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叶薰浅早膳吃得差不多了,他手里拿着一块雪白的丝帕,给她擦拭嘴角的汤渍,这样的动作丝毫没有让人感到不自然,反而像是演练了千百遍似的。
叶薰浅没有逃避或抗拒,大概是早就习惯了他的体贴。
就在这时,一抹淡绿色的身影匆匆赶来,见祁玥和叶薰浅面前的圆形黑晶饭桌上还有许多东西没有被吃完,她神情有些忐忑,眸光在叶薰浅和杜若脸上徘徊了一会儿,方才屈膝禀告道:“世子、世子妃,不好了,御林军将祁王府四周包围了!”
不怪碎玉面露慌张之色,而是这样的情况在之前几乎就没有发生过!
祁王府在齐都是什么地位,试问除了皇宫里高高在上的那一位,还有谁敢对祁王府如此无礼?
如今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她难免紧张。
不过,祁玥听到这个消息,脸上却没什么情绪,他搂着怀里的娇妻,一双黑眸深邃得像是盛满了无边的夜色,朝碎玉挥了挥手,示意她先下去,“知道了。”
碎玉心里的焦急并没有因此烟消云散,不过祁玥在祁王府就是神一般的存在,只要有他在,祁王府哪一次不是安然无恙化险为夷?
想到这,她心里微微好受了些,点点头转身离开。
于是,这一方天地霎时间又只剩下了祁玥和叶薰浅夫妻二人。
“祁玥,齐皇都下令将祁王府包围了,你怎么一点都不紧张?”
叶薰浅搂着他的手臂,脑袋轻轻枕在他肩膀上,这样的依赖让某世子的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他轻抚着她泼墨般的长发,平静道:“有什么好紧张的?情理之中的事情罢了!”
“走吧,去看看。”
祁玥掌心托着叶薰浅的腰,这段时间他没少看和孕妇有关的书籍,自是知晓女子怀孕时常常腰酸,因此小心翼翼地照顾她,像是要把之前五年里对她的亏欠都弥补回来似的。
等来到王府门口,果真看到了外面围了一圈又一圈的御林军,为首站着的是齐皇、皇后、云临、杜太师等,就连巫王后、杜若和叶怜香也在,祁玥嘴角一弯,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即使是面对如斯“困境”,他也依旧从容不迫,边走边叮嘱身边的女子在孕期要注意什么,俨然一个绝世好夫君!
杜若和叶怜香紧握双拳,眼里迸射出嫉恨的光芒,如果她们的眼神是箭矢,恐怕叶薰浅此刻早已被射成了筛子!
“皇上驾临祁王府,祁玥有失远迎,还请皇上恕罪。”
祁玥不卑不亢地说,率先打破沉默,这几个人同时出现在祁王府门口,所谓何事他心中已经有数,他眸光淡然,可是当停留在巫王后和杜若身上时却变得凌厉了起来,如同暗夜里一往无前的锋芒,令人避无可避。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齐皇声势浩大地来,此时见祁玥和叶薰浅脸上没有半点心虚,心中不免有些怀疑自己所得到的消息的真实性。
“祁世子言重了。”
齐皇不动声色地回了一句,他眼神朝着王府里探了探,并没有发现除了叶薰浅和祁玥之外的重要人物,遂瞥了巫王后一眼,左手食指开始摩挲起拇指的玉扳指来。
这样的小动作没有逃过叶薰浅的眼睛,这几年她三番两次被齐皇“请”进宫喝茶,自是知道齐皇有在思考时摩挲玉扳指的习惯!
“皇上、姑姑,这齐都的治安何时变得如此差劲?害得皇上和姑姑出宫一趟要带这么多御林军,敢情是元修那小子偷懒儿,最近光顾着追媳妇儿忘了正事儿?”
叶薰浅娇笑一声,轻而易举地化解了双方的尴尬,为齐皇如此劳师动众之举提供一个合适的理由,算是给齐皇台阶下。
“可不是嘛……修儿的年纪比小祁还大一些呢,可是现在宝贝都快五岁了,他还没娶媳妇儿,能不着急吗?”皇后站在齐皇身边,目光扫过祁玥和叶薰浅,回了一句。
“若是皇上和姑姑不嫌弃,可以移驾府内喝杯香茶。”
叶薰浅嘴角始终挂着一抹淡然的笑意,举止得体,让人挑不出半点错处来,身为祁王府的主母,她端庄优雅,深谙待客之道,有外人在场时她自是不会闹性子。
“嗯。”齐皇点了点头,没有拒绝,在祁玥和叶薰浅的带领下,跟皇后一起走进王府。
而巫王后、杜若、杜太师、叶怜香等人自然尾随,叶怜香大病初愈,脸色已经好了很多,不甘沉寂的她又怎会错过跟在齐皇身边的机会,然而皇后毕竟是正宫,她和齐皇关系再怎么相敬如宾,此时此刻也轮不到叶怜香说什么。
祁玥领着众人绕过回廊,宽敞的院落里此时琴音袅袅,四面画屏,屏风的中央是一名翩翩起舞的红衣女子,身材高挑,玲珑有致,纵然没有看到脸蛋,众人也丝毫不怀疑她定然是个绝色美人!
丝竹管弦之声不绝于耳,周遭草木青翠,若非空气中沁着淡淡的寒意,齐皇定然不会认为现在是秋天!
皇后不知祁玥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照理说……祁王府最是不兴这些节目的,她这侄儿什么时候有兴致观赏美人舞姿了?
要知道,现在浅浅可是在怀孕,以他对浅浅的宠爱程度来说,定然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和别的女人眉来眼去,可是现在自己眼前所见又是什么情况?
在场大多数人心中都存在着和皇后同样的疑问,只是谁也不会说出来,当画屏之间的女子舞步旋转之际,杜若清楚地瞧见了她的容颜,脸上顿时阴沉一片,这不是昨晚打伤她然后抢走火云晶的女人又是谁?
本来还打算栽赃嫁祸祁王府,可是现在这正主儿竟然就在,简直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听说祁世子不近女色……”
杜若本想开口,拿这“舞姬”说事,给叶薰浅添堵,奈何话还没说完,就被祁玥打断了,“杜小姐,本世子真不知道你是孤陋寡闻还是怎么了,‘不近女色’一词怎么能用来形容本世子呢?”
祁世子很不赞同某人的话,他话锋陡然一转,低眸注视着怀里的女子,声音缱绻道:“我们孩子都生了,怎么还说本世子不近女色?”
感受到某人委屈的语气,叶薰浅凤眸里闪过一道暗芒,不满地睨了杜若一眼,“杜小姐言外之意是说,宝贝是我红杏出墙生的吗?”
众人:“……”
皇后眼珠子差点掉出来,杜若连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完,就引来了这样南辕北辙的猜测,真是叫人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杜若气得差点晕倒,她明明是想膈应叶薰浅,压根儿没这意思,怎么到了这对贼夫妻这里意思就变味儿了?
“杜小姐莫不是认为可以仗着太师府嫡女的身份,对本世子的家务事指手画脚?”
关于欺负人这种事情,某世子一向和叶薰浅同一个鼻孔出气,正所谓夫妻同心其利断金!
“皇上、爷爷,若儿没有这个意思……”
杜若自知理亏,只能退一步海阔天空,以暂时的妥协将此事揭过,否则定然会被祁玥和叶薰浅咬着不放,耽误了正事。
“那就请杜小姐日后谨言慎行,免得惹人误会,以为杜小姐不怀好意,平白坏了自己的名声!”
皇后语气淡漠,丝毫没有因为巫王后的存在而给杜若面子,与跟叶薰浅说话时的如沐春风截然不同。
杜若脸色有些难看,低头认错,“皇后娘娘教训得是!”
杜太师和巫王后碍于身份,不好多说什么,毕竟皇后的身份摆在那里,出言教训一个晚辈那是再合情合理不过的事情!
“来人,奉茶。”
叶薰浅拍了拍手,唤来侍女,吩咐她们给祁王府的一众“客人”上茶,不管齐皇今日的目的是什么,祁王府都不能失了待客之道。
杜若坐在杜太师身边,看着叶薰浅以女主人的身份招待客人,心里别提有多扭曲了,如果当年没有她……那么她现在拥有的一切就都是自己的了!
琴音毕,歌舞歇,原本翩翩起舞的红衣舞步渐停,见到众人,微微屈膝行了个礼,而后退到一边,低着头不语。
“不知这位姑娘是谁?怎么看起来有些面熟?”
杜若轻拨茶梗,眼神漫不经心地掠过谢惊鸿美丽的容颜,她就是死都不会忘记这个女人,抢走火云晶不说,还让她受伤中毒,如果不是母后……她现在恐怕已经毒入骨髓,回天乏力!
谢惊鸿宛若惊弓之鸟般看着杜若,接着“小心翼翼”地瞅了叶薰浅一眼,似乎在用眼神询问她该如何回答。
听杜若这么说,叶怜香也觉得有些面熟,只是不管她怎么想都想不起来,谢惊鸿穿男装与女装的气质差别非常大,所以才会让这段时间与她朝夕相处的叶怜香一时间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没想到杜小姐深居简出也能识人无数,这位是本宫远房表侄女惊鸿,才刚到齐都没几天。”
皇后把玩着手里的玳瑁,不着痕迹地掩饰,丝毫不觉得自己说谎有什么不对,这一表三千里……就算查出来不是也没什么!
“惊鸿,还不快来见过杜小姐,杜小姐当年可是齐都第一美人!”
一个“当年”两字,让杜若心情差到了极点,谢惊鸿微微一笑,上前行了个平辈的礼,“惊鸿有礼了。”
巫王后眸光锐利无比,肆意打量着谢惊鸿,眼里杀气毕露,就是这个女人坏了她的事情,还伤了她的宝贝女儿!
齐皇见高傲无比的巫王后竟然看了谢惊鸿好一会儿,不由得感到一阵惊讶,蓝翎这个女人素来骄傲,认为天下女人都不如她,能让她端详那么久的人必定……不简单!
“王后可是发现了什么?”
须臾,齐皇放下手中的茶盏,扭头看向巫王后,沉声问道。
“齐皇,恕本王后直言,此人身上有火云晶的气息。”
话音一落,齐皇脸色顿时变得难看无比,祁玥和叶薰浅神色依旧,并没有因此露出半点紧张。
谢惊鸿面无表情,聪明地选择沉默,火云晶她早已让小赤吞入腹中隐藏掉气息,巫王后根本不可能发现,可现在她竟然在齐皇面前这么说,不是想空手套白狼讹人是什么?
“王后陛下莫非属狗的?连这都能嗅到,真是让身为调香师的薰浅甘拜下风!”叶薰浅笑容灿烂得跟花儿一样,丝毫不顾巫王后的颜面,讽刺道。
虽说有些失礼,可是谁让这女人害得祁玥家破人亡失去双亲呢!
“你……”巫王后气得打翻茶杯,被祁玥这个晚辈挤兑也就算了,叶薰浅算什么,也敢对她这般无礼?
“如果没有证据的话,还请王后慎言,祁王府绝对不放过任何企图栽赃嫁祸的人!”
祁玥无论何时都会站在叶薰浅这一边,他心爱的女子想欺负谁,他肯定会双手赞成,并且不遗余力地再添上一把火!
早就知道今天这群人来祁王府的目的之一就是为了嫁祸,既然如此,他倒要看看是蓝翎道高一尺,还是他魔高一丈!sxbiquge/read/58/5812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