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不容易啊，一下记住那么多东西。”东方破晓发出疲惫的叹息，一页一页地翻着面前空白纸页，每一页翻过后都会被写上密密麻麻的内容。</p>
如果王绮在场，恐怕立刻就能认出，这就是他的笔记。但是他绝对想不到，东方破晓竟然能够过目不忘，并且直接将那些内容复制了下来。</p>
“找我们看学生写的笔记？而且字写得那么差的？你脑子不好吧。”叶璇抱怨着。东方破晓身边坐着空间系院长单删桥，水系院长殷晓流，力系研究员陆丰，火系院长叶璇，赫瑞斯总统殷华、名誉院长权光远。</p>
原本出席的应当是力系院长陆毅。</p>
“这是王绮所写的内容，那孩子对我们还是非常警惕的，里面经过了复杂的加密，你们看上面写的内容，先挑自己能看懂猜到的内容。”东方破晓终于将这接近十万字的内容复制了下来，“我对火，水，力三系了解不多。”</p>
“嗯，看来他还记得我们所说，这似乎是他那个世界的物品以及一些运算律。”权光远一眼扫过。</p>
这个密密麻麻的小本被复制成六份。</p>
“恐怕不是加密这么简单。”殷华眉头紧锁，他想要解析这些加密很容易，只要让王绮重新写一遍，观察他的思维过程即可。只是凭借对语言的感觉，和对王绮书写习惯的了解，他确定不知道前面的内容究竟是指什么。</p>
而其他人直接看没有加密的地方，并且进行部分推理，大体理解了一些点。</p>
叶璇摇摇头：“火肯定是物质不是过程，这一点是不会有错的，他的想法很好，“火必须有可燃物、空气中的成分、一定的温度才能产生”但这没法解释太阳。”</p>
殷晓流将笔记放到一边：“如果设计合理，万吨钢铁真的能漂浮在水中，我觉得可以，不过机动力很差。其他水相关的内容，他写的非常模糊，只是提到了水相关的运算律并未将那些规律写下。”</p>
陆丰皱眉说：“力不是维持物体运动而是改变物体运动，不错，但是运算律不对啊。外力与加速度的关系，和我们的写法不一样，但的确相似。另外这上面明显没有写加速溢出现象，还有力的相互作用，不过只有一句话。这些和我们了解的一样。这样一来的确可以实现所说的“人造地球卫星”，不过为什么要费那么大劲？在那上面轻飘飘地什么事都干不了啊。”</p>
“那你也来说一下吧，“波粒二象性”与“光速不变”，还有红移蓝移这种奇怪的名字。”单删桥问东方破晓。</p>
“波粒二象性是一个猜想，还不知道如何证实，光速不变还是第一次听说，过几天我去试一下。红蓝移我压根没想过，倒不如说，看他的写法，只有在非常非常快的速度之下才能观测到。”</p>
单删桥快速翻了一遍后将本子放在桌上：“他对空间的了解很少，很少。没发现可以对我们提供帮助的内容。”</p>
“你们谁去和他直接交流一下？”权光远指着一副歪歪曲曲的漩涡状绘画问，“这幅图很明显在指明位置，有可能是他的世界在永恒黑暗外侧的位置。”</p>
这幅绘画中将一个小圈拉出来放大，形成几个同心圆，核心为实心，而其他圆上都有忽略不计的突出小点。</p>
东方破晓猜测道：“如果将中心这个作为太阳的话，周围这些可以看做我们世界之外的那些星球。”</p>
殷华警醒地问：“那些地方可有生命？他是来自永恒黑暗之外还是距离我们遥远的星球？”</p>
殷晓流回答道：“理论上来说，没有。那些地方十分荒凉。”</p>
单删桥吃力地站起来：“还是直接和他谈一下更加妥当。”</p>
权光远也站起来，严肃地警告：“别惊吓到他，他现在对我们非常警惕。这应当算他最深的秘密，如果我们贸然表现出过于浓厚的兴趣，很容易激发他的敌意。”</p>
“放心，他还是比较容易聊天的。”</p>
*</p>
第二天傍晚，王绮正在例行跑步。</p>
他不能使用魔法，所以只能从提升机动力方面下功夫，增加存活能力。全力冲刺一千米用时100秒，和实战需求速度依旧天差地别，然后坐下歇会再慢跑三千米，现在只能这样压榨自己的体力。整个广场没有几个人，大多数人都热衷于在模拟训练场进行模拟战斗。</p>
王绮不确定“不死之身”能力是否仍然有效，最佳验证方法莫过于作死一次，只是需要等一个完美的作死机会。</p>
他突然看到单删桥站在山谷广场的边缘，似乎是找他有事。</p>
这位中年教授也没有穿着作战服、研究服，而是换上了亚麻色外套，深蓝色长裤与黑色作战鞋，看上去就像平易近人</p>
“您好，单教授。”王绮鞠躬行礼。</p>
他差不多知道对方的来意，毕竟东方破晓看到了那本科技侧相关记录。</p>
单删桥示意他坐到台阶上说：“好久不见，最近的生活怎么样？现在不忙吧。”</p>
这在王绮听起来很像在指责他。</p>
“抱歉我偷懒了。”王绮说着准备回宿舍，继续记录科技侧的一些成就。</p>
单删桥一把拉住他，顺手封住周围空间，防止有窃听、监视，随后才柔和地说：“那就懒一下吧，这本来就不是你应该做的，不是吗？”</p>
“哦。”王绮面无表情地回答。</p>
“来这个世界还没有两年吧。”单删桥准备以这个话题作为突破口。</p>
但王绮警惕心骤然提升一个档次，毕竟他印象中的单删桥始终一身作战服或者有些磨损的研究服，现在风格突变，再加上不排除敌人会易容的可能性。</p>
“我有一个问题想请教单教授。”</p>
“问吧。”单删桥有些担心这对话是否能进行下去。</p>
“如何证明你就是你呢？或者说证明你是单教授？”</p>
单删桥感觉有些头痛，不过他依旧保持着柔和的形象：“这个啊，我同事、我身边的人都可以间接证明，还有生命核心检测、个人思维检测这些直接证明。”</p>
“那某一天，我们的思维停止运行，我们失去了记忆，我们的思维发生了变化，我们的生命核心已经被污染，那我们还是我们自己吗？”</p>
一旁负责远程记录这次对话的权光远和东方破晓两人也是一阵头痛。</p>
东方破晓无奈叹息着：“这孩子，恐怕不仅仅是警惕，而是真的害怕，既怕我们，也怕他自己。”</p>
权光远有些心痛地说：“他的确有资格去纠结这些，而我们从来都不必往这个方面想。”</p>
单删桥看着王绮隐隐闪烁着光芒与自信的眼睛，顿时明白了一些：“你既然这样问，那想必你有自己的答案吧。”</p>
王绮虽然有点想法，但他要等的事别人的想法啊！“没有证据，也没有求证思路，没必要提出。即使提出了也可以随意被驳倒。”</p>
单删桥想到了王绮的答案，那时他被圣光教会两人袭击后刚刚苏醒。</p>
他微笑着说：“我记得你好像给出过答案。不过那时，向你提出那艘船的人，是陆丰。”</p>
王绮的目光也柔和了下来，至少确定眼前的人是单删桥。</p>
“那一艘在时间中航行的船嘛。”他嘟囔着，特修斯之船并不是一个很难的题，毕竟用换下来的那着材料拼接成的船并不是特修斯之船。</p>
“我们在时间中航行，并且不可以调转航向。你觉得时间是什么？”单删桥问。</p>
“……”王绮一下差点被问死，“……大概是我们经历过的年份，也不是很对，我不怎么能理解时间。只是随口一说，您不需要在意。我还有一点不明白的地方，那就是你们随时间增长的魔力量。”</p>
单删桥笑了笑，纠正道：“你知道吗，在相当于二级魔法师四十到五十岁，非魔法师三十五岁的时候，人的魔力量就很难继续增长，随着时间的增加先是停滞不前再然后逐渐降低至死亡。”</p>
也就是说在三十五岁之前不能成为魔法师的人这辈子都无法成为魔法师了，不过他似乎本来就无法成为魔法师。</p>
“生理现象，但是为什么？不是只要沉浸在魔力环境下就会自然吸收魔力吗？”王绮随口答道，既然确定眼前的人是单删桥，那可以放松一下警惕心。</p>
“并非如此，就像食物链会带来魔力总量增长一样，只有人体在自然生长状态下，身体在上行阶段才会增长，等到体质自然下行，魔力总量也会跟随着下降。对你来说算是一个很神奇的现象吧，你那个世界没有这个现象吧。”</p>
一提到这个王绮就格外头痛：“不清楚你们究竟如何知道我来自其他世界的，或许是栋透露给你们了。我那个世界没有魔力的。”</p>
单删桥感叹道：“没有魔力的你们，作出了比我们更加宏伟的事情啊。”</p>
“一般般，只是技术走向不同而已。”科技侧究竟如何，王绮心里有数就行。</p>
单删桥有些突兀地说：“一直以来，你辛苦了。”</p>
王绮可不相信他是真的在表示歉意，不走心地回答：“哦。这算是我的命呗。”</p>
“哦？你相信命运？”</p>
王绮选择坐下，这么个对话法实在站不住了。“我所说的命运只是无力改变的大趋势以及我所做的一切选择的代名词而已，您不必在意。”</p>
单删桥试着将这个话题进行下去，于是提出反对意见：“也有可能，从一开始一切都被注定了的。”</p>
“或许，不过我认为未来是不确定的，如果有预言术就当我没说。”</p>
“哈，虽然有人说他掌握了预言术，但他也坚持认为他只是经过了大量计算而已。”</p>
“去看未来的话很可能会改变未来，我是这样认为的，既然没人能真正看到未来，那就没法证明和证伪，只是一个连我自己都记不住的公式而已。”尽管测不准原理是被实验证明的，但也有人认为时间中的过去现在与未来同步存在。</p>
“你那边也有四季吗？”既然王绮不想进行“命运”的话题，单删桥便新开一个话题。</p>
“有的，只要星球的角度合适，都会出现四季更迭。”</p>
跨越世界的聊天总是能够聊很多，王绮讲了很多了科技侧的风云雨雪、雷电光暗、江河湖海，也收获了很多这个世界的资料。</p>
天很快便暗了下来，又是那么几颗孤独的星星若隐若现。</p>
“星星已经亮了，明天升起的太阳究竟是一个崭新的太阳还是今日的太阳？”</p>
对于这种问题，王绮根本不想走心地去回答：“太阳始终在那儿，只是我们脚下的大地在转动而已。”</p>
“每一颗星星都是一颗太阳啊，你知道天上有几颗星星吗？”</p>
王绮也搞不懂他们到底怎么扯到星星上去了，但是那份来历不明的压力又让他不敢在未得到许可的情况下扭头就走。</p>
“不知道。”王绮再次正视那片寂寥星空，那份来历不明的恐惧悄悄袭来。他觉得有必要将“宇宙”告诉他们，或许他们与科技侧并非同一个宇宙，或许这里是同一个宇宙中失落的一角。</p>
只是讲述宇宙的话，并不会暴露自己世界的坐标吧，或许可以更加谨慎一些，假装失去了这部分记忆，或者假装是一个梦。</p>
“我曾做过一个梦，就像我在昨日东方破晓所看到的那个本子中记载下的那样。”王绮轻声说，单删桥无言地倾听着。</p>
“梦里夜空中满天繁星，有一条闪耀的由无数星星组成的河流，这条河流也是一个漩涡，我们在其中一条悬臂之中，漩涡中心是极致扭曲的空间，就连光也无法逃脱的空间。由无数个漩涡构成了一个无法描述地庞大的结构，叫做本星系群。这个结构只是无限多的丝状星束的微不足道地组成部分，即使最细的星束也需要用数不清的文明纪元时间才能横穿。如梦似幻无法形容，无限广阔之中，有不可计数的像太阳一样的火球，有永恒燃烧着的蓝色火焰，有小小一块就比太阳还要重的物质，有看不到也测不出只能计算到的极微。</p>
“然而无论能够看到多少能够看多远，我都永远无法看到此时此刻，只能看到那百万千万十亿百亿年的过去。无论有多少太阳无论有多少地球却只诞生我一人，无论经过多少年当太阳熄灭后我踏上远方却发现从此再无立足之地。”</p>
王绮不知道他自己的描述有几分可靠，不知道顶尖魔法师单删桥能够听懂几分，不知道这究竟是梦还是曾存在过的现实，但他必须说出去，必须让世界上的人知道这件事。</p>
每当仰望星空，都会脱离现实脱离实际说一些让人听起来想发笑的事情。</p>
“的确是个相当恐怖的梦。”单删桥皱眉说，“不单单是梦吧。”</p>sxbiquge/read/58/5832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