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厉不耐烦道:“你只要说肯不肯起兵,余下之事自有我助你完成,恁的聒噪!”陈建德闻听此言,只觉心湖最深处一头恶蛟缓缓抬头,浮出水面,狰狞凶恶,满口獠牙,蓦然拔剑出鞘,一剑将屋中一张八仙桌劈成两半,厉声道:“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这造反之事,老子干啦!”其声斩钉截铁,再无半分回旋余地!
萧厉甚是满意,点头道:“识时务者为俊杰,你此念一生,他日便有因果,好!”陈建德抛却杂念,当即全身心投入到伟大的造反大业之中,皱眉道:“当务之急是先助我拿下吕继,要么劝降,要么杀掉,我才好掌控雁门关的兵马!”
雁门关位当大明与蛮国要冲,常年战事不断,因此驻扎守兵极多,足有二十万之众,若能掌握在手,陈建德造反登基就不是一句空话。只是雁门关守将吕继对大明忠心耿耿,平帝登基立时上表称贺,陈建德要造反,只怕第一个就是他提剑杀来!
萧厉淡淡说道:“我与吕继还有一面之缘,你随我去,若能劝降最好,不能劝降便当场格杀!不但雁门关之兵是你的,如今蛮国已然集结精兵三十万,俱是精锐铁骑,一并归入你的麾下,我要你立刻起兵,直取天京!”
陈建德惊道:“蛮国与大明厮杀多年,仇怨解无可解,如何肯借兵与我?”萧厉看他一眼,目光如同看傻子一般,淡淡说道:“你难道不知北方蛮国数千年来皆是供奉魔教么?有三垣星主之命,谁敢不从,立诛九族!我说过了,只要你肯造反,余下之事自有我来助你!”
陈建德犹似身在梦中,隔了半晌才叹道:“你们魔教不是向来支持靖王上位,为何又要扶持我陈建德?”此事他百思不得其解,听闻靖王麾下已然汇聚众多魔教高手,又为何转而助他争位?
萧厉哼了一声,冷冷道:“魔教之中亦有派别之分,我只代表星宿魔宗而来,余下门户如何选择,也管其不着!你莫要再甚么无谓的心思,事不宜迟,立刻就走!”
陈建德一惊,果然收拢了杂念,略加整备,与萧厉联袂出房,直奔吕继府上而来。吕继为雁门关主将,自有一座府邸,把守森严,不过有陈建德领路,二人一路畅通无阻,入了将军府内宅。
吕继虽然诧异陈建德为何夤夜来访,还是传令接见。二人入得书房,见一位中年白面将军端坐书案之后,正自打量萧厉。萧厉少年时乃是一位绝世美男子,丰仪神朗,自从遭逢大变,面相中多了八九分狰狞之气,如同厉鬼,吕继虽然诧异此人邪气隐隐,却忍住不曾发问。
倒是萧厉先自笑道:“吕叔叔,多年不见,可还认得萧玉么?”这一笑更是形如厉鬼,说不出的阴森。萧玉乃是萧厉本名,已然多年不用,果然吕继先是一怔,死死盯了他几眼,霍然起身惊道:“难道是远山兄家的萧玉侄儿么!”
萧厉叹息一声,说道:“正是我,不过萧玉之名早已弃之不用,如今我叫做萧厉!”吕继抢上两步,想要伸手去抱一抱萧厉,却又迟疑放下,也自叹息道:“真的是你!天可怜见,萧家总算留下一点骨血!当年你父事发下狱,我曾联名几位同僚上书力保,可惜先帝一意孤行,以至你父屈死,我只以为萧家满门上下皆遭了不测,原来你尚在人间。好!好!好!今日陪我痛饮一回,也可告慰你父在天之灵!”一番言语,言真意切,显是真为萧厉得脱大难开怀不已。
萧厉面上全无表情,就似没瞧见吕继欣喜之意一般,静静说道:“我父屈死,萧家被满门抄斩,我被管家以亲生孙儿替代,侥幸逃脱。幸有奇遇,拜入星宿魔宗修炼道法,如今也算小有成就。今日之来,是替陈建德问吕将军一句,可肯拱手归顺,起兵讨伐平帝,助陈建德登基?”
吕继先是满面含笑听着,听到“星宿魔宗”四字,不觉紧皱眉头,等听到最后面色霍然一变,十分不可置信,张了张嘴却未发出声来。
陈建德见机踏前一步,喝道:“吕继,你可愿归顺于我?若是不肯,今日便是你的死期!”他生怕萧厉与吕继一番叙旧,熟络起来,坏了大事。造反大业危机重重,稍有不慎便是万刀分尸的下场,抢先坐定了与萧厉一伙,逼的吕继尽快表态。
吕继先是愕然,继而大怒,一拍桌子,指着萧厉骂道:“我本以为你这厮劫后余生,还为你庆幸,谁知却是个无君无父的逆贼!还有你陈建德,朝廷待你不薄,你不思忠君之事,却来妖言蛊惑,你有几斤几两,就敢狂言篡位?老天有眼,叫你等今日自投罗网,我将你二人擒下,当可将一场大祸消弭无形!来人!”高声大喝,声如惊雷。
书房外立时有人呼应,呼啦啦闯入数十位身披重甲的兵士,一个个虎视眈眈,望向萧厉两个。吕继满面痛心疾首之色,骂道:“你父萧远山,镇守北关,是何等的忠君爱国之士?纵使屈死冤死,亦足名留青史,我每每思及,艳羡非常。岂料虎父犬子,竟出了你这个不忠不孝之辈!你听我一言,回头是岸,我还可向皇帝上书,念你年少无知,减免你的罪过,若仍怙恶不悛,萧家血脉断绝不远矣!”
陈建德冷脸不语,只拿眼去看萧厉。等吕继颤巍巍说完一番忠君爱国之言,萧厉蓦地放声大笑,声如霹雳,只震得四周之人齐齐变色!
萧厉笑了半晌,连眼泪都笑了出来,手指吕继道:“你这厮是猪油蒙了心罢?我父被斩了头颅,萧家满门被杀,鲜血横流成河,名留青史又有屁用?是要拿我一家人命去成全那一点狗屁的微末清名?原本我只想诛杀靖王,算是了结一桩血仇,如今这造反之事我偏要做得,还要将平帝拖下龙椅,一刀一刀生生剐了,还要将那惠帝开棺鞭尸,方能消我信头之恨!”
吕继喝道:“疯了!真是疯了!左右,与我拿下!如有违抗,生死不论!”数十兵甲之士齐声大喝,齐齐踏前一步!萧厉只说了一句:“土鸡瓦狗!”脑后升起一团玄光,光晕之中似有无穷世界,世界之中又有无穷宝光,蓦然爆发出无穷吸力,众兵士根本抵抗不得,手舞足蹈之中被生生吸入其中,但见越缩越小,眨眼之间房中军士全数不见,玄光之中微微传出咀嚼之声,令人毛骨悚然。
那玄光自是仙都之门所化,此宝本要吞噬天龙精血才能不断完善臻至圆满,用来嚼吃几个生灵还是小菜一碟。本是一件玄门至宝,却被萧厉祭炼的如魔道妖魔一般。
吕继呆了半晌,额上冷汗一滴滴流了下来,却说不出一句话来。萧厉特意留下他,轻描淡写道:“我再问你一遍,可愿归降陈建德?”
吕继狠狠一顿足,叫道:“要我归降这逆贼,却是做……”声音突然哑了,一颗人头飞了起来,满腔污血喷出,久久不绝。萧厉瞧也不瞧,转身道:“走,此时蛮兵应该开始攻城了!”果然立时有呐喊厮杀之声传来。
陈建德余光扫了一眼吕继的首级,不屑一笑,忙跟着出房。早有人大叫:“陈建德杀了吕将军,意图谋反,快来人!”哗啦啦甲叶声响,登时涌入数百铁甲精兵,这些兵士常年与蛮兵鏖战,俱是百战精锐,当下摆开阵势,长枪映雪,向陈建德杀来。
陈建德武功精湛,却也敌不过这许多精兵包围,如今他心下大定,有萧厉在旁,自然不必操心。果然萧厉催动仙都之门,又将数百兵甲吞吃,仙都之门嚼吃血食,将铁甲兵器熔炼到了法宝世界之中,当真是吃人不吐骨头。
陈建德喝道:“我等去东门,接应蛮兵!”雁门关分为四门,东门驻守兵将乃是陈建德心腹,身家性命攥在其手中,就算起兵造反也要硬着头皮追随,只要东门大开,放入蛮兵,就算大事已定!
萧厉当即护着陈建德往东门杀去,此时蛮兵已四面攻城,夤夜之中黑压压的不知为数多少,大明将士在各自头领带领下自发抵抗,战况激烈。
吕继的死讯片刻间已传遍雁门关,当下便有一员偏将接过大权,叫道:“陈建德勾结蛮国,意图谋反,众将士随我诛杀逆贼!”调集数千人马,风驰电掣而来。
陈建德远远见到兵阵,只叹息一声道:“如此雄兵,可惜不能为我所用!”萧厉道:“蛮兵之精不在此辈之下,有何可惜!”下手绝不容情,催动仙都玄光,将兵阵军马一吞不见,连掌兵大将也未放过。
如此陈建德不费吹灰之力,赶到东门,拔剑在手,喝令:“打开城门!快!”手下心腹见他归来,不敢抗命,当即扭动绞索,放下城门,嘎啦啦声响之中,城门轰然落地,城外聚集的蛮兵发出震天大吼,一发涌入城中。
陈建德立身城上,见黑压压蛮兵手舞刀剑,争先恐后入城,双目血红,见人便杀,一时之间与城中守军战成一片。还有不少蛮兵冲入城中百姓之家,奸淫掳掠,顿时哭号之声大起。
陈建德长吁一口气,只作不见。萧厉冷笑道:“怎么,于心不忍?”陈建德勉强一笑:“一将功成万骨枯,这点小小之事算得了甚么!劳烦萧仙师将蛮军主事之人唤来,我要率他们围剿吕继的残部,天明之前将雁门关握在手中!”
萧厉一声呼啸,登时有数位蛮将飞身上了城楼,见了萧厉当即跪拜不止,满面惊惧之色,显是十分惧怕这位星宿魔宗传人。陈建德见了,暗忖道:“这般威势,才不枉身为大丈夫一回!”
萧厉一指他,对诸位蛮将道:“这位便是陈建德,尔等率麾下之兵听命于他,助他登鼎皇位,中原的花花世界自然有尔等一份。若谁阴奉阳违,我自会将他生魂抽出,以阴火烤制百年,让其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众蛮将连忙又一通叩头,带头一位身披彩甲,浑身纹身,面容凶恶,对萧厉道:“尊使放心,我等必尽全力辅佐陈将军!”又向陈建德叩头三拜。
陈建德识得此人乃是蛮国中一位上柱国,武功之强还在他之上,数年以来倒也有几次交手,却是胜少败多,如今竟然向自家跪拜,立誓效忠,心头一股奇异快感涌现出来,哈哈大笑,将诸位蛮将扶起,喝道:“诸位助陈某打下江山,日后定有重重封赏!眼下事不宜迟,速速点兵随我征讨吕继残部!”
蛮将当即分头行动,喝令手下兵士收拢,瞬息之间已凑足一万兵马,陈建德披挂上阵,一马当先,他对雁门关了如指掌,自然知晓该当如何剿灭分化吕继残部,向萧厉告了个罪,领兵急急而去。
萧厉望着满城火光黑烟,冷冷一笑,将目光投向天京城与雍州两地,自语道:“看来我辅佐陈建德登基,还有机会亲手手刃平帝与靖王两个,不知这两个身负天子龙气之辈,能不能助我将仙都之门的禁制再完善几分?”
凡俗帝王身具天子龙气,与天龙血脉有异曲同工之妙,若是给仙都之门吞噬了,说不定就能将之祭炼圆满。转念一想,似乎如今有四位身具天子龙气,因而争夺人道大统,也包括陈建德在内。
萧厉在转念是否也将陈建德吞噬了,继而又否定此念,“天子龙气必是最后得胜之人,在位登大宝之时最为浓烈,犹如种菜,远未到收获之时,我还是静观其变!”
这一夜惊变迭起,先是吕继莫名被杀,然后蛮兵攻城,最后陈建德率领蛮将大肆屠戮大明将士,凡有不降者尽皆斩杀,可怜数十万守军大多还如身在梦中,要么死的不明不白,要么只能忍辱偷生,投降了陈建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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