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玥依旧在夜色下徘徊,没等到玄胤,反而等来刘贵妃。
刘贵妃气冲冲的,像一头炸了毛的狮子,再不复往日温柔贤淑的形象:“马宁玥!你给本宫把话说清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宁玥知道玄胤恢复身份后上门的麻烦不会少,倒也不觉着诧异,只是她正在等玄胤,没那份与她争辩的心情。
淡淡地扫了她一眼,说道:“没有怎么回事,贵妃看到的是什么,就是什么。”
贵妃,都贵妃了,以往还一口一个娘娘,才当上长孙妃,就不把她放在眼里了?!
刘贵妃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偏偏,宁玥又叫得没错。南疆是一个非常注重嫡庶之别的地方,哪怕她贵为正一品贵妃,哪怕她比宁玥高出了足足两个辈分,可宁玥是东宫的长孙妃,其身份与皇甫燕、皇甫珊一样尊贵,绝不是妃嫔们能够比拟的。
“你……你……”刘贵妃指着她鼻子道:“你简直太无耻了!”
宁玥的眸光凉了凉:“贵妃,我在等人,没功夫与你吵嘴,你回吧,免得闹得太难看。”
刘贵妃见自己都气成这样了,对方却一派气定神闲的模样,不由怒火中烧:“好好好,当上长孙妃了,骨头硬了,腰杆直了是不是?别忘了,你是怎么样踩着别人的脑袋爬上去的!”
宁玥淡淡地扫了她一眼:“所以,你这个被踩了脑袋的人,想要怎么样呢?”
“你……”刘贵妃完全没料到对方会如此轻易地承认,她以为,宁玥会满嘴狡辩,说自己如何如何无辜,并非存心隐瞒,一切都是巧合云云,她噎了半晌,又喝道:“好!算你有种!还敢承认!但别以为这样本宫就会原谅你!你对本宫做的、对宣王做的!本宫铭记于心,总有一天要找你讨要回来!”
宁玥被她磨得没有耐性了:“说完了吗?说完了,轮到我说了。没错,我是利用了你和宣王,但我也没有白白地利用,你得了陛下的恩宠,宣王得了陛下的器重,大帅府也的确愿意在你们与耿家之间选择保护你们,你觉得自己亏了吗?还有,你也一把年纪了,真觉得天上会掉馅儿饼?如果不是出于私心,你觉得我为什么要给你们这么大的便宜?人呐,不贪就不会上当,说到底,你我之间,一直都是相互利用的关系。你拉拢我,是为了我背后的大帅府;我靠近你,是想联合你对付耿家,与玄胤是不是皇长孙没有丝毫关系。
如今不过我因为玄胤与陛下相认了,成为皇长孙了,你便心意难平,但如果是宣王成了太子呢?你可还会觉得自己吃了亏?自己遭人利用?”
“强词夺理!你明知道本宫想要什么,却还骗本宫,说你只是与耿家有私仇,隐瞒玄胤的身世!若是本公知道你们根本是陛下的……”
她言及此处,气得有些说不下去。
宁玥道:“说了你可能不信,但从一开始,我的确没想过让玄胤去争夺储君之位,我的目的与我表达的没有区别。与南疆王相认……是意料之外的事。”
刘贵妃嘲讽地笑道:“哈!嘴巴长在你身上,你爱怎么说怎么说!亏本宫先前还夸你有胆量,而今一看,也不过是满嘴胡话的小人!本宫活了半辈子,还是头一回遇到做了坏事,还一点罪恶感都没有的人!”
宁玥摇了摇头:“贵妃啊贵妃,你从宣王出生的那一刻起就在谋夺储君之位,几十年过去,还没想通这是一条血路吗?没有是非对错,只有成王败寇。现在你知道玄胤的身份了,难道你就会因为他是宣王的侄儿而放他一马吗?你不会。”
皇权路,一路枯骨。
即便她与刘贵妃调换一个位子,刘贵妃也不会对她与玄胤有丝毫心慈手软,如果刘贵妃真的是个好人,早在大哥构陷耿家主时,刘贵妃就挺身而出了。她是给刘贵妃设下了无数的诱饵,但她从没把刀架在刘贵妃的脖子上,逼她成为一个刽子手。一切,都是刘贵妃自己的贪欲在作祟,这对母子,又何尝不是想把她和大帅府作为一个挡箭牌?若是某天,大帅府威胁到了宣王的地位,相信刘贵妃会做得比她更绝。起码,她留了他们母子一条生路,换刘贵妃,怕是要灭了大帅府满门。
刘贵妃却并不认为自己有什么错,在她看来,自己输了并不是自己能力不够,而是马宁玥存心欺骗她,若是重来一次,彼此知道底细,她一定早把这颗毒瘤拔掉了!
“马宁玥!你别太嚣张了!真以为玄胤当了皇长孙,你就会是未来的皇后吗?本宫警告你,不可能!”
刘贵妃不可一世地说完,宁玥的心咯噔一下,心道:刘贵妃莫非也清楚这一世的走向?
下一秒,她听得刘贵妃说道:“从前是本宫宠你,没当着你的面揭穿,但别以为你与中常侍的那些事能瞒过本宫的法眼!花棚走水那次,本宫亲眼瞧见你和中常侍抱在一起!你们两个……”
宁玥噗哧笑了:“我当什么事儿呢,就这个呀,行,你尽管去和玄胤说,看他气不气。”
本来就是玄胤。
刘贵妃被噎得面红耳赤:“你……”
宁玥打断了她的话:“好了,别你你我我了,知足一些,还能保住你现在拥有的一切,若是非得与我一较高下,我也不怕你,但我不会再手下留情。”
“你给本宫等着!”刘贵妃气闷地离开了。
都说会叫的狗不咬人,咬人的狗不叫,刘贵妃这么明目张胆地找她兴师问罪,反而不怎么让人忌惮。
宁玥紧了紧身上的披风,岛上温差大,白日酷暑难耐,夜间凉风瑟瑟。
“长孙妃还没睡呢?”
一道温柔的女子话音从不远处传来。
宁玥暗暗摇头,今天晚上可真是热闹,走了司空朔,又来刘贵妃,走了刘贵妃又来严惠妃。
“惠妃这么晚过来,不会也是想兴师问罪的吧?”她语气略淡。
严惠妃温柔地笑了笑:“我可没贵妃姐姐那么远大的志向。”
贵妃一向自称本宫,她却用了我,其“屈尊降贵”的意思,太明显了。
宁玥问道:“那惠妃找我何事?”
严惠妃柔柔地笑道:“就在这儿说话吗?方便?”
宁玥一听这话,便明白先前与刘贵妃的谈话被严惠妃给听去了,不过也没什么好怕的,无凭无据的,严惠妃便是到陛下跟前告御状,陛下也不会相信,反而认为严惠妃容不下她和玄胤。
“方便极了,毕竟,不是谁都有听墙角的习惯。”
严惠妃的神色僵了僵,随后,不好意思地笑了:“本宫是怕打搅了二位,下一次,本宫一定站出来。”
“是怕贵妃发现你来了我这边吧?”宁玥一针见血。
严惠妃干笑两声:“什么都瞒不过长孙妃。”看了宁玥一眼,见对方神色淡淡,硬着头皮道:“宴会上人多,我还没恭喜长孙殿下与陛下相认了呢,太子殿下生前便想要个儿子,如今算是有了,想必在九泉之下也能安息了。”
“惠妃这话说得,好像燕公主与珊公主的死活都不重要了似的。”
皇甫珊出走,皇甫燕去寻她,已经好几个月了,两人都杳无音信。
严惠妃清了清嗓子:“本宫相信她们吉人自有天相。”
宁玥没有吭声,真正关心一个人,不会随口讲出这样的话,总是担心对方出事,担忧得夜不能寐。
严惠妃有些自讨没趣,笑容里透出了一丝不自然,很快又说道:“长孙妃是明白人,我也不耽误长孙妃的时间了,我今天来,的确是有事。”
她说着,定定地看向宁玥,“我想同长孙妃做一笔交易。”
宁玥嘲弄地望向天际:“我为什么要同一个嘲笑过我的人做交易?惠妃,你真当我饥不择食吗?”
严惠妃被挤兑得面上一阵青一阵红,要不是涵养够好,只怕已经发火了。按捺住内心的翻滚,严惠妃说道:“已经过去的事,长孙妃就大人不计小人过,就此翻篇吧!我也是受了秦公公的蒙蔽,才误会长孙妃你被人玷污了,我向长孙妃道歉,希望长孙妃原谅。”
不是每句对不起,都能换来一个原谅你。
宁玥不想原谅这些在她伤口撒盐的人。
严惠妃见她不说话,深深地吸了口气,道:“长孙妃,我知道你很受宠,但陛下的身体你是知道的,你觉得你和长孙殿下能受宠多久呢?你们舅舅当初还是太子呢,结果被人给杀了,杀害太子的幕后黑手是谁,相信你比我更清楚。长孙殿下如今还没正式入住东宫,也没接受皇太孙的册封,说白了,并不是正儿八经的储君,拿什么与那一位斗呢?而即便坐上了储君之位,像我先前说的,她能杀死太子,难道不能杀死太孙?”
宁玥的眸光微微凝了一下:“惠妃倒是一个明白人。”
严惠妃道:“我若是不明白,又怎么在她眼皮子底下生存那么多年?又不像贵妃和宣王,一开始便抱了太子的大腿。”
“我还以为惠妃是抱了皇后的大腿。”宁玥淡淡一笑说。
严惠妃摇头道:“表面的曲意迎逢罢了,我的三皇子没多少能耐,成天喊着我要做皇帝,但就连他自己都明白,他没那个能力,所以本宫也不必为他刻意争取什么。本宫的孙儿倒是有几个伶俐的,可惜也没被太子选中。不管怎样,比起贵妃,本宫要的……实在太少。”
“太少也不是没有,惠妃想要什么呢?”宁玥突然来了兴趣,这个女人能把宫里的形势看得如此透彻,要么是聪慧至极,要么——
严惠妃缓缓地说道:“我想要两样东西,若是长孙妃能做主给我,我一定竭尽全力,助长孙殿下与长孙妃打败皇后。”
宁玥的眸光动了动:“你想要什么?”
严惠妃拉过宁玥的手,用指尖在宁玥的掌心写下一行字。
宁玥笑了:“惠妃胃口不小。”
严惠妃自信满满地说道:“我用来交换的东西也很好。”
“哦?”宁玥似是不信。
严惠妃收回手,理了理被风吹得沙沙作响的步摇,道:“皇后有个秘密。”
……
香烛摇曳的卧房,赵岛主静坐在书房,爱妾端了一碗补汤过来,娇滴滴地说道:“老爷,您还在忙呀?夜深了,风大,早些歇息吧?”
赵岛主翻了一页书,道:“我不困,你先去睡吧。”
爱妾把汤放到桌上:“那老爷喝口汤吧,我听说今儿的宴会又出大事儿了,想必老爷又没吃好。唉,这也不知是怎么了,每次宴会都出事,害老爷这么劳碌!”
赵岛主蹙了蹙眉:“别乱嚼舌根子,当心被人听去!”
爱妾忙捂住了嘴,笑道:“知道了老爷,您快喝口汤,是我亲手炖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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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岛主扫了一眼黑乎乎的汤汁,没多少胃口。
爱妾探出葱白的纤手,舀了一勺汤,喂到赵岛主嘴边:“老爷,人家熬了两个时辰呢,熬得腰都酸了,您尝尝,也不枉人家忙活了一场嘛!”
赵岛主喝了一口。
爱妾忙问:“味道怎样?”
“不错。”赵岛主敷衍地点了点头。
爱妾笑道:“老爷多喝点吧?”
赵岛主盛情难却,喝了小半碗,实在喝不下去了,便推开了碗,道:“行了,你回去歇息。”
爱妾却是不走,眼眸发亮地看着赵岛主。
赵岛主浓眉蹙得更紧:“看我干什么?”
爱妾的眼神闪了闪,笑着绕到赵岛主身后,一边揉按着他肩膀,一边道:“老爷,您都好几天没来妾身的房里了,您是不是嫌弃妾身了呀?”
“我有吗?”赵岛主狐疑地问。
爱妾委屈地说道:“有!以往您每个月都有一半的日子歇在妾身房里,可自打您接待陛下他们之后,一次也没宠幸过妾身。”
赵岛主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你先回房,我忙完手头的公务就去看你。”
爱妾咬了咬唇瓣:“老爷——”
赵岛主将她推出了书房,合上门后,迅速折回座位前,从抽屉里取出一方绣了蝴蝶的丝帕,放在鼻尖深深地嗅了起来。
……
告别严惠妃后,宁玥怕继续等下去,又等来什么别的人,索性回了院子,可到底是睡不着,在屋子里踱一一圈儿后前往了小厨房。
冬梅正在与珍儿打络子,听到小厨房的动静,以为是厨娘又偷偷地烧宵夜了,想跑去蹭两口吃的,哪知一进屋,就看到自家小姐系着围裙,在灶台旁切辣椒。
“小姐,您怎么跑到厨房里来了?您还怀着身子呢,不怕磕哪儿碰哪儿了?”
宁玥把切好的辣椒丝放入碗中,又拿了一个土豆,说道:“你家小姐我像是那么笨拙的人吗?一顿饭罢了,人家乡下的农妇,身怀六甲还在下地劳作呢!大哥说了,怀孕也没什么大不了,别跑啊跳啊的就够了,多动动,反而到时更好生。”
冬梅撇了撇嘴儿,她是穷人没错,可她做丫鬟久了,宅子里那些贵妇哪个不是一怀孕便像上了天,只等别人来伺候的?
“您放着吧,要做什么,奴婢来做。”冬梅说着,去拿她的菜刀。
“别过来,当心切到你了。”宁玥拍了拍她的手,“就你那三脚猫的厨艺,别把玄胤给吃吐了。”
“哦,是给姑爷做的呀!”冬梅嘿嘿地笑道:“这么疼姑爷,当心把姑爷给宠坏了哟~”
“宠坏他,我乐意。”宁玥挑眉说完,打开柜子,将调味料与食用油拿了出来。
冬梅自觉地走到灶前,往里添柴火。
宁玥一抬头,见冬梅正古怪地看着自己,不由地问:“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好像她还戴着自己的人皮面具,没什么奇怪的地方吧?
冬梅托着腮帮子道:“小姐您变了。”
这台词,听着有点熟悉。
啊,想起来了,她曾这么说过玄胤。
宁玥浅浅一笑:“变成什么样了?”
“变得接地气了。”
宁玥笑出了声:“不就是做一顿饭,还接地气了?我以前也没少做。”
冬梅一脸认真地说道:“以前也做饭,但以前您做饭是为了做饭而做饭,您总是把自己弄得好像什么都会,不会就不行,您看您还开回春堂和茶肆,又能主内又能主外,特别完美。但越是完美,奴婢越觉得不真实,总觉得您过得其实不像表面看上去那么潇洒。”
宁玥调着酱料的手顿了顿。
冬梅又道:“现在,您能哭能笑的,才像一个活人,这顿饭,不是您作为一个完美的贤内助去做的饭,就是您想姑爷了,想给他做饭。”
宁玥稍稍一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对于自己的过往,她是看不出什么区别的,只是一直顺从自己的信念,初时是为了有个对付司空朔的靠山,所以处处迁就玄胤,也怕有一天玄胤会变心,故而发展事业给自己留了一条后路。但现在,一切都与当时不一样了。她不再怨恨司空朔,也不再惧怕玄胤会情变,她可以毫无保留地去爱一个人。
她也不需要再逞强,甚至不用太坚强。
……
宁玥做了四菜一汤,大多是爽口的小菜,没多少荤腥,一份青椒土豆丝、一盘虾仁玉米、一碟凉拌海带、一小锅海鲜煲。
玄胤一进门,便闻到了令人大快朵颐的香气,当即眼睛一亮:“玥玥你下厨了?”下一秒,又眸色一深,“不是让你别折腾吗?累坏我儿子咋办?”
宁玥微微一笑,迎了上来:“就心疼你儿子,不心疼我?”
玄胤搂住她纤腰,在她唇上深深地允了一口:“当然心疼你,最心疼的就是你,但你又不心疼你自己,你只心疼儿子。”
“胡说!”宁玥嗔了嗔他,抬手解开他扣子,为他脱了外袍,又拿起帕子给他擦脸净手,桌上多了一些他回来的东西,她没在意,说道:“皇爷爷还好吗?”
“还行吧,精神挺足的,照这么下去,少说得多活三五年。”玄胤语气轻快地说。
宁玥明白玄胤嘴上不关心南疆王,心中,却是盼着他能长命百岁的,宁玥拉着他坐下:“他没惩罚小将军吧?”
海东青把耿皇后的衣裳扯烂,害耿皇后丢尽了脸,换做是她,怕是得宰了这调皮捣蛋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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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胤不甚在意地勾起唇角:“没,疼着呢!”
“陛下是疼你吧?好歹是你送的,处死了,多打你的脸。”宁玥分析道。
玄胤耸耸肩,表示不太在意南疆王的看法。
宁玥舀了一碗海鲜:“你……没靠近皇后吧?”
玄胤垂眸:“嗯。”扶了她一把,那不是故意的。
宁玥长长地松了口气:“没靠近就好,记得以后见了她,都避得远远的!”
玄胤权当她在吃醋,没放在心上,夹了一块贝肉喂进她嘴里,然后才自己吃了起来。许是太久没吃这么好的菜肴,本就七成饱的玄胤,愣是把一桌子美食扫光了,还想把汤也喝掉了,宁玥按住了他的手:“要撑坏了,晚上会睡不着的。”
玄胤促狭一笑:“睡不着正好,找点事儿做。”
宁玥一瞧他那色迷迷的样子便涨红了脸,摸着肚子道:“别不正经,他听得到的。”
玄胤也摸上了她的肚子:“他才几个月?就能听到了?”
“差不多三个月了。”宁玥的眸子里闪动起一丝期盼与温柔,“时间过得真慢,才三个月。”
玄胤把玩着她纤细的手指:“想不想让时间过得快一点?”
“想啊。”做梦都想!迫不及待想把他生下来,看着他吐奶泡泡的小模样,还软软糯糯地唤她娘。
玄胤抱着她来到床上,不怀好意地看着她。
宁玥眨了眨眼:“你干什么?”
玄胤欺身而上,双臂撑在她双侧,将她禁锢于自己身下:“让时间过得快一点啊。”
在回屋后,宁玥已经摘下了自己的人皮面具,此时自己顶着的是那张陌生的摘不下来的脸,她指着脸蛋道:“对着这张脸,不觉得奇怪吗?”
“这又什么奇怪的?不就一张脸吗?你还是你,又没换芯子。”玄胤说着,见她在翻找什么,“怎么了?”
“忘记擦药了,我在找药。”她说。
玄胤将掉在地上的瓷瓶拾起来:“是这个吗?”
宁玥点头:“嗯。”
玄胤斜斜地睨了她一眼:“司空朔来过?”
宁玥抿抿唇:“我之前在外面等你,他来了一趟,送了药,还叮嘱了几句,让我们小心耿皇后。”
“没趁机勾引你?”玄胤挑起她下颚,深深地望进她眼眸深处,仿佛要通过这双眼,看到她之前所经历的一切。
宁玥瞪了瞪他:“你当谁都像你这么流氓?”
“他是正人君子,我是流氓?”玄胤玩味儿地说道,“我要不是流氓,你现在还不知在哪个大院儿里呆着!马宁玥,你就喜欢流氓!”
“你!”宁玥懒得与他争,瞪了他一眼,道:“对了,我跟你说件正事。”
玄胤凝了凝眸:“正好提醒我了,我也要跟你说件正事。”
宁玥眨巴着眸子道:“什么事?你先说。”
玄胤蘸了药膏,轻轻涂抹在她额上:“你先说。”
“不要,我想先听你的。”
玄胤斜睨着她:“明明是你先与我说正事的。”
“我不管,反正你先说。”宁玥任性地说道。
“行,听你的。”玄胤擦完药,净了手,把一个桃木盒子递到了宁玥手边,“打开看看。”
宁玥打开一看,杏眼倏然睁大:“凤印?你怎么把它给拿来了?耿皇后知道吗?”
“就是她主动交出来的!”玄胤把在南疆王院子发生的一幕告诉了宁玥,省略了他觉得不重要的部分,如扶了耿皇后一把。
宁玥听完,忍俊不禁地笑了:“那她真是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了!”想要以退为进,逼南疆王重新器重她,谁料却被玄胤钻了空子,要说,玄胤的脸皮也真够厚的,耿皇后摆明是在客套,他给较了真儿,不过,较得真好!“皇爷爷没反对?”
玄胤懒洋洋地说道:“我都拿在手里了,他总不好再要回去。”比的就是谁脸皮厚,他要装傻充愣,南疆王也没办法。
这种事,只有玄胤做得出来。宁玥摸着冰凉的凤印,这可是女权中的玉玺,代表一个女人一生最高的荣耀,玄胤就这么从耿皇后手里夺了过来,不用想也知道,耿皇后要气疯了。
玄胤笑道:“后宫是你的了,怎么样,喜不喜欢?”
“喜欢。”宁玥扭头,莞尔一笑,“谢谢四爷。”
玄胤就爱她这种直白不矫情的性子,捏着她肉乎乎的小手道:“凤印算什么,还有凤冠、凤位,统统都是你的,等四爷给你弄来!”
宁玥喜滋滋地一笑:“好!”
“你刚刚要说什么来着?”玄胤问。
“糟糕,这么一打岔,我给忘了。”宁玥明明记得是十分重要的事,可突然一下子脑子像是短路了似的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玄胤笑了。
“你笑什么?”宁玥瞪他。
“没有,就觉得你可爱。”他的小玥玥,犯起迷糊来都这么可爱。
“啊!想起来了!”宁玥拍了拍手,说,“刘贵妃来过了,跟我吵了一架,还说我与‘司空朔’在宫里搂搂抱抱的,她全都看见了。”
“要解决她?”玄胤蹙眉。
宁玥摇头:“不用,她没什么可怕的。她走后,严惠妃来了。”
“严惠妃?三皇子的生母?”事情变得越来越有意思了。
“嗯……是她……”
“她说什么了?”玄胤问。
“她说……你登基后……她想做太皇太后。”
玄胤不屑地笑了:“胃口不小。”
他被过继到太子名下,若是登基,一定会尊太子妃为太后,太子妃心性纯良,不善勾心斗角,想来不会压在玥玥头上。但严惠妃那种老妖婆,若做了太皇太后,还不成天找玥玥的茬儿?
玄胤冷哼:“她想得美!”
宁玥好笑地说道:“这还不算最美的,她还说,要让她儿子做****,皇甫王朝不倒,她儿子的后代便永远是亲王。”
一般的亲王仅仅沿袭三到五代,之后便开始一代一代地削爵,亲王、郡王、国公爷、侯爷、爵爷……到最后,除了名字仍被记在族谱中,身份却成了庶民。
要不然呢,大家那么辛苦地争夺皇位是为了什么?只有皇位才是永不变质的。
玄胤看着她“你答应她了?”
宁玥摇头:“还没,我说我要考虑考虑。”
“****其实也没什么不能册封的,我打算让皇甫姐妹的后世永远承袭王位,但三皇子……我好像跟他不熟。”
“你跟皇甫姐妹就很熟?”宁玥挑眉。
“又吃醋了。”玄胤轻咬着她唇瓣,“是想让兰贞和舅舅安息。”
宁玥想了想:“话说,她们到底去哪儿了?一直也没消息。”
“不清楚,陛下派了人找,没找到,等回了京城,我再安排些人手去找她们,她们现在是我亲妹妹了,你不会再介意了吧?”玄胤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宁玥无奈地说道:“我像那么小气的人吗?”早八百年就不介意了,她介意的是蝴蝶皇后,不是一个两个没有威胁的表妹。
玄胤捏捏她脸蛋:“严惠妃狮子大开口,是不是还给了什么筹码?”
宁玥双臂圈住他脖子:“她告诉了我一个秘密,耿皇后的秘密。”
……
夜阑如墨。
赵岛主狂奔在海风呼啸的沙滩上,海风吹乱了发丝,他犹如一个从劫狱逃出的厉鬼,猩红着眼,朝目的地,一路疾驰而去。
他时不时地拿出怀里的帕子,放在鼻尖嗅着那诱人的香气。
但帕子上的香气不多,嗅到最后,竟什么都嗅不出了。
他开始浑身不适。
先是心口难耐地抽动,似痛非痛,再是骨头发痒,好似有千万只蚂蚁在啃咬。
有巡逻的侍卫见了他,躬身行礼:“岛主!”
他仿佛没有听见,与侍卫擦肩而过。
侍卫不解地挠挠头,继续沿着海岸巡逻。
赵岛主奔到了一处种着丁香的院子,敲着门板道:“开门!快开门!我要见皇后!”
门被打开了,出来的是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太监,小太监躬身行了一礼:“是岛主大人啊,这么晚了,您有什么事吗?奴才帮您传达吧?”
赵岛主隐忍着说道:“要……要事!必须亲口向皇后娘娘禀明。”
小太监愣了愣,道:“皇后娘娘不在这边。”
“她去哪儿了?”赵岛主语气凌然地问,直把小太监吓了一跳!怕小太监心生疑惑,他吞了吞口水,道:“真的是非常要紧的事,既然皇后娘娘在陛下那边,我过去便是了。”
小太监释然,又行了一礼:“那您慢走。”
门被合上的一瞬,赵岛主一屁股跌在了地上,身体的难受快要把力气掏空了,他拿着那方蝴蝶帕子,拼命地嗅。
“没了……没了……怎么会没了?”
好难受……
他艰难地站起身,跌跌撞撞地迈向了陛下的院子。
小德子刚串了个门儿,进院子时碰到了赵岛主:“哟,是赵岛主啊,您怎么来啦?是不是有什么要紧事面见陛下?”
“我……”赵岛主维持着表面的正常,埋在宽袖中的手指却在不受控制地抖动,“陛下和皇后歇息了吗?”
“奴才还没进去瞧呢,不太清楚,您稍等,奴才帮您通传一声!”小德子笑容可掬地进了院子。
赵岛主在外等了半刻钟,等得几乎要坚持不下去的时候,一个人影窜了出来,却不是小德子,而是耿皇后身边新提拔的内侍岳公公。
赵岛主一把抓住了岳公公的手:“岳公公!皇后呢?我要见皇后!”
岳公公不动声色地从宽袖里摸出一方绣了蝴蝶的香帕:“这是娘娘赏给你的。”
赵岛主饿狼捕食一般,将帕子抓在鼻尖,深深地吸了口气,当那股熟悉的体香钻入鼻尖时,他如同得到了莫大的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