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位,莫非还有其他事情?”李承乾看着没有走的几位客人问道。
坊中主事恭敬道:“大皇子殿下,以前不知道殿下竟然住在这里,下官失职,还请……”
“不用如此,我们住在这里本就图个平静日子,隐瞒身份就是不愿打扰各位。”李承乾摆手道。
那老里正有些局促道:“是老儿老眼昏花,没成想李公子夫妇都是贵人,怠慢了,往后家里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老儿。
另外这次跟令公子打架,冒犯公主的那些孩子们,我回去一定……”
“等一下,老里正为何突然糊涂起来?就因为我是皇子吗?
孩子打架这种事,再寻常不过了,倘若我连这个都容不下,那还做什么皇子?
若是你为了讨好献谄自作主张去处置孩子们,传出去岂不让千夫所指骂我李承乾不行仁义?”
坊中主事拉住了老里正训斥道:“听到了吗?大皇子殿下宅心仁厚,你一个市井民什么都不懂,别瞎添乱,污了大皇子的声誉,你百死莫赎!
请殿下放心,此事我们就遵照您的吩咐就此打住,没人会再提起生谣。”
这时夫人侯氏提醒道:“夫君,如今我们继续住在这里,是不是已经不妥了?”
那三人一听立马就慌了,“别呀,皇子妃娘娘,何出此言?就因为一点误会……”
李承乾挥手拦下几人,随和的解释道:“并非如此,我们住在这里一者是为了生活清净,二者是体察民情,但我毕竟是皇子,在朝中也身负要职,不可能永远住这里。
现在身份泄露了出去,日后免不了麻烦,搬家是早晚的事,各位不用介怀。”
老里正有些愁苦道:“你看这事闹的,刚刚才知道您是皇子,还没伺候您一半呢,这就要搬家,老儿心里很是过意不去。
要不您就多住些日子,哪怕三五呢?”
李承乾亲切的拉住了老里正的手道:“里正大叔,我们一家四口在这里住了这么多,什么事情不都是您老给帮衬的吗?您已经很照顾了,我们感激不尽,什么都别了。
这样吧,临走前各位不妨看,看家里或者是坊中百姓们,有没有什么亟需解决的难题,或许承乾可以帮忙一二的。”
嗯??三人同时都愣住了。
老里正嘀咕道:“现在家里不愁吃不愁穿,孩子还能上学,也就是我那儿子娶媳妇彩礼还差一点点东西,不过我们一家再干两个月就能凑齐了,这点事哪里用得着……”
“嗯?你这老儿,殿下关心的都是国家大事,民计民生,你家里缺斤短两这点鸡毛蒜皮也好意思拿到殿下面前……”坊中主事呵斥道。
李承乾摆手拦住,回头示意夫人拿钱,亲手将二十两银子交给了老里正道:“公事私事都可以讲来。
记得这胡同里有个不成文的惯例,哪家孩子成亲有喜,街坊们都要随喜恭贺,这钱就算我们一家给里正大叔的儿子成亲的贺礼了。”
老里正激动的直接跪下感谢,“殿下的钱老儿真是受之有愧,倒是儿子成亲之日,您跟夫人一定要来参加宴席……”
“行,到时如果我没有公务,一定过来讨杯喜酒。”李承乾很是爽快,他在西南做过三年亲民的主官,很理解这些底层百姓的生活跟心情。
“那是某家祖坟上冒青烟了,老汉给您磕头了!”
几人连拉带劝终于将激动的老里正劝下了。
随后巡卫官有些激动道:“殿下,能给我们坊中巡卫提成有品级的职司吗?我的一帮兄弟整兢兢业业的当值巡卫,跟坊外的武侯一般无二的辛苦尽责,可人家都是有品级在册的,我们就好像是临时工一样,这心里总觉得……”
这时坊中主事又插言打断了,“这跟武侯能一样吗?
武侯是正规衙门拍下来巡卫长安城秩序的,而咱们这坊中巡卫,乃是坊中安排,都是从咱们这长乐坊自己人里面选拔出来,薪俸也是跟学堂先生一样,由所有住在这里的街坊凑钱。
白了就是咱们所有住在这里的人出钱雇佣你们,来巡卫长乐坊的安全,根本就是民众自发的,你跟朝廷要什么职司?”
李承乾听着二饶争执,沉思片刻,然后开口决断道:“原本武侯的职责就包含了坊中安全巡卫,但既然现在又出现了坊中自发组织的巡卫人员,那明武侯的职司有漏洞,百姓生活有需要,这不是私事,一样是公事,民生无事。
跟武侯一样辛苦,却没有武侯一样的待遇跟地位,这的确是个问题,这个问题我记下了,随后会去跟城防衙门商量拿出一个办法,尽快拿出一个妥善的对策。”
“那太好了,多谢殿下!我替我那一帮整抱怨的弟兄们也给您磕头啦……”
李承乾连忙拉住了巡卫官,“你让我们看到了百姓的难题,该是我们感谢你才对,又不是我私人给你行恩惠,用不着谢我磕头。”
见到这一幕,不仅巡卫官感动,老里正也肃然起敬,包括那坊中主事,也放心了心中对贵族的一贯看法,心思活泛起来。
“他们两个都提出了问题,你是坊中主事,朝廷各级里面,就属你最贴近百姓,不会没有问题吧?”李承乾带有考校意味问道,如果这个主事是个无能之辈,连问题都发现不了提不出来,那就要考虑换人了。
沉吟片刻,这主事咬牙道:“既然殿下真心听取民声,那下官就斗胆一件百姓呼声最高的!”
李承乾惊讶道:“这么不止一件?不着急,你一件件讲,我有时间有耐心听你讲,一件都不要漏。
夫人,笔墨伺候,今日我这个皇子就做一回长安御史。”
“殿下,别的都是微不可言的事,只有一件当务之急,那就是长乐坊建成好几年了,这里的学堂也开了好几年,里面第一批孩子们已经到了学完毕业的时候。
可是去年乡试,长乐坊中报名试着参加的两百学子,竟然只有三人入围,其他人全都被淘汰。
此时不仅对这些参考的学子们打击巨大,对他们背后的家长也是一样。
更严重的是,有他们这些先例在前,让后来学堂里面上学读书的孩子们大为失落,大家一样寒窗苦读不敢懈怠,最后发现学了也考不上,这……”
旁边的老里正叹气道:“哎,可不是嘛,因为这个,咱们这里就有几家提出要孩子辍学学做工的。”
嗯?有这种事?李承乾惊讶的回头看向了两个夫人。
侯氏他们平时负责在坊中打探消息,没事就跟这些妇女们聊些家长里短,可都是些头发长见识短的家庭妇女,聊都聊吃穿住用,哪会聊孩子的前程?
“夫君,这事我们从未听过呀!”侯氏为难道。
“那后来呢?”李承乾追问道。
老里正挺直了胸膛正色道:“后来?被我一顿棍子都给打服了,一群只知道挣钱的蠢货,外面的孩子多少想识字都想不来,他们还不让孩子念书?
科考不行那又怎么样?只要识字,到哪里不能挣碗饭吃?到哪里不被人高看一眼?哪怕是出去做个教书先生……”
咳咳……眼看着老里正就要滔滔不绝道,坊中主事看不下去了,心您老人家还人家的父母贪便宜,您老的眼界也没见到远到哪里去,快别了,人家殿下忙着呢。
“行了老里正,你也是坊中宿老之一,有教训坊民守礼懂大局的责任,这些都是本职工作,别啰嗦了。
殿下,孩子们念书的积极性下降还是次要,终于的是,咱们废了这么大工夫培养出来的孩子,如果不为朝廷所用,还让他们跟随父母种地或者工地干活,明显是有违初衷的……”
李承乾点零头,随即问道:“那你的想法是?”
“下官才智浅薄,不知道什么好的主意,但我想过这件事,朝廷大力培育孩子们读书识字,是因为我们大唐急缺,当初驸马爷曾过,大唐打下了无数地盘,要治理好地方,就得读书识字的人,这个缺口很大。
所以……
哦对了,下官不是让这些孩子不经过遴选,只要认字就给安排职司。
而是您看,能不能将科考的条件稍微的放宽一二,毕竟朝廷要人,也要体谅我们这些孩子出身低微,仅仅学了这么几年,比不得大户人家的孩子自幼熟读四书五经。”
能出这一番话,李承乾不禁对这个坊中主事高看了一眼,不错,这虽然是个基层官,但却能够发现问题,并且主动思考解决方案,还有策略献出,已经是不容易了,证明这是个务实的人。
而关于这件事情,李承乾略微思索就想通了其中关节,这些地方的学堂都是杜家商会出资修建的,学的也是专门的教材,而三年一次的科考还是沿袭老路子,用在这些底子薄的孩子身上,的确是一个难关。
“行,这件事的确是亟需解决的大事,我记下了,回头会找父皇商议论一论,虽然不知道最终会是什么方案,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一定让这些孩子学有所用,不至于荒废。”
“真的?那太好了,下官代所有孩子们谢谢殿下!”
……
决定搬家,可是接下来住哪里,皇宫回不去,毕竟已经卸任太子了,不能再住进东宫,最终李承乾决定,还是住在刑部给的刑部侍郎府邸吧,名正言顺。
还有一点就是,李承乾不要王府不要王位,从另一种角度来,这也是在告诉有心之人,自己看不上王位跟王府,自己看中的是皇位,为了这个临时的时期,另辟一处王府有些不值当。
而他们一家在长乐坊这处宅子,李承乾也给留下了,这是一处让他们一家四口都难忘甚至怀念的地方,是他们的另一个家。
安顿好了新家,李承乾也不耽搁,直接进宫去找老爹李二。
路上正好碰到了萱萱跟李愔二人,李愔有些尴尬,“大哥,今孩子们打架的事……”
“哼,六你可真行!”李承乾板着脸训斥道。
“是,是我一时不察,孩子没事吧?都是我的错……”李愔道歉。
李承乾按住李愔的肩膀道:“你以为我是护着象儿的?我是你这个舅舅怎么当的?李象这子不分是非,帮助外人话对付自己人,你就该当场给他个教训揍一顿,你倒好,让萱萱受了委屈?
我看你过后怎么面对长乐妹妹?”
我这……
李愔没想到大哥因为这个怪罪自己,这让他长吁了口气,“嗨,大哥你这话得,当时我回过神的时候,象儿都被打得那么惨了,我这当六叔的,还能去补刀不成?训斥了两句就算了,也不知道他听懂没樱”
“听懂听不懂我都会好好教育一番,这子,真是……”
两人聊得火热,萱萱却打断道:“大舅,是我不好,不该打表弟那么重的。”
李承乾蹲下来拉住外甥女笑道:“听你这话我就知道,你还在生气呢?平时你不都叫他象儿的吗?现在怎么叫表弟这么生分?
这孩子胳膊肘往外拐,就该教训,你是对的,要是我在场,会比你教训的更重。
象儿已经知错了,你就原谅他怎么样?”
萱萱不好意思道:“只要他不怪我打他就行了。”
李承乾打趣着拖了一个长音,“哟,着话可不像我认识的萱萱,以前的你可是谁都敢打的,你不是一向都,只要占理,连你外公的胡子都敢揪吗?
我可叮嘱你,如果你因为这个给象儿道歉了,他以后可就不怕你了,你这个萱萱姐的地位恐怕就要不保啦……”
“那不行,他要是敢翻了,我照样还揍他!
敢不叫我大姐大?耳朵给他拧下来!”萱萱瞬间恢复了自信,傲娇的仰着脖子霸气道。
李承乾跟李愔对视一眼,同时大笑起来。123xyq/read/2/210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