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怡松院,虽然不常来此处,也察觉得到今日怡松院静的不太寻常,足可见为了今日之事,宁政也好宁立亭也罢,早就已经将院内的闲杂人等谴了个干净。
她正要往前行去,忽然穿堂内有人轻咳了两声,她循声看去,就见香檀正藏在门后冲她挤眉招手。
宁馥看了一下四周,迈步过去。
香檀赶紧带着她走到暗影处,说道:“四小姐也要进素缨楼,今儿一早就过来这里,晌午的时候薛宁去寻了二老爷过来,我寻了机会跟过来的,刚才四小姐走的时候神采飞扬,定是老太爷已经答应了她,看这模样老太爷要让二老爷出面,这事只怕躲不过了!”
宁馥先前心里已经有所准备,但听到这既定的事实心中还是不免一沉,她一直以来都疏于与三房之间的往来,却是没想到宁碧思竟然生出了这份心思。她连忙道:“三老爷和三奶奶没来过?”
“没有,早上就是四小姐一个人过来的,而且我问过薛宁,他们二人之前也没过来过,四小姐这件事,还是今天早上头一回提。”
曹氏倒是精明,有宁君洁做先例,杨氏当时在旁说三道四的压迫,换作是谁都会心生抵触想不生出间隙都难,她倒是看的通透,完全不插手不露面,一切都交给宁碧思自己来办,反正最终决定权在宁馥,答应或是不答应,就且看宁馥是不是能豁得出去与三房之间这表面建立起来的情分了。
她当即从荷包里掏出几锭碎银塞进香檀的手里,然后向正院走去。
才进正院,薛宁就迎了出来:“三姑娘,您来了。”一面让婆子进去通禀,一面谦逊的笑着引她往正厅去。
宁馥只是淡淡一笑,并不理会。薛宁作为宁政身边的老人,取取舍舍几十年就只有他屹立不倒,早就是宁政身边一个最重要的出谋划策的人物,且不说宁政这一生做过的好事没几件,但是做过的龌龊之事,若说没有薛宁的撺掇,那是不可能的。
一个从来不曾起过好的引导的奴才,面上再是到位妥当,也不过是作戏。
薛宁对她的事从来都一清二楚,宁家上下如何对待她的,又是当时如何将她送去陪葬的,之后又是如何相对的,薛宁最清楚不过也必定从旁对宁政说过不少所谓家业为大要懂取舍之类的话,现在在她面前又要装作一副和蔼可亲的奴才样,又有什么意思!
正厅上坐着宁政,旁边侧首坐着端着茶盏一身清秀的宁立亭,见她进来,宁立亭下意识手腕一顿,随后不动声色的将茶盏放下,只看了她一眼,便就目光垂地再没抬起过。
宁馥对他们二人见了礼。
宁政却是还没等她起身,就咳了一声。
“你可知我叫你过来是何事?”
宁馥心下觉得可笑,宁政这句开场白说明他也知道接下来要说的事有些厚脸皮,其实既然他这么爱管子女的事,不如索性还是将大权收回来岂不是更好?
她抬起头,道:“我并不知道是什么事,但是猜想着别是为了四叔的事就好,虽然霜容是我的丫头理应由我作主,但是碍着宁家的家法和家规,我也不能让自己的丫头连累四叔成为一个不忠不孝不义的人,再者,这件事连二老爷都不管了,就说明这件事就连一家之主也是不赞成的,所以,我觉得——老太爷叫我过来,应该不是为了这件事。”
宁政倒抽了一口气。
头前几次叫宁馥问话都没成,他好不容易才面子上缓了些,这事早就打算揭过就当没发生过了,却被她就这么轻飘飘的勾了起来不说,还直接把他的话给压住——他已经不是一家之主了,宁立亭不管的事,他更不应该管。
看似是在说霜容的事,可实际上也在敲打眼下的事,这不是把他给架起来,让他连接下来的话也没法说了吗?
但是宁政也不是个寻常的人,对于这个孙女的话,他就只当作听不出深意,更何况她口中的一家之主现在也在场,他这个做老太爷的,无论是什么话——也说得!
“你四叔的性子你也领教过了,这家里没谁劝得了,这两天他也消停了些,过上几日保不准就好了,不提也罢。”说完这话就算是交待了,然后肃了脸,倒是看了一直未曾言语的宁立亭一眼,慢声道:“我这两天听说了一件事,然后问了问你父亲,确定果真如此,想着这件事无论如何也得告知你一声,我就把你叫来——”他默了默后很是随意的看了宁馥一眼,道:“我听你父亲说,你的终身大事,交给周睿和锦嬷嬷做主了?”
宁馥面色未动,心里却是噌噌的冒火。
宁政也好意思说是“听说”?
这件事除了她和周睿几人知晓就只剩下宁立亭了,她就不信宁政还能先从别人口中得知再寻宁立亭确认!
“哦,是,没错。”宁馥一副原来是这件事的样子,然后看了一眼宁立亭,见他事不关己形同摆设,又道:“一晃这件事都过去这么些日子了,老太爷今天如果不问起,我都快要想不起来了,就是不知老太爷知不知道我终身大事之所以会托付与他们二人,是何故?”
宁立亭手中的茶盏突然一颤,几滴青汤倾出来些许,但是他目光依旧未曾移过半分。
宁政的表情足以说明他浑然不知,宁馥目光落向宁立亭的同时,口中也续而道:“这件事说来话长……这,还得从我去给大舅父摇旗举幡说起……”
“馥丫头。”宁立亭不知不觉坐直了身子,目光平静的看向她,温声道:“你祖父得知这件事后觉得甚是不妥,到底周睿和锦嬷嬷也不过是府里的下人,哪有嫡出孙女的终身大事是由奴才做主的,传出去对你的将来也是只有坏的影响,我们做长辈的都是为了你好……”
他语气稳当,就连宁馥也觉得几个月未相见要对他刮目相看,做了一阵子的家主之位,他处事的机变俨然与当初在荷松园抱厦里与她做交易时判若两人,他是如何上位的,当时又是如何与她做下交易的,他当然不能在宁政的面前任她揭露出来。
她现在也明白为什么今天他也会坐在这里了,不当场盯着,他又怎么截住她别去说那些不应该说的、对他不利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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