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吃早饭到吃午饭的短短两小时时间,凌俐很好地诠释了什么叫做贼心虚。
曹妈并没有来叫她起床,她是睡到十点钟才起来的。
当时一觉醒来,她看到时间几乎吓得要跳起来,后来抓紧时间起床,蹑手蹑脚地走出房门,差点吓掉下巴。
嗯,很好,南家父母不在。
不过,南之君和陆瑾然却在,情况也没好到哪里去。
陆瑾然和南之君好像也刚起来不久,正在吃着早餐,忙里忙外的曹妈看到她就热情地招呼:“来,快来喝小米粥,今天熬得特别好。”
凌俐干笑着坐下,曹妈给她端来一碗熬得淡黄软糯的小米粥。
之后,陆瑾然冲她微微一笑:“昨天折腾一整天,也怕是累了。曹妈拿手的小米粥,多喝点,也能补一补。”
凌俐一个字都不敢多说,努力控制着自己不要多想。
她知道南之易早上出来去了书房,之间没有碰到任何人,出房间之前还特意拿小毯子盖住了隐约有些血迹的床单。
就算曹妈问起,她也可以说是例假来了,一切都可以很完美地掩饰过去。
只是,她却总觉得所有人都知道,所有人看她的眼神,都带着别有深意的意味。
反观同样晚起比她还晚来十分钟的南之易,大大方方地一点都不心虚——在曹妈充满爱的关注的眼神下,竟然吃了三碗饭。
不过,他的这点坦然,在南之君面前,完全不够看。
早饭过后,南之君递给陆瑾然一个颜色,让陆瑾然找了个话题把凌俐引开。
之后,他叫住南之易,说:“小易,有点事,跟我去外面说。”
南之易不情不愿,眼睛望着天花板:“有什么这里说就好了。”
“有些话不方便开诚布公,你还是老老实实听我的好。”
南之君淡淡地说道,那声音让曾经和他相依十来年的南之易皱了皱眉。
看来,来者不善啊。
终究,他还是跟着南之君到了阳台上。
屋外有些冷,楼下枯黄的草坪上,三两个老人在散步。
南之君直截了当地说:“我后半夜去书房找你说事情,你没在,今早上过来,你也没在。”
南之易摸了摸鼻子,终于有些不自在起来。
南之君转过脸,偷笑了笑。这孩子,一紧张就有这个惯常的小动作,没想到,还真被他逮住了小尾巴。
他继续绷着脸,说:“时代不一样,我也不是食古不化的人,只是爸妈那里,接受新事物始终会慢一些。”
南之易面色一变,急促地问:“你想做什么?”
果然,又中了。
南之君强忍着笑意,不动声色地瞥了瞥身旁别扭的弟弟。
他其实没想过真要威胁他,只不过想借着这样的机会,拉近他们兄弟两人的关系而已。
他顿了顿,拉长了声音:“既然爸妈安排你们住在两个地方,你这样……”
南之易没让他说完,咬着牙打断他的话:“算你狠!”
南之君淡定地点点头,心里快笑开了花。
傻孩子,真好骗,虽然家里父母年近七十听起来应该是老古板,不过,只要认真算算他的年龄和父母结婚的日子就知道了。
父亲母亲可是怀上他才补票的,和什么食古不化的老顽固,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安排两个孩子分开住,仅仅是因为对凌俐的尊重而已。
总不能像一些不知礼数的家庭,人家女孩子第一次上门就塞到自己儿子的被窝,那像什么话?
可要是两个孩子自己好上了,爸妈也不至于棒打鸳鸯的。至少,当年那样的情况,他们也能接受瑾然,就可以看出有多宽容了。
“说吧,你要我做什么?”南之易好容易顺了气,故作镇定地问南之君。
他继续不动声色,语气和刚才听不出区别:“我的要求很简单,你、我、凌俐,还有瑾然,你们一起去看一次奶奶。就这样简单,昨晚的事,我就当没发生过,也不会告诉父母。”
南之易咬了咬牙,回答:“好,成交。”
————
简单的午饭过后,南之君提出,他们四人一起去看南奶奶。
凌俐本以为南之易会反对,却不料他只是撇撇嘴,并没有多说一个字。
南怼怼竟然逆来顺受?还真是古怪……
不过,也不由得凌俐多想,陆瑾然就拉着她去了车上。
这次是南之君开车,是南家一辆看起来年份久远的凯美瑞,两兄弟坐在前面,陆瑾然和凌俐,坐在后座。
凌俐发现,陆瑾然似乎情绪很好,一路说笑不停,就算得不到南之易的回应,她也并不在意一般。
到医院的时候,正好是护士来给奶奶量血压的时间段。
见到四个人整整齐齐走入病房,那护士眼睛几乎都笑弯了,弯着腰伏在南奶奶耳边,大声地说:“奶奶,您的两个孙子,带着孙媳妇,都来了!今天可真是齐整!”
南奶奶视线投向了门口的他们,不过,显然是看不清楚的。
昨天凌俐就听南之易说过,南奶奶白内障挺严重,据说她现在的视力几乎是一片模糊,不靠近点,根本分不清楚谁是谁。
几秒后,南奶奶嘴里叫着:“小君?是你?”
南之君将手里的大衣递给陆瑾然,上前几步,握住了奶奶的手,提高了声音答应着:“奶奶,是我,我回来了。”
南奶奶笑得像个孩子,一直捏着他的手不放,嘴里也念叨:“小君,你好久没来看奶奶了。”
陆瑾然见状,也上前一步,握住南奶奶的另外一只手,嚼着:“奶奶。”
南奶奶虽然看不见也听不到清楚,也不妨碍她感知到另一只手里握着的是女人的手。
她确认了又确认,先是面露喜色地说:“你们都来了啊。”
几秒后,却叹了口气,说:“可惜奶奶现在身体不好,也没法给你们做紫藤糕了。”
南之君笑着解释:“奶奶,现在是冬天了,没有紫藤花,什么都做不了的。”
老人微微低头,吟哦了一阵,之后似乎在自言自语:“哦,冬天了啊。”
之后,脸转向了陆瑾然的方向:“冬天了,冬生,你的生日,是不是快到了啊?”
陆瑾然面色一变,南之君不动声色,又凑到南奶奶耳边:“奶奶,这是瑾然,不是陆冬生。”
南之易轻哼一声,凌俐则是满脸的茫然。
从医院回去的路上,凌俐发现,车上的气氛有些诡异。
南之君刚才面对奶奶时候和气温润的模样已然不再,眉头微锁着。而一直端庄秀美的陆瑾然,面无表情扭着头看着窗外,只有南之易的嘴角,却时不时泛着冷笑。
到了家,陆瑾然借口说不舒服,也没出来吃晚饭。
凌俐直觉她反常的行为,一定和南奶奶那句“冬生”有关。
吃过晚饭,凌俐本想抓住南之易,想要就下午诡异的事件问个明白,没想到却被南怀仁给抢先一步,把南之易南之君两兄弟都叫进书房说事情。
差不多一个多小时,南之易和南之君两兄弟才出来。
南之易看起来神色轻松,和之前没什么异常,南之君的眉眼间,却有一丝的沉郁。
凌俐来不及想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关注的焦点全在下午南奶奶认错人的事件上。
好容易抓住机会把南之易拉进房间,她迫不及待地问:“奶奶说的冬生是谁?”
南之易一进门就拿起本图鉴翻着,这时候头也不抬地说:“你问陆冬生?不是谁,陆瑾然的姐姐而已。”
“姐姐?名字一点都不像啊。”凌俐吃惊。
除了姓陆,名字里没有一点相似之处。
南之易合上图鉴,慢慢抬起眸子:“不仅名字不像,人也不像的。”
“那怎么会认错?”凌俐有些奇怪,“既然奶奶想陆冬生,那就让她来看奶奶啊?”
南之易低下头说:“她已经不在了,又怎么能来看奶奶?”
凌俐还想继续追问,忽然反应过来所谓的“不在了”是什么意思,连忙住口。
南之易却不想多提这个名字一般,说:“我奶奶九十好几了,脑细胞在渐渐死去,她能记得的事,也一直在向前移。以前还能记得陆瑾然,现在已经忘了她。只怕再过一阵子,她可能连我都忘记了。”
凌俐听明白了大概南奶奶是早期的老年痴呆了,一阵唏嘘,又劝他:“怎会?你是她最疼的小孙子,她一定不会忘记你。”
南之易的脸上倒是没什么悲色,反而安慰凌俐:“我奶奶从七十来岁就开始念叨,人总有那么一天,万一她走了,让我们好好哭一场,哭过了就该干嘛干嘛去,不用为了她蹉跎岁月。”
说着,他浅笑挑起眉:“今晚约个时间开门吧,免得你又在听音乐,我又得冒着生命危险爬窗,虽然只有二楼摔不死人,但是万一摔个半身不遂,以后我直到成个糟老头子,也只有你照顾了。”
凌俐想要揪他的耳朵,却被南之易轻易地躲过。
她恨恨地说:“你这人从小就不正经,人家忙着学习,你就忙着跳窗户爬树出去玩。”
他嘿嘿一笑,作势搓了搓手:“你看,我从小就在为讨老婆努力了,多有诚意。要不是这门绝技,我能跳进你的闺房英雄救美?现在老婆有了着落,下一个就要靠爬窗生孩子了。”
凌俐咬着牙,在他手臂上狠狠掐了一把:“臭流氓!”
“臭流氓就臭流氓,”他一把揽住了她,“斯文人吃不饱,当君子没老婆,你看我,又能吃饱又有老婆,一句臭流氓算什么?”sxbiquge/read/37/3772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