沂州,双堆庄
李富贵又要搬家了,在左邻右舍一众羡慕的眼光和恭贺声中,他即将踏上新的家园和去处。
据说是身为建生军军中被重新编派为驻边屯户的一员,他将在新的驻防地方得到更大更好的田宅和份地,
作为今后的安身之所。
而在他身后抱着孩子的女人,几乎是一步三回头的留恋这生活过的老房子;虽然实际呆在这里的日子只有
短短数年光景,却是已经度过了很久时间一般,留下了太多的记忆和回想了,而觉得平日已经习惯和平淡
无常的一草一木,都是那么刻骨铭心而难以割舍。
毕竟经过了梦魇一般的流离失所和不堪回的饥荒煎熬之后,她的新家庭和生活就是从这里开始,还有第
三个孩子也是在这里出生的;虽然小东西在懵懵未懂当中,根本不知什么什么叫做离愁和别绪,而只是好
奇十足的伸出小手,努力的想探摸任何一个看起来新奇好玩的物件。
虽然,只是最简单的收拾了便携的口粮衣物和随身财物,但最后这也舍不得那也舍不得的,还是一边丢一
边捡的装下了足足三大车的家什来。
至于鸡鸭猪羊什么的饲养禽畜,就只能万分不舍的就地处理给庄子,而换成一叠子代表工分的凭据了。
最后只是抱走了一条怀孕的小母狗,准备用在新家继续看门。
然而,她显然低估了这次搬家的距离和辛苦了,
这一走就是整整的三天三夜,他们径直穿过了至少五座桥梁,还花了半天时间才乘船度过了一条浊浪滚滚
的宽广大河,最后才在即将日上中天的正午时分,抵达了他们的新家园,一处坐落在旷广无边的大地上的
新庄子。
然后,大多数人又不由陷入某种愣神和惊讶的情绪当中去了,因为相比丘陵四散的沂州,这里实在是太平
坦了,平坦的四野里几乎看不见任何的凸起和高耸之处,大片整齐的田稼排得方方正正,而几乎一眼望不
到任何的边际所在。
田土的成色也明显要比他们在原来地方饲弄过要更深一些,还有现成的沟渠和垄道,不远处就有清冽明净
的小河水蜿蜒而过,还有水车转动的磨房、碾椎、榨坊,各种敲打声昼夜不息。
而在明显收割后又新翻出来的田里,还有零星肤色黯淡或是深目高鼻的藩奴,在挽着大牛拉动的铁骨搂车
和耙架,似乎就差等着人把新麦种给播撒下去,再进行浇水追肥了。
而下了车子的女人第一眼就看上了自己的屋子,那是村落建筑当中一座半旧的小院子;
不是树枝竹条简易围起来四面透风的篱笆,而是实实在在夯土垒成的低矮围墙,还有碎石砌成的房下墙础
和厚实土壁,屋檐下的椽子足足有巴掌宽,门框和窗子也是结实木制而不是柳条编制的。
而头上是清一色的灰色片瓦顶,而不是厚实杂乱的草屋顶子。进门之后的地面上是夯实的硬土,哪怕再用
力蹦达也不会留下坑洼和痕迹。
整整两小一大三间通透光敞的屋子,正中的主屋里甚至还有前后两大间,和露天的小中庭,其中的火塘、
炉灶、水缸、雨漕、床位和分隔等等,只要撇上铺盖和放上箱柜,就能马上开始生活一般。
她甚至马上都做好了各种规划和布置,这里已经放鸡笼和鸭舍,那里应该是猪栏,哪里又是柴草搭子,哪
儿该作为粮仓和杂物厩子。哪个位置有可以埋下缸子用来酿酒和做酱。
她甚至都开始浮想联翩自己年老了以后,坐在院子里的塌子上晒太阳,一边咧着没剩几颗牙的嘴,看着儿
孙辈各种承欢膝下的情景;
然后,又忍不住想起了把自己送出去做童养媳,而换城几袋杂粮以度过灾荒的亲生父母,以及从小被生活
的辛劳折磨得未老先衰的前夫,及其被活活饿死在榻上的公婆,那些出去逃荒就在没有回来的妯娌和叔伯
兄弟们。
而在这一刻,李富贵也只是用搭肩巾子抹着满头汗水,在旁热呵呵的笑看着,似乎因为忘却了路途辛劳的
女人,脚不停蹄的进进出出,口中不停的絮絮叨叨,露出某种辛苦之后的由衷满足和幸福的颜色。
然后,就见女人突然间像是心思百味的就想要掉下眼泪来了,
自从进入运河之后,回归的行程一下子就加快了许多,仅仅用了两天时间,就渡过淮水而进入徐州境内了
因为徐州城内还在持续戒严的缘故,等到我带着相关人等回家的时候,也并没有引起什么明显的风波和
反响。
盛装打扮站在台阶上等候的一众大小女人,早已经是各种望眼欲穿或是忐忑不安;在各种复杂心情和眼神
当中,当我牵着满心犹豫和担忧,且有强作欢笑的小晋君,从马车上下来之后。
顿时就想起了一片细细嘤嘤的感叹和叹气声,但是依旧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做出多余的动作,直到。。
“看起来,你得叫我一声姐姐了。。”
看起来威严满满的谜样生物亲自上前,牵起她的手热情而不失分寸的道。
“且去看我为你们安排的居处把。。”
整个背景环境才像是被敲碎的冰层一般的,顿然爆出各种如释重负或又是富含其他意味的叹息、说笑声
来,好吧,似乎看起来谜样生物的威严和气场,又见增长和变化了。
半响之后,
“小晋君已经安置下来了,就在新修造的蓬莱苑里。。”
回到家里经过初步的洗漱沐浴更衣之后,早已经等候在凉亭里,仅着一件粉色睡裙的谜样生物开口道。。
“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做呢。。”
“接下来就该采取南守北攻的方略了,”
我对着她比较郑重的道。
“毕竟,虽然已经宣布易帜了,但显然治下军民百姓,士民官吏,都还需要一个心里转变的缓冲过程把。
”
“虽然军中也有一些计划外的呼声和反响。。”
“但仅是为了一时报仇的理由,主动余南边开战实属不智的冲动行为”
“相比与犹有余力的南朝死磕。。争夺打成一片烂泥的江南诸道。”
“还是先尽早收拾好北方的局面,拥有一个稳定的后方大纵深再说了。。”
在我示意下,石桌上的一叠子文书,被一张简明地图所取代。
“河南和山南方面只要对方没有动作,就基本不要去碰它,”
我用一只比划道。
“西面的洪泛区继续留着作为缓冲好了。”
“淮水上游的生意,能够维持,还是要继续维持下去。。”
“一方面不要让西边战事崩得太过厉害。。”
“另一方面也是个与邻相善的基本态度”
“所以哪怕稍有亏损,也无所畏的事情。。”
“关键是能不能继续获得我们想要的东西。。”
“这件事情生之后,他们能够不做表态,就是最好的表态不是?。。”
“所以。。”
谜样生物再次接口道
“你打算从河北,还有平卢道下手?。。”
“不错。。”
我微微赞赏的看了她一眼。
“也就剩下这两处了。。”
“不过,”
我继续在她面前比划道。
“张邦昌之流,也就是个守户之犬的角色。。”
“只要能够收拾干净了平卢道的手尾,他也就是个任凭宰割的冢中枯骨了。。”
“不过在此之前,先要把各处冒头出来的是非。。给强力摁下去再说,”
“还有涉及到淮南方面的部署后续。。”
“通过各方面的调剂,抽出一只合用的军队来也需要时间。。”
“所以这一轮攻势酝酿,起码也得到了秋收前后了。。”
“这就是全部脱产的职业军队好处了,根本不用担心季节性的生产活动影响。。”
“想要集结出动,基本不用担心地方上的影响。。”
我顿了顿又补充道。
“还有新一轮的人事变迁。。也需要时间来调整和适应吧。”
正所谓是赏罚之道皆由上出而不假他人。虽然当场处置了叛乱分子和拿下了牵涉其中的嫌疑对象,但是所
有人员处置及其相应的调整和调遣,最步一步流程追加确认的流程,还是需要我亲自来完成的;
哪怕是已经处理好了一切手尾,就等我来用印和批决的象征性例行公事也好。
而这一次,为了与南朝授予的名爵权位区别开来,而鼎新革旧的独树一帜的重要举措之一,原本用来遮遮
掩掩低调行事的淮北留后府,也将自我回归之日起,更名为北平大都督府。
听起来虽然有些老套和平淡无奇,但也是在“高筑城、广积粮、缓称王”的历史经验教训和大方略之下下
最切合实际或者说名副其实的需要了。
自此在大都督管辖下的六七十个州和其他大小飞地,将分设为淮东、淮西、淮南、河南(部分)、河北(
部分)、海东(新罗藩),两辽、夷州共计八大分路(军事管辖区),以相应一正两副的经略使进行协调
和管理;
另外将徐州、兖州、沂州独立出来,别设为一个府,主要是集中了经济和交通枢纽,外加上工矿业、军工
及其配套产能、畜牧业生产的核心地域。
再加上分巡路配套的布政参议,转运判官、观察副使、提刑官、御史里行,以及附属的营造、矿冶、军工、监学、农牧官、市舶、商椎、医疗卫生等直属机构的差遣人员。
这样相应的位置和级别一下子就空出来许多了;毕竟,在画了那么久的大饼和给了足够的盼头之后,也终
于该让人看到更多晋身空间和前程上的实质东西了。
很多有有秩无级的特任官,或是有职无秩的权设官,也总算有了所实至名归的品级和等秩了。当然了就算是自成体系而私相授予的东西,目前也控制在正四品上阶以下。
而且要经过郑重其事的综合多方面考绩,一系列对照和验证的流程,才能正式的授予,而不是没有区分和细化的一次性大量批出去,只听个一时热闹和感恩戴德之声而已。
最起码在相应级别和品秩待遇上,保持一个宁缺毋滥的持续饥渴度,才能长久得刺激和维持的了,那些中下层广大官僚吏员的积极性和主动性。
“此外,还有一个小小的手尾。。”
想到这里,我不由的再次开口道。
就是计划外给带回来的那位前江淮转运使程煊的安置问题,直接任命为某一路的主官并不妥当,但是随便
安置一个级别不够的位置,又起不到酬功酬赏的象征性意义;
思来想去,还是给他专门别设一个相对清贵且级别很高,但是不怎么重要的清闲位置好了,比如让他去暂
且写写回忆录和修地方志好了。。
“你说他是一个资深的官僚?。。”
谜样生物却是打断我的话道。
“还是那种深喑体制内弊端和规则,并且善于为自己牟利的老手?”
“大概就是这样把。。。”
我微微惊讶了一下道
“那其实还有一个位置更适合他的。。”
(本章完)sxbiquge/read/36/3697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