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想到历劫会拒绝,沈衣雪松开夜天隐,站到历劫面前,抬头看着对方:“为什么不好?”
历劫叹了口气,走到夜天隐面前,伸手抓住了夜天隐肉呼呼的手腕,话却是对沈衣雪说的:“你觉得夜飞白和夜流觞会无缘无故地软禁一下小孩儿吗?”
夜天隐瑟缩了一下,本能想要躲。然而历劫出手,看着慢,实则快,哪里是他能躲开的?
“果然如此。”历劫露出一副了然的神情,抬眼看向沈衣雪:“你若带他出去,便是害了他。”
沈衣雪先是被历劫的动作一惊,而后平静下来,听历劫说得笃定,不由自主地问道:“为什么?”
“没有丹田,经脉阻塞,天生的无法修炼。”历劫叹道,“这应该就是夜飞白和夜流觞藏着他的原因了。”
他知道沈衣雪不明白,继而又解释道:“这孩子出生在天魔宗,一个靠不停地打斗来提升修为的地方,你让他如何生存?他又是宗主之子,只怕受人嘲笑都是小事。再有,如果其他宗派以他来大做文章,威胁天魔宗,就算夜飞白和夜流觞愿意护着他,又能护他几次?万一力有不逮呢?”
“所以,”沈衣雪冷静下来,“把他藏起来,不让世人知道他的存在是最好的办法,对吗?”
历劫对于沈衣雪突然就如此冷静地说出结论略微惊讶,却还是点头:“的确如此。”
夜天隐似乎也明白了什么,垂下头去,努力瞪着眼睛,倔强地不让眼泪掉下来。看得沈衣雪的心一疼。
他不过是不能修炼,就要承受这种天生与世隔绝的折磨!不能修炼又不是他的错!何况他还是一个失去母亲的小孩子!难道他今后的漫长人生都只能如此吗?这对他不公平!
“咱们偷偷带他出去,不让人看到就是了!”
沈衣雪想了很久,才说了这么一句,因为她小时候也这么干过,每当自己闷得无聊的时候,就趁着沈言在药柜前忙碌或者替人看诊的机会偷溜出去,在外面玩个昏天黑地,直到沈言来寻她才回去。回去后倒也不怕,沈言一般就是责备几句,最多就是被罚抄药方,从来不曾体罚过她。
现在想来,那幼时的时光竟是历历在目,宛如昨日一般。
历劫见她突然陷入沉思,一张玉白的小脸上时喜时嗔,说不出的风情万种,惹人怜爱,一时竟然看得痴了。
却不成想,夜天隐不乐意了,大力推了历劫一把:“不许看姐姐,姐姐是哥哥的!”
历劫被夜天隐这话说的,十分难得地红了脸,一下子看沈衣雪不是,不看也不是,尴尬在那里,神色窘迫。
沈衣雪本来也被夜天隐说的脸红起来,在看到历劫的面红耳赤的模样,竟是从不曾见过的可爱,再也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
如同银铃般清脆悦耳,在历劫听来,就如同天籁之音,让他的脸愈发红得厉害。
看着笑得花枝乱颤的女子,那微微眯起,如同弯月的眼睛,闪烁着亮晶晶的光芒,似乎比阳光更加灿烂;那粉嫩的双颊被娇羞染红,是如此惹人遐思;微微张开的红唇,露出里面雪白的贝齿,让人忍不住想要去咬上一口。
历劫忽然想,也许这样的她,才是最真实自然的她吧?也许自己最想看到的,就是如此的她吧?
佳人一笑,不必倾国,不必倾城,只要倾心,足矣。
随着笑声,长久以来横在二人之间的,那一层无形的壁障,悄悄的,消失了。
忍着身体的虚弱,历劫悄悄布起了一个结界,一直笼罩了整个院子。
“丫头,别笑了。”历劫竭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和平时一样,“不要出这个院子,可以吗?”
沈衣雪闻言,怔了一怔,这才明白历劫的意思,不禁感激地冲着他一笑。
然后就去和夜天隐商量:“咱们今天下午就在这院子里玩,好不好?”
夜天隐显然也没有想到自己的一句话,竟然出现如此后果,小嘴一撇,正准备大哭来吸引沈衣雪的注意力,就听到了历劫的话。
紧接着沈衣雪又来同他商量,一下就忘记了适才的愤懑和不快,有些无奈地接受了。
虽然还尚是不能出院子,但好歹比起在密室一个人来要好太多了。所以也就退而求其次,点头答应了下来。
小孩子一旦玩耍起来,很快就能忘记所有的不快。
夜天隐很快就和忘记了自己不能出这院子的事实,与沈衣雪玩起了躲猫猫来,一大一小玩得不亦乐乎。
甚至还要拉着历劫一起,被历劫摆手拒绝了
好在院子够大,两个人可藏的地方不少,夜天隐人小鬼大,有时候沈衣雪找到他都要费些心思。
历劫静静地看着嬉闹的两个人,心忽然变得简单而快乐。
如果时间可以长久停留在这一刻,那也许就是世间最幸福的事了吧?
只是夜天隐很快就厌倦了,沈衣雪与他商量了半天,决定做些别的事情。
院子里可以利用的东西也不少,两个人兴致勃勃地找来绳子,木板,又指使着历劫当苦力,最终居然在院里架起了一架秋千。
沈衣雪看着光秃秃的秋千,不甚满意,又和夜天隐几乎拔光了院子里种的各色花卉,捧到了历劫面前。
历劫宠溺地笑着,十分认命地将那些花朵缀满了秋千。
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为什么,最后他竟然编织了一个花环,轻轻地戴到了沈衣雪的头上。
夜天隐马上不乐意了,大力拉着沈衣雪的手,直迫得她蹲下身来,一把将那花环抢了去,就往自己头上戴,谁料花环比他的头大了一圈,一下就套在了脖子上,就像戴了一个鲜花项圈。
历劫与沈衣雪相识一笑,都没有说话,却又像说了许多。
对于夜天隐大煞风景的举动,没有人在意,只要她知道,他的花环是为她而编织,只要他知道,她的美丽是为他而绽放,就足够了。
黑发,白衣,裙裾飘扬,如同绽放在半空的雪白花朵,美得炫目却不刺眼,美得灿烂却不逼人。
看着秋千上的人儿,历劫似乎陷入了一个美梦,明明知道是虚幻一场,却美得让人不愿醒来。
夕阳的余晖洒在宁静的院落里,荡来荡去的秋千上一大一小两个人,再加上旁边静坐的历劫,动静之间,是如此地和谐而美好。
结界不止隔绝了外面的视线,似乎有隔绝了世间的一切纷扰争斗。
直到夜流觞怒不可遏的声音传来:“历劫――”
紧接着,一道紫色的光芒过处,天空如同被打碎的镜子,裂出了细细的纹路,接着就片片落下!
沈衣雪一呆,夜天隐已经躲到了自己怀里,再看历劫,鲜血顺着嘴角滴落,正落在他的胸前,点点滴滴,斑斑驳驳,如同雪地绽放了朵朵红梅般娇艳,却又如此触目惊心!
狂怒的夜流觞就这样出现在院落门口,他大步冲了进来,一把揪住了历劫的衣领,全然不顾对方苍白的脸色,声音里更是满满的怒气:“我好心安排你在此休养,你却在这里做什么!”
他看了一眼躲在沈衣雪怀里的夜天隐,寒声道:“天隐,回去!”
历劫的脸色更加苍白,刚才夜流觞是打破了他设下的结界才进来的。他猝不及防下,来不及撤掉结界,被反震回来,此刻胸口发闷,想来是受了内伤的。
沈衣雪见状冲了过来,用力掰开夜流觞的手指:“你干什么,快放手!”
夜天隐也小声求情:“哥哥,我……”
“你们!”
夜流觞的目光在三个人脸上一一扫过,最后无奈地重重叹息一声,才说了一句:“都回去再说。”
随后,夜流觞抱起了夜天隐,沈衣雪扶着历劫,又回到了夜流觞的宗主卧室。
夜流觞将枕头移开,按下一个按钮,就见对面的多宝格缓缓移动开了。
一道门出现,夜流觞推开,进去,将夜天隐放了下来,柔声道:“天隐,以后不要如此顽皮,再有下次,绝不轻饶!”
夜天隐也不说话,低着头含糊地答应了一声。
“你们也进来吧。”夜流觞的声音充满疲惫,“既然知道了天隐的存在,进来看看也好。”
沈衣雪这才扶了历劫进来,看清了这间不大的屋子。
屋子里有一张小床,上面的枕头被褥都是全新的,柔软而干净,显然对夜天隐是十分上心的,另外还有一桌两椅,沈衣雪就扶着历劫在其中一把椅子上坐了下来。
屋子正中,还有一个小小的木马,手柄部分被磨得十分光滑,想来夜天隐没少靠它打发一个人的时光。
夜流觞将房门关好,看到沈衣雪站在历劫身边,目光中藏不住的关切忧心,忍不住心中有些发酸,却不好发作,只好当作没有看到,径自坐在另一把椅子上。
布好结界,慢慢哄睡了夜天隐,这才缓缓开口道:“天隐是个遗腹子!”sxbiquge/read/38/3885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