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罗甜的来意是借『迷』『药』之后,潘易很是无语,又问了一遍,“师妹,你要这东西干嘛?”
罗甜无奈摊手,“锦朝他搬了救兵来,要不是因缘际会咱们把时间往前挪了,这怎么着还真不好说。”
潘易和容家交情很深故而他看罗甜,从相师这一层,是平辈,因为锣鼓相当。但是抛开这一层其实不管是他,还是其他两个师兄弟看罗甜,都有点近似于看自家孩子。所以他们毫无理由地护短。
他们不知道傅锦朝曾经为罗甜做过些什么他们只知道罗甜这一次要为傅锦朝付出的太多太多了。最轻是寿命,其次是修为,若是当真无缘,就是『性』命。
不管是作为师兄,还是作为长辈,潘易都过不去心里那个坎。他可以听罗甜的话,不告诉容家人,但是他却还是想劝阻罗甜,不为别的,只因为他是罗甜的师兄。
“时移世易,山河可转,值得吗?”人心难测,潘易知道,张省非已经劝过一回,并无效果,但是他不死心,还想再劝一回。
罗甜展颜一笑,并不觉得被冒犯,她心里清楚,师兄之所以会这么说,说到底终究是关心她,在乎她,否则,何苦来做这个讨嫌之人。
“师兄,”罗甜软软地叫了一声,脸上的笑意温柔又恬静,却看得潘易心里发酸,“你知道嘛,如果今天我和锦朝易地而处,他定然也会做同样的事情。”罗甜没有说那些长篇大论,她只是简简单单一句话,就让潘易再也说不出第二句话来。
是,就像罗甜说的那样,若今日易地而处,罗甜命犯天妒,九死一生,得此良机,傅锦朝也一定会逆天改命,在所不惜。
一生都没成家,亦不知情爱滋味到底为何物的潘易突然间有点心塞,哪怕是自己的师妹,可是听完了这么一番话,也确实挺生气的呢。
“罢了罢了,你既然已经下了决心,我就知道,肯定拦不住你,今天多此一举,也不过是我过不去自己这一关罢了。”潘易解释了一句,明日或许就是生离死别,潘易不想让罗甜还多带一份愧疚。
“谢谢师兄。”罗甜朝潘易举了举手上的『迷』『药』,明面上是在感谢这包『药』,但是内里如何,两人都心知肚明。
回到卧室,傅锦朝还没苏醒。罗甜那一记手刀很是厉害,纵使傅公子也是身强力健,勤于锻炼之人,也是不敌。
为了避免出意外,罗甜还是先用水兑了『药』,喂傅锦朝喝了一些,确认他已经将『药』咽下去之后,才开始替他『揉』刚刚被自己劈了一记的脖子。
“武功再高,还怕菜刀呢,更何况你又没有武功,何苦来哉,好好配合我不就好了嘛?”罗甜边给傅锦朝『揉』脖子边嘀咕道。
她方才一时情急,下手的力度没有掌握好,手劲儿使大发了,回来一看,不仅泛红,甚至都有些淤青了。罗甜只得找出『药』油来给他『揉』开了,不然等到醒了,就该难受了。
等到『药』油的『药』力都透进皮肤,罗甜才去洗了手,乖乖地坐在了傅锦朝身边,摆出了一个五心朝天的姿势。她也要养精蓄锐,以待明夜。可是到底心念难平,连着念了三遍口诀,还是静不下心,罗甜干脆就放弃了修炼,睁开了眼,再度打量起昏睡中的傅锦朝来。
她伸出手,虚虚地描摹着傅锦朝的轮廓,心中的情愫满溢,填满她心房的每一寸,丝丝缭绕,柔情蜜意。
傅锦朝生得好,这是大家的共识。可是若要真正说起他的眉目,大家又多卡壳,唯有罗甜,日日耳鬓厮磨,抵死缠绵间,看得最为清楚。
傅锦朝的眉眼略带凌厉,任何人触及到他的眼神,都会下意识闪躲开,唯有罗甜才知道,那双凤眸中,藏匿着多少深情,如一汪深海,足以将她溺毙。
人说薄唇之人多无情,然而从那双薄唇中倾吐而出的盟誓让罗甜时常怀疑,自己是否终其一生,都还不掉傅锦朝对自己的感情。
也罢,还不了,还不尽才是最好。
恩和爱,会在这漫长的时光变迁,光阴轮转之中被凝练成两人之间最坚韧的那道姻缘线。此生还不尽,尚还有来世,还有后世,更还有数不尽的暮暮与朝朝。
“我这辈子积德行善,善事也算是做了不少,那么希望来生能让我投个好胎,还能遇上你这个如意郎君。”话未说完,泪已落下,在绣着大片合欢的被面上染出氤氲的痕迹。
与君合欢。
这是八卦堂上下知道她和傅锦朝关系特意准备的,黄玥然还和她开玩笑,说是将来等他们结婚,定然送海棠花的,结果被荣游骂了半天的不正经。
朝作生合欢,暮作生离泣。
此时此刻,罗甜却蓦得想起这句诗来。
“如果真结婚,我肯定不要海棠花的,我要百合花的,再不然,莲花也好啊。”罗甜嘀咕了一句。他俩年岁不过相差了四岁,黄玥然就给她玩儿“一树梨花压海棠”的梗,真是太恶俗了,罗甜在心里默默唾弃。
昨天晚上一场宴会,落羽山上上下下都忙了个底儿朝天。除了那些一向练功勤勉,冬三九,夏三伏,一日不落的,其他人,一律直到日头高起,才陆陆续续起床。
黄玥然打着呵欠走进主楼,就看到一群和她一样萎靡不振的家伙们,委委屈屈地拉了拉旁边的荣游,“你还说我呢,你看他们,也没比我好到哪儿去!”
虽说『操』劳了这些天,荣游的精神倒还不错,厨房里早就准备好了参汤。平常很少做这些东西,倒不是怕他们虚不受补,而是修炼之人,勤加修炼自会身体强健,补汤这东西,反倒是不需要的了。
“哟,今天这么这么好啊,一早就有参汤喝?”
看到长长的餐桌上摆着的参汤,忍不住就有人开始贫嘴。
荣游也有些茫然,他也没交代啊,谁说的?
现今八卦堂诸事都掌在荣游手里,动用这么多参,按理说应该是荣游吩咐才行的。
“是我让炖汤的,今夜有要事,你们回去之后都好好养精蓄锐,把其他事情都推掉。”张省非从书房中走出,朗声吩咐众人。
“要事?师父,什么事情啊?”黄玥然凑上去问道。她是张省非最小的弟子,也最受宠,旁人不敢开口问,她是没顾忌的。
哪知道一大清早,参汤没喝呢,就先吃了个瘪。
“交代了你的事,做就是了,哪来这么多问题。”并不是张省非不信任自家子侄,而是凤灵之事,他们本身就帮不上太大的忙,就是他们自己,摆开催化大阵之后,所能做的也只是等待着凤灵成灵而已。张省非之所以要交代众人留下,是要集结众人之力,结九九归元阵,到时候来相助罗甜。
这是他和潘易琢磨了许久才琢磨出的唯一的办法。
罗甜此番行事,若是直说,就是逆天而行,如果没有凤灵在旁,不等她阵摆完,估计就要被老天爷给劈没了。可是趁着凤灵成灵的时候摆阵,他们本就有相助凤灵的一番功德,届时凤灵可以帮助承受雷劫,罗甜自然可以趁此机会逆天改命。
但是既然行的是逆天之举,那么其中的困难,并不是单单一个雷劫被凤灵承受就可以抵消的,只消一个不慎,一样是失败身亡。摆下九九归元阵,只不过是给罗甜多增添一分保命的几率罢了。
黄玥然被自己亲亲师父直接给怼了回来,顿时觉得有点失面子,但是看张省非面『色』深沉,她也知道此刻不是多嘴的良机,暗暗溜回来桌边,乖乖喝汤,准备喝完回去按照师父的话,养精蓄锐,等着晚上的要事。
这一日,整个落羽山,都安静的过分,唯有风吹动树枝时的沙沙声,证明着这座山还是那样充满生机和活力。
是夜,月明星稀。
八卦堂上上下下齐聚正堂,张省非按照自己先前所想,迅速点好人数,除开他和潘易,葛思明,共七十八人。亏得昨天因为举行宴会的缘故,众人都回来了,不然就是张省非想摆阵,都凑不全这么多人。
“我知道你们很好奇,大半夜的把你们都聚集在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很简单,凡入我八卦堂者,除开各项基本功,有一个师祖爷传下的阵法,每人都会,只不过这么多年,小阵常用,大阵却是从未演练过,今夜,就要排九九归元大阵,按照我方才所点人数,对于你们各自要站的方位,应该也记得很清楚了吧?”
站着的一个个虽然懵『逼』,但是听到堂主的问话之后,还是乖乖地点了点头。
九九归元阵,八卦堂每一个弟子都会。但是一般情况下,根本就用不到这样声势浩大的大阵,基本九个人结一个小阵就差不多够用了。这九九归元阵原本就是小阵组大阵,九个小阵站七现二隐星位的同时,九个小阵的阵眼在大阵之中也要保持七现二隐的星位站法,众人对于小阵已经很是习惯,这样的情况下直接摆大阵,只要掌控之人指挥得当,也是没有问题的。
“堂主,为何要结大阵?”荣游神情严肃问道:“莫非是有?”
张省非无奈叹了口气,“不用多想,不是凤灵的事情,行了,荣游,你先领着人去摆阵,我和你们师叔还要先顾着凤灵。”
张省非既然不愿意多谈,那荣游自然也就不再追问,招呼着众人出门,往后山凤灵所在之处而去。
“哎哎哎,小师叔怎么没出来啊?”有好奇的人随口问道。
“你们傻啊,三位师叔伯各站一位,总领三小阵,若是再加上小师叔,不平衡了呀。”有人想了想解释道。
“说的也有理啊。”这人很快就被这个理由说服,也不再多言,到了后山之后,按照荣游的安排各自站准了自己的位置,盘膝坐下,只待届时堂主一声令下,立时结阵。
凤灵乃天地灵物,生于混沌未明,星月之时,所以他们才会选在子时开始催化。等到辰时,日月当空,阴阳交泰,就是凤灵成灵的最好时机。而他们之所以算了又算,也是因为凤灵越是顺遂,罗甜才能越顺遂,算计到这个份上,也算是张省非他们对罗甜的一片心意了。
“师妹,你这”葛思明上来叫罗甜,发现傅锦朝已经清醒,但是不管是手还是脚,都被罗甜用细绸带绑住了,绑的跟个粽子似的,动弹不得。
罗甜冲葛思明笑了笑道:“哎,要不是非得让他醒着,其实我挺想把他一直『药』晕到那个时候的。”结阵之时不能昏睡,所以罗甜刚刚就把傅锦朝弄醒了,还喂了他一些吃的,这一天未进食了,也的确是饿了。罗甜应说着话,又给傅锦朝披上了一件厚外套。后山风大,即使现在在盛夏时节,山上也冷,再加上有寒灵冰晶在的缘故,他们倒还罢了,若是傅锦朝真吹了一夜风,肯定是要生病的。
“那这怎么走啊,我给你找个轮椅,还是咱们一起抬?”葛思明看着手脚都被绑的严严实实的傅锦朝,心中原本对傅锦朝的不喜之意倒是散去的几分,同情之心立刻就跑了出来。说实在的,他师妹这样的,寻常人还真是消受不起。
“简单啊。”罗甜直接一个打横,就把傅锦朝给抱起来了,“往常都是你公主抱我,这回可算轮到我这么做了。”
傅锦朝温柔地看着罗甜,眼眶还有些微红,轻声道:“好,都随你。”
站在门口的葛思明砸了咂嘴,突然觉得有点不是滋味,眼睛一酸,连忙背过了身,粗声粗气道:“师妹啊,时间不早了,咱们先去后山吧,还有的忙活呢。”
“好。”罗甜应了一声,就这么抱着傅锦朝下了楼,而后一路走到了后山。张省非,潘易,还有其他人都已经准备好东西在那里等着了。
原本都在凝神修炼的众人看到被罗甜抱来的傅锦朝,全都吓得哑然失声,神『色』怪异。
这,这算是怎么回事啊,他们师叔怎么这么把人给抱过来了呢?
黄玥然更是好奇,刚想要开口,就被张省非瞪了一眼,心中装了二十五只小猫咪的黄玥然只能痛苦地闭上了自己的嘴。
“开始吧。”张省非冷然说道。
“好。”罗甜放下傅锦朝,笑了笑:“等一会儿啊,很快就好。”
这回罗甜没有骗人,催化大阵本身就很好摆,再加上他们又在大阵中央之前还被放了寒灵冰晶这样的天地奇物,几乎是催化大阵才一摆成,众人就听到了一声清脆的凤鸣声,霎时间,每个人都觉得自己神清气爽,浑身上下百万个『毛』孔都尽数张开,整个人都犹如泡入了一团带着几分寒气的丰沛灵气之中。
饶是三人之前因为罗甜的事情一直面『色』阴沉,此时也不免开怀了些。罗甜则是迅速地跑到傅锦朝身边,手掌抵在了他的后心之上,口中还解释道:“这可是难得的机缘,能承受多少是多少吧。”说话间,傅锦朝就感受到了一股暖流自自己的后心随着血『液』流转四肢百骸,之前已经有过数回体验的傅锦朝心里自然清楚,这是罗甜在给他渡灵气。
与此同时,旧金山,刚刚起床的江一庆突然之间心神俱震,他猛地冲回房间,拿出龟甲,直接『逼』出精血开始卜卦。
凤灵已经准备渡劫,那么遮天蔽日大阵就遮蔽不了,江一庆算出凤灵已然开始渡劫的消息之后,忍不住一口鲜血喷出,惊得进来找江一庆的江飞绝连忙上前扶住了他,“师父,您这是怎么了?”
江一庆顾不得嘴角的鲜血,一个反手就打向了江飞绝,“都是因为你这个孽子,否则我怎么可能会不在香城,哈哈哈哈哈,张老贼,我终究还是中了你的调虎离山之计,可恨,可恨”
门外,江一庆的师弟无奈地听着房门师兄的谩骂,叹了口气之后终究还是转身离去。
所谓冤冤相报何时了,当年师父犯错才会被逐出八卦堂,原本就是应该。可是师父不但没有自责己身,反而因此生了心魔,报复之心越发严重。师兄从小就被师父教育要毁了凤灵,要毁了八卦堂,时间久了,这执念,就再也解脱不了了。
也罢,只希望此事过后,师兄能放开心中的执念,好好地过日子吧。
在江一庆暴怒的同时,香城,落羽山,天光渐亮,玉兔西坠,金乌将升。已经鼓『荡』了几个小时的灵气再度暴起,众人纷纷发出了愉悦之声,这样被密实厚重的灵气包裹着修炼,当真是人生最大的乐事。
众人的欢乐在此刻被张省非打断,他厉声喝道:“起,结阵!”
一声令下,众人立刻清醒,随着张省非的调动布好九九归元阵,而与此同时,金乌终于跃出海平面,金光大亮,凤鸣声再度拔高,犹如玉碎金撞一般传入众人耳膜,正在结阵的众人几乎是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浮现的真凤虚影。
麟前鹿后,蛇头鱼尾,龙文龟背,燕颌鸡喙。众人万万没想到,这辈子居然还有亲眼目睹真凤的机会。
就在虚影出现的一刹那,原本金光大盛的天空再起波澜,狂风大作,乌云密布,日月无光,紫黑『色』的雷云在众人头顶密集,有那胆小的,腿已经开始发软了。
“静心凝神,放心吧,这雷劈不到你们。”张省非再度出声提醒道。而后又将目光重新转移到了罗甜那边。
逆天换命何其艰难,可是要做的准备却很简单。罗甜早就剪好了两个纸人,上面除了傅锦朝和她的八字,还滴了两人的精血,用红线相系。等到第一道雷霆落下之时,罗甜将灵气灌注于两个小人之中,直接打向雷霆。
“啊!”痛楚的叫声在雷霆落下之后立刻响起。
“啊”惊呼声同时在望京和庆市响起。
于思淼一头的汗从睡梦之中惊醒,她难受地捂着胸口,木然地看向丈夫,傅跃民的情况和她相差无几。
张秀芬在惊醒的同时,已经满脸是泪。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她觉得心口那里空空『荡』『荡』,彷佛有什么至关重要的东西被挖走了。罗国安看着妻子,觉得自己彷佛丢了什么最重要的宝贝。
n,蒋玉吉看着正在到处撕扯东西的奇奇,愤愤朝赵茜道:“等到他们回来,我非得好好告一状,让他们俩大出血不可,瞧瞧他们家倒霉孩子这破坏力!”
赵茜白了丈夫一眼,“你这什么眼神啊,你没瞧着奇奇似乎很难受嘛,快去开车,咱们带它去看兽医去。”
蒋玉吉撇了撇嘴,“真是猫比人金贵。”
落羽山。
出乎众人的意料,原本应该在雷霆一击之下就该灰飞烟灭的纸人并没有灰飞烟灭,依旧飘摇在风中,彷佛无根之萍,可又彷佛被一根细线牵引。众人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超乎他们理解的一幕。但是下一瞬,痛到只觉得自己全身上下的骨头都被寸寸碾碎,五脏六腑都被搅和成一团,在地上翻滚的罗甜又吸引了众人全部的注意力。
“小师叔!”有不少人已经惊呼出声,试图去查探罗甜的情况。
“闭嘴,变阵!”张省非眼睛通红厉声呵斥道。
众人心中瞬间明悟了堂主让自己结九九归元阵的作用。
九九归元,九九归一。
这大阵说起来并没有太大的作用,最重要的,就是安稳神魂。但是据说,这大阵还有一个作用,是他们从未曾试验过的。
归一丝命魂。
而现在堂主让他们做的,就是尽力护持住小师叔的那一丝命魂。只要命魂还在,这命,自然就还在。可是看着一道又一道的雷霆劈向小纸人,看着痛到满地打滚,已经连呼嚎都没有力气的小师叔,早已有人泣不成声。可就算眼泪糊住了眼眶,他们还是紧咬着牙关,遵循着堂主的话。
拼着这身修为,也要护下小师叔一条命来。
痛,痛,罗甜觉得她已经痛得要没有知觉了。明明痛到下一秒就能彻底昏『迷』过去,可是下一道雷霆劈来的时候,她还是那么清新。不过半刻钟,于罗甜而言,却比半个世纪还要漫长。
体内的经脉已经被冲入体内的雷霆之力损毁的一片狼藉,唯有心口处的一丝温热和清明还在庇佑着她。
亏得她以为当年被车撞死,被水淹死,被高烧烧得半死是最难受的,唯有经历了之后才知道,真正的生不如死,是什么感觉。
在最一开始的时候,她还能叫喊,可是现在,痛楚已经侵袭了她每一根神经,她连叫都不能再叫出来。明明觉得四肢,手指都不再是自己的,可是痛到极端之后并没有麻木,浑身上下犹如有万根冰针一起刺入
一道又一道的雷霆,凤鸣之声越来越清亮,而罗甜的眼皮,却越来越沉重。
好痛,太痛了,她承受不了了,她承受不下去了,让她解脱吧
“罗甜,甜儿,甜儿”
神思恍惚间,罗甜彷佛听到有人在叫她,她艰难地偏过头,是谁,是谁在哭呢,是谁
罗甜努力地调动着思绪,可是她实在是太痛了,痛的连思维都彷佛僵硬,明明那是对自己而言最重要的人啊,为什么不管怎么样都想不起来呢?
罗甜的双眸再度缓缓合上,她好累,真的好累
“罗甜,你怎么敢!”这一声,犹如杜鹃泣血,硬生生又拉扯回了罗甜一丝神思。
罗甜看着被绑在一旁不能动弹,满脸是泪的傅锦朝,连心都痛了起来。
为什么哭呢,那么骄傲的傅锦朝,生来就是天之骄子,应该时时刻刻都神采飞扬的傅锦朝,他,不应该哭的呀。
“当年我从昏『迷』之中醒过来,我想,这个小丫头真是胆子大,用口水喷我,只可惜又瘦又还是等到养圆润一些再欺负吧,只是这个小姑娘没有给我太多的机会,还没等我抓住她呢,她就自己跑了,我等啊,等啊,等了八年,才又终于等到了她当年的小姑娘长成了大姑娘,我不准备欺负她了,我想让她欺负我一辈子,可是甜儿,这一辈子我们才走了这短短的开头,以后的人生还有那么漫长,你又怎么忍心让我从此之后一生孤苦?”
罗甜想摇头,她想说话,她想解释,不会的呀,怎么会一生孤苦呢,只要她能坚持下来,破了傅锦朝的九死一生局,他自然会事事如意,子孙绵延。
“不,我不会!”傅锦朝看明白了罗甜的眼神,他直接打碎了她的想法,“我没有子孙满堂,我只会一生凄凉,终归黄土,罗甜,你忍心嘛,留我一人只身彷徨,日日神伤,夜夜心碎,我不会再看上任何人,因为我曾经填满我生命的那个人,她永远都活在了我的心里,我的记忆里,而我宿命的结局,就是怀抱着对她的思念孤独终老”傅锦朝看到罗甜的挣扎之后,意识到他这样做是有用的,连忙继续开口。
罗甜要他幸福,要他百岁无忧,可是若没了他,就是能活千岁万岁,他也不过就是一具行尸走肉。
不,不是的,不是这样的罗甜的心里发出了微弱的呐喊。
“师妹”
“小师叔”
“甜儿”
“女儿,我的女儿,我的甜儿”
“妹妹”
“姐姐”
一声又一声的呼唤传来,罗甜从黑暗中渐渐苏醒,原本溃散的神思也一丝又一丝的被收纳,合上的双眼慢慢睁开。
不,她不要屈服,她不能屈服。她不甘心,她要活下去。
她还没有和父母撒够娇,她还没看到哥哥成家,还没看到小宝上大学,还没看到姐姐肚子里的双胞胎出世,听他们软软糯糯地叫自己一声“小姨”。
她还有那么多的朋友在大洋彼岸等着她回去,还有师兄等着交接重担,还有师侄们等着教导
而且,她还没有组建自己的家庭。
属于她和傅锦朝的小家。从今而后,万家灯火中,也有了一盏为她点亮的灯。
不!她想要活下去!
还有那么多人爱着自己,惦记着自己,关心着自己,她不能放弃,不能在这个最关键的时刻功亏一篑。她发下诺言,她要保护傅锦朝一生一世,这人生如此漫长,她又怎么能才一开始,就抛下傅锦朝独自离开,她又怎么舍得让傅锦朝形单影只。
罗甜原本因为泪水而模糊的双眼终于慢慢清晰,她看着头顶已经慢慢散去的乌云,看着重新变得明亮的天『色』,已经到了最后的关头了,她不能放弃,她不要放弃,她要活下去,和傅锦朝一起好好地活下去
“甜儿,不要让我恨你,不要,不要”
最后一道雷霆落下,悦耳动听的凤鸣声响起,乌云散去,天光大亮,彩光阵阵,瑞气千条,真凤振翅高飞盘旋。
可是罗甜的眼前又变得乌黑一片。
她彷佛什么都看不到了,也什么都感觉不到。先前让她痛不欲生的痛楚尽数消失,耳边傅锦朝的低语声也慢慢听不见她什么都感受不到了。
光明,声音,感觉什么都没有了。
也许,真的是要死了吧。
可是,她到底成功了没有呢?
成功?
朝朝?
罗甜不知从何处又猛然生出一股力量,她终于再次睁开了眼睛,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挣脱束缚,出现在她眼前的傅锦朝。
“真好”,罗甜心想,真好啊,朝朝的命格被改了呢,真好
“甜儿,不要睡,不要睡,你睁开眼啊,睁开眼睛看看我,甜儿,甜儿”傅锦朝死死地抱着怀中的人,声音沙哑,泪流满面。
“快,快把这个直接喝下去。”着急冲过来的张省非再也顾不得其他,直接就将刚刚得到的真凤之血给罗甜灌了下去。这是凤灵成灵之后的馈赠,按理说,这血哪怕只有一滴,里面所蕴含的生机灵气也过于强大,必须稀释调和之后方能服用,但是张省非现在哪里还顾得上这些,急匆匆得了血之后,立刻就跑来灌进了罗甜的嘴里。
凤血炙热,可是落入喉中,却莫名地让罗甜觉察到了一丝清凉之意,她努力地调动起了全身的力气,轻声道:“朝朝,此爱翻山海,山海亦可平。”
你是我最亲密的爱人和最难舍的眷恋,我们从今以后,再不分离。
“甜儿,我们结婚吧。”
“好。”
作者有话要说:呼长出了一口气,卡结局真是卡得我要死要活的。这真的是我目前为止写得最长的一篇文了,感想挺多的。
不过之后还有一些番外要写,到那时候再来说感想吧。至于番外具体写啥也没定,大家可以提供建议啊,好了,我收拾收拾准备上班去了
继续卖安利,新文:重生之你才有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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