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魔闻听,又将一双猩红魔睛望向极西之地,目中光景变幻,正映照出太象五元宫的形貌。忽然光影一闪,现出一个满脸笑容的道人,甚而还摇了摇手,一副自来熟的模样。
血魔哼了一声,微一摇头,魔睛中景象退去。夜乞见其似是遇上甚么变故,暗自冷笑:“你要打血河主意,必要对上郭纯阳,那厮谁也摸不透底细,当初我等一群魔祖一拥而上,也不曾落了半点威风,就算你是先魔祖,到了此界要受大道压制,强龙难压地头蛇!”
血魔的神通只擅侵夺他人血气精气,不擅夺人神魂,因此窥探不到夜乞所想。血魔思忖片刻,道:“先去冥狱之中!”夜乞道:“是!”冥狱中有无数黄泉阴河,正可补充血魔元气,夜乞自家也急需魔气进补,两大魔头立时动身。
太象五元宫中,郭纯阳面上似笑非笑,蓦地一拍云床,一道噬魂魔光飞出,正是凌冲阴神所化,问道:“师傅有何事吩咐?”郭纯阳道:“方才有人窥探本门,被我挡了回去。你猜是谁?”
凌冲阴神道:“弟子可无有太乙飞星符阵傍身,推算不出。”郭纯阳笑道:“也对!方才是血神道人,不,该改为先血魔才是。”
凌冲阴神道:“师傅之意,是血神道人已被血魔夺舍?”郭纯阳道:“血神道人自血河中孕育而出,本就是一桩异数,血魔忍了这许久才出手,也算拨乱反正。其觊觎的是血河所生的那枚魔胎,迟早要来生事。”
凌冲阴神道:“血河魔胎在花姥姥手中,若真是血魔来犯,花姥姥绝非对手,如此便是唯有托庇于本门一条路可选。”郭纯阳道:“眼下不必理会,等她来了,再坐地起价!你让你的阳神在西域之地多游走一番,不定还有一场机缘。”
凌冲阴神知道郭纯阳绝不会无的放矢,便道:“是!”阴神阳神念头相通,先前还因道行不足,若是离得远了,难以同步。如今阳神阴神双双待诏,只要身在轮回界中,就算是冥狱与阳间两地,亦是念动即知。
阴神这边动念,阳神便已知晓,忖道:“师傅此言定有道理,我且推算一番!”郭纯阳之言等若点破机,阳神以太乙符阵略一推算,已知端倪,“原来是无住将金刚寺道统传与法性,又将其送走,如今法性行踪暴露,当有一场碍难,须得我去解救!”
金刚寺覆灭,无住等长老死得其所,只余一根秧苗,于情于理,凌冲皆不会坐视,当下剑光一转,急寻法性而去。法性此时正在西域第二大城铁木城之郑此城位于西域第一大河通河东岸,三面有山,山中盛产一种铁木,虽是木材,却坚固无比,乃是上佳的造船之料,又有许多用途。
此城便是依靠铁木交易,逐渐繁盛,成为西域第二大城。法性被无住送走,一路失魂落魄,延门托钵,走走停停,等回过神来已是身在城郑便随遇而安,随便寻了一处寺院落脚。
好在西域之人素来敬佛,法性虽则形容邋遢,但一身高僧气度却是丝毫做不得假,自有一股凛然之气,倒也无人敢胡乱生事。
这一日法性忽然心血来潮,出了寺庙而去,就在城中迤逦独行,走走停停,随心而止。越走越是偏僻,足下也渐渐有了许多杂物,忽然一脚溅起许多污水,法性心头一动,原来已是来至一处贫民聚居之地。
铁木城繁华无比,却亦有肮脏污秽之处,便是底层百姓所居,污水横流,垃圾遍地,连跑来跑去的孩童都是衣不遮体,好在铁木城中工作极多,就算卖苦力也能养家糊口,只要不是得了绝症,总能勉强饱腹,倒不至于饿死。
忽闻一阵欢声笑语之声传来,法性心头又是一动,循声而去,见一群赤了上身的汉子,正在搭建一座建筑,一旁堆着些乱石木料之类。铁木城最不缺的便是木料,甚至还有不少细细的铁木枝干,虽只是边角余料,也甚是难得。
法性咦了一声,那建筑甚是眼熟,居然是一间的庙堂,已初见雏形。忽有一人身披一件半旧袈裟,肩挑两担清水而来,那人生的甚是年轻,自有一股清华气度,头上似是多时未理,生着短短的乌发。
那人将水放下,招呼做工之人饮水,大家笑笑,十分热闹。看样子那间庙便是为那人搭建,言语之间对众汉子十分感谢。
又有一阵喧哗传来,数十名彪悍汉子涌来,为首之人一脸横肉,手中提着一柄钢刀,满脸冷笑,道:“薛还清!你一个未受戒的假和尚,如何就敢起庙修行?再,这块地本是我们王老爷的产业,你未交一分银子,就贸然动工,乃是犯了杀头之罪!还不随我去见官!”
法性微微皱眉,西域之地敬佛,但一应规矩亦是极严,非得是受了具足戒之僧侣,不能独掌一庙,无关庙宇大。但要起庙供奉佛菩萨,亦须有传承宗门之法牒方可。那为首之人所言,却也不无道理。
众汉子皆是出苦力讨生活之辈,脾气火爆,当下与那群人口角起来,推推搡搡,几乎便要动手。那叫薛还清的和尚倒是镇定如常,一言一语的分辨。无奈那群人铁了心找麻烦,只是要其跟他们去见官。
推搡之中,有汉子忍耐不得,动起手来,却哪里是人家的对手?被踹倒在地,后来那群人有此由头,纷纷抽出兵器,往众汉子头上招呼。
忽然哎呦、哎呦连声,众汉子还未如何,寻衅的那群家伙却已接二连三的倒地不起。领头之人还有些见识,怒指薛还清喝道:“好啊!你敢在铁木城使妖法,果然是个妖僧!等我去王老爷家求几位高僧出手,管叫你死无葬身之地!”拉凉地之人,一哄而去。
众汉子哈哈大笑,又纷纷夸赞那薛还清佛法高妙,薛还清只是摇手否认,了一阵,又自去搭建庙。那薛还清却愁容满面。
法性是何等修为?一眼瞧破方才确是薛还清出手惩治那群泼皮,但哪里是甚么佛法神通?分明是纯正的玄门仙家法术!那薛还清果然是假扮的僧人,实则却是玄门弟子,只是其混入铁木城中要做甚么?
法性想到此处,反而将金刚寺覆灭之痛抛到一边,咳嗽一声,现身而出。众人笑之间,见一位邋遢僧人现身,一时寂静。倒是薛还清上前合十道:“僧还清有礼了,不知这位师傅从何而来?”
法性凑近一看,那薛还清脑后居然尚有两道佛光闪烁,显是开悟了佛门神通,乃是十足的释教种子,不由微微欢喜,便道:“贫僧法性,云游四方,偶至此处,想讨一碗水喝。”
薛还清笑道:“这有何难?师傅稍带!”舀了一碗清水,双手递过。法性接过饮下,赞道:“果然好水!”有汉子笑道:“这位师傅笑了,这水是从不远处一口井里打来,连干净都算不上,不过是为了解渴罢了,哪是甚么好水!”
法性微笑道:“本性清微,真如通透,在贫僧看来,便是无上好水。”薛还清心头一动,只觉这邋遢和尚以水喻人,意有所指,只是未能参透玄机,兀自沉吟不语。123xyq/read/0/52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