊若是没有异心,皇帝哪会无缘无故去陷害他?只有一种可能性,那就是皇帝要利用他达到某个目的。”
贺兰尧说到这儿,冷冷一笑,“苏折菊的朋友不多,关心他的人寥寥无几,而小羽毛你就是其中之一,皇帝想必已经知道你们二人是兄妹了,因此,苏折菊出事你会着急,皇帝可以借此引出你,他早料到了四哥会去找他理论,理论不成会出宫找我们想办法,因此又派人跟踪四哥,想要顺藤摸瓜找到我们的藏身之处。”
贺兰平揉了揉眉心,“我怎么就没想到,能与苏折菊和我都挂上钩的人,只有你们,父皇做的这些,竟是为了算计你们。”
“即使派出的人跟踪你跟丢了,他也不急,这只是他的第一步罢了,接下来,估计就是给予苏折菊重罚,不是流放便是处死,而无论是哪一种,我们都不会坐视不理,他想借此引出我们,拿下我们。”贺兰尧不紧不慢道。
苏惊羽冷嗤一声,“果然卑鄙。我们秘密回国,他不可能知道,我们唯一有机会被捕捉到的场面,就是四哥的婚宴,除了这场婚宴,其他时间我们都是远离皇宫的,而在婚宴之上皇帝并没有注意到我们,这么看来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有人将我们的身份泄露了。”
贺兰尧附和道:“不错,皇帝心中想必也知道是四哥放我们进去的,却故意不在四哥面前提出来,是为了不让四哥有所提防,只要他不提,四哥自然也就少了些警惕,因为他知道,强行逼问四哥是问不出什么结果的。”
“幸好我甩掉了跟踪我的人,否则我不能来此处了,这个绸缎庄是你们最隐蔽的藏身之所,若是因为我暴露了,那我可就真的是添乱了。”贺兰平轻叹一声,“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我还是少来此处的好。”
气氛静默了片刻,最终是贺兰尧开口打破了平静,“你们不妨猜猜,是谁跟皇帝泄露了我们的踪迹。”
苏惊羽呵呵一笑,“除了她,还能是谁。”
贺兰平自然也猜到了,“古月南柯,除了她,不会有别人了。”
“她的眼睛倒还真是锋利。”回想起昨夜与古月南柯的相遇,苏惊羽眸光一凛。
古月南柯见到阿尧的第一句话便是——你以为你换了一副假皮囊我就认不出你了吗?
面容虽然伪装了,但是有一些特征还是不会轻易改变,古月南柯竟能认得出来,当真是不简单。
口口声声说着多喜欢阿尧,却从未想过要成全,她恐怕根本不懂喜欢的真正含义。
“娶她做太子妃,当真是我这一生的败笔了。”贺兰平唇角的笑意似是有些无奈,“这样的女子我果然永远也不会喜欢,大婚夜晚,我们一个睡床一个睡地。”
苏惊羽道:“委屈四哥了。”
“惊羽误会了,睡地上的是她,我才是睡床的那一个。”
“……”
“教训古月南柯的事先放一放。”苏惊羽想了想,道,“当务之急,还是先想想该如何救出兄长吧。”
“要救苏折菊,不难。”贺兰尧淡淡道,“我们什么也不用做,只需……静观其变。”
贺兰平挑眉,“静观其变?”
“不错。”贺兰尧点了点头,“苏折菊虽然是皇帝的诱饵,但这个诱饵分量也是不小的,玄轶司的主司之一,高阶武官,一个能力不下于霍钧的精英,这样的人,你们当真以为皇帝舍得杀?杀了再找一个人顶替他的位置,有那么容易么?皇帝性格多疑冷酷,但还是惜才,若是我们不出面营救苏折菊,皇帝必定以为我们自私自利,为了自身安危可以不顾兄长的性命,那就让他那么以为好了。”
贺兰平闻言,唇角几不可见地一抽,“……”
“这……”苏惊羽有些犹豫,“万一兄长有危险……”
“不会的。”贺兰尧道,“真正的胜利者,要沉得住气,无论是流放还是处死,皇帝都会下令在众目睽睽之下执行,只有在人多的场合里,我们才有机会动手,他这是在给我们制造机会,而我们可以藏在人群中,但不到最后一刻,不能出手,你若是信得过我,就按我说的做,若是斩首,在刀离脖子的距离小于三寸的情况下,我不会出手,看看是我们沉得住气,还是皇帝沉得住气,一旦无人营救,苏折菊自然平安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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