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一直到慷慨激昂的音乐演奏完毕,入口处都没有一个人走进来。
在寂静的直播间里,谛听的笑容已经僵硬在了原地,不知为何,咕咕咕的声音在所有人耳边响起。
万幸的是,就在谛听快要彻底绝望的时候,入口的大门终于被推开了。
一个轻柔的脚步声响起。
在聚光灯之下,一张柔和的笑脸出现在了所有人的面前,不止是槐诗,就连谛听都愣在原地,看过去的眼神分外错愕起来,就好似在问‘怎么是你!’
如同漫长的旅行之后终于归来,那个女人背着巨大的背包,头上带着遮阳帽,手里还提着一支登山杖,风尘仆仆。
可笑容却明媚又清晰。
环顾四周,便忍不住有些错愕:“诶?在直播的吗?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啊?”
原来你还知道么!
谛听带着僵硬地笑容,瞪大眼睛把‘你怎么在这儿’的眼神丢过去,然后来者回头看了一眼,也瞪了一下眼睛,把‘一言难尽’的意思丢了回去。
然后谛听再甩过来一个眼神问‘我特么就知道她又不见了,但她不是刚刚还在后台么究竟去哪儿了?,来者再甩过去一个‘紧急任务被叫走了我来顶班’的眼色。
两人用眼神完成了交流。
才怪。
完全是鸡同鸭讲。
到最后两人在短短的几眼之内达成了共识——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但就这样吧。
眼色丢的太多,谛听的眼角都已经开始抽搐了,看上去口歪眼斜。
干咳了一声之后,他对场内的观众说道:“我来为大家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我们的现场嘉宾,白……咳咳,白泽女士。请白泽女士跟现场的观众们打个招呼吧。”
“大家好呀。”
白泽颇为拘谨地坐在椅子上,挥手向观众们打了个招呼,语气柔和。摘下遮阳帽之后,黑发便如同流水一般洒下来,竟然一直铺在了地上,像是溪流一样蜿蜒开来。
笑容明媚。
这就是战斗力还在符残光之上的白泽?
槐诗疑惑地皱起眉:看上去,完全不像是能打的样子啊!
倒不如说,完全不能打的样子!
松懈的姿态,还有困倦的样子,看源质波动的话似乎也是相当普通的五阶水准,不,还低于五阶一般的水准……
可很快,他就注意到了,屏幕上现场观众的异常。
当听闻白泽代替白帝子来进行解说的时候,现场的观众同时陷入了错愕之中。
有一拨人在反应过来之后,忽然瘫在椅子上发出失落地叹息声,而另一拨人愣了一下之后就忽然兴奋了起来,欢呼的声音更大了。
赞诶!
虽然小姐姐看不到,但可爱漂亮的大姐姐也可以啊!
紧接着,两波人互相看了一眼,彼此嫌弃的眼神就激烈地仿佛要冒出火花来,仿佛看到宿敌那样的。
但不知为何,僵持在瞬间消失了,不约而同的,两边的人眼神透露出一丝柔和。
达成了理解。
啊,luoli控也没有错,只是小的时候有阴影而已……对,没错,御姐控也没有错,只不过缺少一些母爱……
古怪的念头忽然从他们的脑中升起,令争端不见,一片和平。
宛如幻觉。
当白泽坐在椅子上的时候,原本浮躁万分的比赛现场,瞬间都宁静了下来,如同被赋予了智慧和耐心那样的,心神平静。
每个人都好像有所领悟,彼此拈花微笑,万分和谐。
除了谛听。
谛听的脸都要绿了,疯狂地给白泽甩眼色,让她赶快把自己的神迹刻印给收起来,再这么相亲相爱下去,比赛都没办法继续往下办了!
大家还打个屁啊打。
友谊第一比赛第二,互相加个微信交个朋友就完事儿了。
白泽好像也察觉到了不对,露出一个尴尬地微笑,手指头敲了敲自己的登山杖……瞬息间,宁静不再。
那群luoli控的脑子绝对有坑……有一个算一个的去枪毙一次总没错……那群喊着大姐姐真好的傻逼究竟在想什么,这么缺母爱的话回幼儿园里去啊……
和平转瞬即逝,此刻纷争如同火上浇油那样的越演越烈,每个人的眼神里好像都喷着火一样,遍布血丝。
谛听的长发之下,耳朵动了一下,桌子下面的手掌疯狂向白泽打手势。
ok了ok了,这种程度就可以了,咱么这是主持比赛,不是要让现场的观众开始自相残杀……
不止是现场,哪怕是在分会场中,此刻也已经剑拔弩张。
数十只钢铁巨鹅的弹压竟然一时间有些无法压下那种诡异又阴沉的气氛,所有人都磨刀霍霍看着彼此。
槐诗倒吸了一口冷气,再不敢小觑任何五阶。
倘若不是命运之书在手可以随时翻找记录的话,他甚至无法发现赛场中如此突兀的变化,一切都好像顺理成章,没有任何异常。
自然而然。
不论是平静祥和的安宁还是剑拔弩张的躁动,都好像正应该如此一样,让人连反抗都不知道如何反抗。
随着倒计时最后一秒度过,主持人和嘉宾之间尬聊互动终于结束了,两人对视了一眼,谛听率先抬起眼睛,向着摄像头,露出喜气洋洋地笑容: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朋友们,爆竹声声除旧岁,桃符万……等一下,我操,提词器给我换一个,这是过年的那个,对,就这个。”
毫无尴尬地干咳了两声之后:“总之,随着整点的到来,我代表组委会正式宣布——第十九届亚洲新秀赛正式开始。”
那一瞬间,槐诗听到了头顶传来的轰鸣。
脚下剧震。
就好像刚刚坐在电梯里一样的古怪感觉重新泛起,令他大惊失色,下意识地握住了椅子的副手。
紧接着,他就看到苍白的天和地陡然一震。
原本泛着纯白光芒的顶穹,竟然打开了……显露出头顶的涌动的阴云,还有远方传来的深沉雷鸣。
漆黑的天幕之下,有潮声的巨响此起彼伏。
浓厚的水汽和飞溅起的水滴汇聚成粘稠的雾气,从渐渐开启的顶穹之上泄露下来,所有人都感觉脸上一湿,槐诗看到头盔前面的玻璃上迅速地凝结出了露水。
雷鸣自阴沉的天穹之上横过。
轰鸣巨响。
倾盆的大雨在瞬间汇聚而成,向着尘世洒落,可是却未曾落在槐诗的身上,在错愕之中他发现,那雨水竟然是逆着天空,向上而起,自无穷尽的潮水之中飞出,消失在了阴云和雷光之中。
飓风呼啸,迸发轰鸣。
顶穹终于完全开启至了两侧,槐诗终于窥见自己身在何处。
在这逆雨之中,他们正处于一架庞大的货轮之上,坐在焊接在地板上的椅子上,好像货物一般安安静静地待在货仓里。
汹涌的潮水和海浪不断地涌现,戏谑地拨弄着这一艘庞大的货轮,把弄玩具一样,轻易地摇摆、抛弄、飞起再落下,撞碎了迎面而来的海潮,向前轰然前进。
黑暗的暴雨之中,远方响起了呼应的低鸣。
于是震耳欲聋的汽笛声迸发。
汽笛声和探照灯将雨幕和水雾撕碎了,展露出其他一同在这无穷尽的海洋中乘风破浪的货轮。
来自其他分会场的升华者们错愕地隔着雨水环顾着彼此的存在。
只有槐诗倒吸了一口冷气,抬头,看向头顶渐渐消散的阴云。
“妈的,不会吧……”
随着他的低语,头顶的雷霆和阴云在雨水的冲刷和撼动之中,终于撕裂了一道庞大的缝隙,自那处,到这处,好似横跨了千万里。
展露出了‘天空’的摸样。
不,那应该才是真正的大地才对……
就在黑暗的环绕之中,槐诗看到了,那一座沉寂的庞大城市……就好像沉在海中那样的,黑暗如潮,肆虐在那隐约的模糊轮廓中。
整个城市如同在海中腐烂的鲸鱼,在无形的黑暗之潮里沉浮,显露出衰败诡异的气息。
此时此刻,槐诗哪里还不明白,自己已经身处于边境之中。
确切的说,应该是置身那一片高悬与所有亚洲边境的暴虐之海上,在巨鹅企业的巨轮庇佑之下,一路乘风破浪,向着‘脚下’的那一片城市渐渐接近。
兴奋。
一阵兴奋的感觉从山鬼的圣痕之中流溢而出,令槐诗感受到此刻自己体内那一道奇迹的期待和渴望。
还有和那一座城市中黑暗所产生的深深共鸣。
无需语言的提示,他便已经知晓,那恐怕就是这一次新秀赛所准备的赛场了。
远离了现境和庇佑和边境的星火之光。
一处毋庸置疑的地狱。
.
就在现场直播的镜头映照出城市轮廓的瞬间,所有特等席上的观赏者都陷入了短暂的错愕,紧接着,在前方,瀛洲鹿鸣馆的代表,那一位风度翩翩的苍老公卿的脸色骤然变得铁青。
“抗议!抗议!”
他愤然起身,向着代表社保局的年轻男人怒吼:“我要面见玄鸟阁下,立刻!”
被称为大表哥的年轻男人回头,眉毛挑起,显露出古怪的神情:“玄鸟阁下正在检阅稷下的工程,倘若您有会面要求的话,可以通过外交部进行转达。”
“何其荒谬!”
苍老的公卿瞪大眼睛,怒视着他:“对于东夏的举措我们表示严重的抗议!这样对我国的领土和主权行驶的干涉我们绝对不会允许!”
一时间,所有明白过来的人都露出了暧昧地笑容,并不没有在社保局和鹿鸣馆的矛盾之中搀和,反而露出看戏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